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心里有事
睡觉,仅仅是睡觉。
在他应下的那刻,她在想,他这算不算是开口留下她,不让她走了?
甚至躺在床榻上,她睡不着,像是有多动症模样,翻过来,又翻过去,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他与她隔了距离,半臂之距。说了不碰她,他真的从来不会挪过来一分,在巴属,在乌颉,都向来如此。
她或许之前看人有所偏颇,他这人其实挺有原则的,他再如何想要她,哪怕她就躺在身边,也可以无动于衷。
可真要那么有原则,之前在奎屯时,他可是……
她也越是有些看不懂他。
她又翻过身来,小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
“你不喜过生辰,也不喜欢别人送你生辰礼。”
她方才想了许久,突然觉得兴许是自己做错了,他母亲难产而死,他的生辰,是他母亲忌日,更是他那位父汗忌日。
他二十岁后不再过生辰,不是觉得自己不年轻了,而是他那时身为绮里遏渠身边红人,这样一个生辰,莫说大张旗鼓摆个酒宴,他连随意笑一下都不敢,又哪里敢明目张胆的过。别人就等着他犯错,等着抓他把柄,他比任何人都忌讳这日子。
他这性子的人,也不会轻易改自己生辰,干脆也就不过,当然也就没有人会送他生辰贺礼。
她想,她是不是触犯他忌讳了?
不然的话,在她送香囊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很是复杂。
“没有。”他打断她想法,转首面向她,“没有生气,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过生辰,也没说过不喜欢别人送我东西,也从来不认为父汗的死和我出生有关。我母亲难产出血,是在我出生第二天死的。但有些东西,人言可畏。”
解忧大约明白,他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可怕,以至于连他身边亲近的玩伴,他都不允许他们给他过什么生辰。
而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哪怕他昭告所有人他过生辰,也没人敢说他什么,连那乌恩图都打趣说给他送了个礼。
“真没有生气?”她慢吞吞了音,“可是你不太高兴,好像心里有事。”
就在他拿过她香囊之后。
“是有一件事。”压的他不舒服,他道,“你叫过乌恩图大叔,那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也是大叔?”
这会不会也是她一直拒绝他的原因?
她笑了笑,没想到他竟为这事耿耿于怀,即便她那时再如何掩饰说没叫过,他还是能看出端倪。
叫是叫了,这是事实。
可却又不是全部的事实。
然他没想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她却突然微微笑,下一刻,连半臂之距都不顾忌,直接凑过来,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
直至她缓缓退开,那凝软触心的感觉似乎还在他脸庞余饶着。
他愣的不止半响。
或许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为她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如今她主动起来,他却觉得很不真实。
甚至有个念头,怀疑她今夜来的目的不纯。他接过香囊时,想的也是这个。
解忧借此机会,一直挨着他,低首道,“我第一次见你,不知道你名字,不知道你年龄,也不知道你身份,连相貌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你能把狼尼打跑,也算救了我们那些人一命。”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你这个救命恩人有点狂,你射我的那第三箭,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发现你早已把箭头折断,虽然你喜欢玩弄人,但也会适可而止。那时候你一路护送我去王庭,相处那几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可以信。”
“可是……”她微眨眼睛,“我与你本就不太相熟,这种信崩塌了,原来就是你的一时玩弄,让我来奴桑。你可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说你喜欢我,我一直觉得你这句话真的很可笑。”
他微微动了动,看了她许久。
他喜欢她,原来她觉得可笑。
“在奴桑,你是左贤王,我却什么都不是,有时候权力这种东西很让人忌惮,尤其是那一夜,你差点对我……我很怕你会对我做什么,后来我学骑马射箭,向修鱼学那些功夫,学奴桑语,努力适应这里,都是因为怕你。我想自保。”
他道,“我可怕,让你怕到半夜和流丹那种人约谈,要置我于死地。”
“这是流丹的想法,不是我的。”她解释道,“我与流丹并不相熟,那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我不可能与你说什么,直到那第二日我与燕嫆谈及他,才觉得流丹不简单,本来我想告诉你提防流丹一些,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却自己回了左王庭,想追也追不上你。”
韩馀夫蒙轻道,“原来真是你。”
那个崖边的身影。
“不过,你既然讨厌我,又为何想要告诉我?”
解忧叹了气,“讨厌归讨厌,那是我私人的事,哪怕我真要你死,也不会用什么手段,再说,你不是在马下又救了我一次,也没那么讨厌了。”
“你不是怕我吗?”
“当然怕,在你说千万别背叛你的时候,我真怕你会对我做极端的事。”她敛了敛眼皮,“后来不也证明,在洞窟里,你是真想杀我,都狠得掐我脖子了。”
不罕山洞窟的事,他记得清楚,反问道,“不是你先拿剑砍我?”
她辩驳道,“我那是太黑,没看清人……”想起什么,又道,“不对,是你先打落我的剑,我以为是来了杀手,为了保命,转身就先下手砍了一刀。”
他想了好一会儿,“那时,我轻易截了你与流丹的信,我不能肯定是真是假,但也不能排除对你的怀疑,我见你拿剑靠近先汗,当时只是想阻止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解释开来,她觉得这事还真是可笑。一层层误会,最后造就他要杀她的景象。且她到现在都一直认为他那时是真要杀人。那眼神,是真的吓人。
又是她想多了?
她忽然笑了笑,“那些信,你之后再也没追究,是信了我吗?”
“可以这么说,后来我猜流丹许是听到有关我的一些流言,所以设计这法子,让我怀疑你,再亲手杀了你,这样一来,我会得罪人,可能是晋国某一个人。你若死了,晋国与奴桑就会水火不容。”
“所以,流丹单方面给我送信,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在信中写了那些,又知道那么多,说不定,他与大王子见过面,先设计你杀了大王子,再在不罕山设计是你毒杀先汗,若先汗真在不罕山死了,你无论如何都洗不清。”
他淡道,“或许吧。你提及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