第89章 楚商臣宫中弑父秦穆公殽谷封尸(1)
翟国国主白部胡被杀后,逃命的士兵向他的弟弟白暾述说了国主战死的情形。白暾哭泣着说:“我曾说‘晋国有上天的帮助,不能征伐’。我哥哥不听,现在果然遇难而亡!”他想用先轸的尸首换回白部胡的尸体,便派人到晋军中联系再说郤缺提着白部胡的脑袋,和众将领一同到中军献功,却找不见元帅先轸。守营寨的士兵说:“元帅已经乘坐一辆车出营了,只吩咐‘守紧寨门’,不知道去哪里了。”先且居起了疑心,碰巧在书案上看见一道表章,拿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中军大夫先轸奏明君主:我知道自己对君王无礼。君王不处罚我的过失,仍然重用我。我侥幸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君王必定会重重赏我。
我不接受奖赏,是有功而不赏;我如果接受奖赏,是对君王无礼,可以论功摆好。有功不赏,怎么劝人建功立业?对君王无礼的可以评功,怎么惩治罪过?功劳和罪过混淆了,怎么治理国家?我准备驾车闯入敌人阵营,借翟兵的手,替主公讨伐臣不恭敬的罪责。我的儿子且居,有统帅的谋略,足可以接替我的。先轸临死冒昧上书!且居放声大哭:“我父亲去翟军阵中送死了!”就要乘车去闯翟军,查看父亲的下落。这时,郤缺、栾盾、狐鞫居,狐射姑等,都聚到中军营中,大家一齐向前,拼命劝住了先且居。众人商量:“必须先派人去打听元帅的生死,才可以令部队进发。”忽然,军士来报:“翟主的弟弟白暾,派人来传话。”叫进来一问,是双方交换尸首的事。且居知道了父亲死亡的消息确实,又痛哭了一场。然后,同翟使约好:“明天两军阵地的前面,双方各自抬着亡灵,彼此互相交换。”翟使走后,先且居说:“戎狄非常狡诈,明天不能不做准备。”于是商议着叫郤缺、栾盾仍旧张开两翼埋伏在左右,只要交起手来,就两面夹攻。狐鞫居、狐射姑两人共同守护中军。
第二天,两方排开阵势,互相对峙,先且居身穿白色的服装,登上战车,独自走到阵前,迎接父亲的尸首。白暾害怕先轸的亡灵,拔去他尸体上的箭翎,将尸体用香水洗净,脱下自己的锦袍包裹起来,装载到车上,犹如活人一样,推到阵中,交给先且居收领。晋军也将白部胡的首级,送交给翟军。
翟军还来的是香喷喷一具完整的尸体,晋军送去的,只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白暾心中压不住怒火,就喊道:“你们晋国太欺负人了!为什么不把整人还给我?”先且居让人回答道:“如果要整尸,你自己去大谷中的乱尸里找!”白暾怒火万丈,举起开山大斧,指挥着翟军冲杀过来。这边,晋军用軘车结成大阵,如城墙一般,接连冲击了好几次,都不能进去。气得白暾来回咆哮,有火无处发。忽然晋军中鼓声大作,阵门开处,一员大将,横着戟杀出来,是狐射姑。白暾就迎上去交起手来。还没斗上几个回合,两翼军士围了上来,左边有郤缺,右边有栾盾。白暾瞧见晋兵人多势众,急忙掉转马头往回就走,晋军从后面掩杀过来,翟军兵将死者不计其数。狐射姑认准了白暾,紧紧追赶。白暾担心冲乱了自己的营寨,就拍马向刺斜里跑去。射姑仍然紧追不舍,随着马尾赶来。白暾回头一看,带转马头,问道:“将军好面熟,莫不是贾季吧?”射姑回答:“是我。”白暾说:“将军别来无恙?你们父子,一道在我国住了十二年,招待一直很丰厚,今天手下留情,难道以后就没有见面的时候了?我是白部胡的弟弟白暾。”狐射姑见提起了往事,心里不忍,就答道:“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快快撤退,不能在这耽搁太久。”说罢驾车返回大营。晋兵先前已经打胜,这次没逮住白暾,大家都没什么话说。这一夜白暾带领人马返回翟国去了。白部胡没有儿子,白暾为他发丧,便自立为翟君。
且说晋军凯旋归来,拜见晋襄公,呈上先轸的遗表。襄公十分痛惜先轸的死,亲自给他穿衣下棺。只见先轸的两只眼睛重又睁开,而且生气勃勃,襄公抚摸着他的尸体说道:“将军为国家而死,英灵永垂不朽,遗表上所说的,足以看出你对国家的忠爱之心。我不敢忘怀啊!”于是就在灵柩前面,封先且居为中军元帅,接替父亲的职务,这时,先轸的双眼方才合上。后来,人们在箕城建立了庙宇,定期来上香祭扫。襄公又嘉奖郤缺杀白部胡的功绩,将冀邑赠给他做为食邑:“你能抵消你父亲的过错,所以把封给你父亲的地方,还给你。”又对胥臣说:“推荐郤缺,是你的功劳。不是你,我怎么能够任用郤缺?”便把先茅县赏给他。众将领看到襄公奖赏得当合理,都心悦诚服。
这时,许国和蔡国都因为晋文公的变故,又加入了楚王的联盟。晋襄公选派阳处父为大将,率领人马讨伐许国,因而也就侵入了蔡国的疆城。楚成王下令,斗勃和成大心领军前去救授。楚军走到泜水安营扎寨,晋军驻扎在泜水的北侧,两军中间仅隔了一层水面,彼此都听得见对方巡夜敲木梆的声音。晋军的路被楚兵堵住了,不能继续前进。这样相持了将近两个月。眼看就要过年,晋军的粮草快用完了。阳处父起了撤兵的念头。但同时既担心给楚军以可乘之机,又怕因逃避楚军而为人耻笑。便派人渡过泜水,到楚军的营寨捎话给斗勃:“俗话说:‘来的人不怕,怕的人不来。’将军如果要和我们打一仗,我们愿意后退三十里,让将军过河摆开阵势,决一死战;如果将军不肯过河,将军可后退三十里,让我们到河的南岸来请战。像现在这样不进不退,劳民伤财,有什么好处?处父现在将马拴在战车上,等待将军的旨意,只盼快做决定!”斗勃气愤起来:“晋军欺服我不敢渡河吗?”便准备过河去挑战。成大心连忙阻拦道:“晋国人没有信义,他说后退三十里,恐怕是诱骗我们。如果乘我们过河过了一半就开战,我们就进退两难了。不如暂且后撤,让晋军过河。我们是主,他们是客,不也可以吗?”斗勃恍然醒悟:“孙伯说得对!”于是下令部队,撤退三十里安下营寨,叫人通知阳处父,让晋军过泜水。阳处父马上换了个说法,派人对兵将宣布时,只说:“楚国将领斗勃害怕晋军,不敢过河,已经撤走了。”一时间,这话传遍军营。接着,阳处父说:“楚军既然已逃走了,我们还要过河干嘛?年底天气寒冷,暂且回去休息,等候时机再行动。”便撤兵返回晋国了。斗勃带领部队后退三十里,等了两天,不见晋军有什么动静,派人侦察,才知道晋军已走远。就也下了命令,率领楚军回楚国去了。
却说楚成王的长子名叫商臣,成王起初打算立他为太子,就和斗勃商量这事,斗勃说:“楚国的王位接替,不利于传长子而利于传幼子,历代都是这样。而且看商臣的相貌,眼睛像蜂、声音像狼,生性凶残,今天因为宠爱而立为太子,他日又因为厌恶而废黜掉,这肯定要造成混乱。”成王不听,竟然立商臣为王位继承人,并叫潘崇教导他。商臣听说斗勃不打算拥戴自己,怀恨在心。等到斗勃受命救助蔡国,没打一仗就回来了。商臣借机向成王诬陷道:“子上是受了阳处父的贿赂,所以才躲避打仗,好给晋军撤退找名目。”成王听信了他的话,于是不见斗勃,派人赐给他一把剑。斗勃不能为自己申述,用剑割断自己的喉管死了。成大心跑到成王面前,叩头痛哭,详细叙述了撤退的原委,然后说:“并没有受贿赂的事情,如果撤退是罪过的话,受惩罚的应该是我。”成王说:“你不必自责,我也十分后悔呀!”从此,成王开始怀疑太子商臣了。以后成王喜欢上了小儿子职,于是又打算罢免商臣立职为王位继承人。同时十分担心商臣制造动乱,想寻找他的过失杀了他。
宫里的人多次听到成王这方面的话,也就传了出来。商臣有些犹豫,不太相信,把这事告诉了老师潘崇。潘崇说:“我有一条计策,可以检验他的话是真是假。”商臣问:“什么计策?”潘崇说:“成王的妹妹芈氏嫁到江国,最近回来探亲,一直住在宫里边,肯定知道这件事情。江芈性子暴躁,太子诚心为她摆设酒宴,然后再故意怠慢她,叫她被激怒,气头上的话,必然会泄漏真情。”商臣按照潘崇的主意,准备了酒宴款待江芈。江芈来到东宫,商臣十分谦恭地迎出来行礼,献过三次酒后,渐渐地开始不恭敬了,酒食只叫厨子递上,自己并不起来,又故意同倒酒的仆从窃窃私语,芈氏两次问他话,都不回答。芈氏愤怒已极,拍案而起,大骂:“贼种这样无礼,活该成王要杀你扶立职了!”商臣连忙假惺惺地陪罪,芈氏不理,径直登车走了,路上仍骂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