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阿灿

月光冷冷清清的落在泥土地上，落在石凳上逐渐僵硬的女孩身上，把坐在招魂阵中心的老者银丝染上仓皇的白光，却忘记了那个伫立的身影。

此时的韩昭像一只猎豹，以可怕的耐心等待着猎物，出现，然后一举拿下。他耐心的计算着天帝赐予的法力可以发挥的作用，拇指轻柔的摩擦着那枚黑色的戒指，不像在临战，反而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他能感觉到，从清醒的那天起，他所期待的事，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慢着！”随着一声娇叱，树林里短暂的躁动起来，树叶哗哗作响，似乎有很多人在树林里穿行，又像是无数双手把着树干不停摇晃，树叶狂躁的挣脱了树枝，骤雨一般落下来。

韩昭的余光捕捉到一晃而过的影子，然而他一掌挥去，那影子瞬间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窃窃的笑声，不高不低，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秦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并不做声，任由那些影子在身边穿梭。鬼影和顽劣的幼童一般，不知疲惫的骚扰着他，秦安感觉到有的时候衣服被扯了一把，一会儿头发又被揪了几根，甚至脸上也像是被长指甲似的东西划过去，一点一点刺进他的皮肉挖出一个洞，风从脸颊的洞穿进去，把血吹干了，吹得舌头辣乎乎的疼。

他头皮发麻，不多的头发像是被无数双手朝着各个方向拉扯着，几欲伸手驱赶，但都忍住了，干脆闭上眼，安静守着阵，苍老而布满皱褶的嘴唇哆嗦着，皆是幻象，皆是幻象。

许是他频繁的暗示起了作用，周遭渐渐平静下来，听不见细碎的笑声了，脸颊疼痛的感觉也仿佛不存在了。

“臭道士，凭这个破阵就想召唤主人！”

秦安一睁眼，神色大变，原来刚才的安静还远远不是结束，疯狂下落的树叶只是定在了空中，像是被冻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块里。

这样想着，一股子寒气骤然从地上钻进身体，不由打了个哆嗦，这一哆嗦，正如在平静的湖面里掷入一枚石子，空气被震开的波纹一圈一圈，清晰可见。

“别乱动！”

静止在空气中的树叶瞬间活了起来，化成一枚枚锋利的刀片朝着秦安飞过来，最近的几片被韩昭险险打开。

然而没等两人松一口气，成千上万的树叶从各个方向飞过来，韩昭飞身而起，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化成一柄黑铁长剑，将树叶一一击落。

然而树叶被击中的那一刹那，已经没有了锋利之感，而是轻易的被划成碎片，落在地上，被一片片冻住，像是在泥土地上密匝匝的插了一层玻璃，无处落脚。

韩昭单脚悬空，站在一片碎叶上，抱剑而立，守着身后的阵，他对法力还有些陌生，在刚才的抵挡中，几片树叶贯穿了他的身体。血液酣畅的流出来，渗入黑色的衣服里，从靴子里又徐徐流入土地。

韩昭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巨大的白色光环从他身上发散开，比月光明亮的多，却和月色一般温柔，地面的树叶融化了，软软的服帖倒下，空中的叶子，仿佛被手轻轻托住，不急不缓的下坠。

他的黑色短发飞速生长，转眼已化成及腰银发，身上的劲装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曳地长袍，广袖上华美的花纹隐约可见。

白色光芒里，昭华上仙安然睁开了眼，眸光流转，风华无双，万物神往。

充沛的法力让秦安的阵灵力大增，蓝色的火焰一簇一簇燃起，符纸烧起来了！

“出，出来了。”秦安激动的向上仙汇报，然而，上仙的眼神越让他觉得陌生。

“那么，”上仙嘴角微扬，目光怜悯的落向秦安的腹部，“你也没有用了啊。”

胃里突然传来难耐的烧灼感，秦安惊恐的瞪大眼睛，“怎么会，上仙，你怎么？”

“为了保护她，我才主动揽下这种差事，天帝大约是老糊涂了，”韩昭欣赏着秦安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狼狈之状，“我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阿灿啊，至于你们，就替她去死吧。”

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窜到秦安面前，伸爪一挥，竟生生将他的胸口撕开了。

“猫妖！”

“阿灿，过来。”

“喵呜，”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犹豫许久，到底转身跳上了韩昭的肩膀，伸出粉色的小舌，在他的脸侧轻轻舔了一下。

韩昭伸手在她的耳朵上轻轻一捏，蓝光闪过，已经变成了一个束着灵蛇髻的黑衣少女，略带羞怯的坐在他怀里。

“怎么，前几日不还心心念念要我的魂魄，如今可是个好机会啊。”昭华上仙打趣到，把少女放在地上。

阿灿垂首而立，有点烦恼的用手揪着一绺发丝，声音娇俏，“阿灿太笨了，没有认出小昭。”

随即抬头，露出黛眉杏眼，竟是神似秦湘怡，笑意盈盈，“阿灿收集了好多魂魄，距离打开三界之门已经不远了！到时候，管他什么天帝阎王，我们一起跳出三界之中，搅他个地覆天翻。”

“阿灿，”昭华目光里的怜爱之意不加掩饰，“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

他们亲昵的交谈，全然未觉，石凳上的女孩手指慢慢攥紧发白，又一点一点松开，完全看不出她动弹过。唯一可疑的，大概只有眼角的那一道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