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帝都移民史
@绿果
我一直以为,每个北漂的租房史加起来就是这座城市这些年最真切的变迁史了,在帝都住了13年至今,什么城中村、城乡结合部、老区、皇城根,哎哟,每次搬家就跟移民一场似的。
话说遥远的当年,果子还是青葱学生妹,过着优哉游哉又毫无头绪的生活,整天想着遁世啊云游啊blabla的东东。大二暑期学校要求实习,有童鞋北上(哎,乍看那么像北伐呢?)帝都,归校后大叹:“爱死北京啊,爱死北京!”那时北京还很亲切,没有帝都的雅号。
我们都很好奇,就一干燥拥挤的北方城市有什么魅力啊?童鞋解释:“就是爱死了北京那个土洋结合范儿!”抬头是最高大上的奢华场所,拐弯儿又是便宜至极的市井小巷,穿多土没人觉得你突兀,穿多潮也没人多看一眼,北京就是一个混不吝的城市,稳稳妥妥地把各色奇葩吸收进来,不眨一下眼睛。我一直觉得,那是北京的黄金时代。
后来就对北京带了一丝向往,毕业前向一家帝都公司投了简历。
第一次进京是大四寒假面试。有人告诉我去北面在动物园换车,我就见识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整个动物园区域黄土与寒风共舞,机器和车辆齐鸣,头昏脑涨间实在搞不清方向了,狠心打辆车,司机却问我,“不认识道,能指路吗?”才知道,在大城市出租车司机是不认路的。
毕业之后工作,就住在了五道口。我知道现在的五道口已经成了传说,不久前曾经有年轻妹子说,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到足够钱住在五道口。但那个年代,学院路还有农田,五道口算城乡结合部都够呛。第一天下班后去超市买东西,发现里面的货品都蒙着一层土,真是桑心了,觉得从城市被流放到了村儿里。
不过挨着语言学院,五道口已经成为棒子聚集地,冬天看到短裤凉鞋配羽绒服的、露屁沟儿低裆裤加小高跟儿鱼嘴的,都是邻国友人。我租住房子的房东是楼长,我们几个租客妞儿住房子的同时要担当起楼长职责,挨家挨户收取10块钱楼道电灯的电费(哎呀,好难描述)。几个人拉着手打上小手电,(楼道灯已经木电鸟)敲门要钱,中国住客除非不开门或者不在家,基本看到我们的可怜相都会拿钱打发,棒子真心横啊……一通叽里咕噜听不懂的怒吼,就把我们吓得抱头鼠窜了。
后来,当我离开五道口时那里已经俨然成为联合国驻地,傍晚小区楼下会有阿拉伯or中东地区(国际政治不好)几家人坐板凳喝茶,棕色皮肤的半大孩子侍奉身边颇有古风,还会遇到裹纱丽的印度妹子or大娘,当然更多印度同胞和我们穿的是一样一样的。
到北京后不久就联系上了几位同窗,其中一个妹子是进京读研的,学校在三环边儿上,当她周末赶来看我时忍不住一脸打量乡下人的嫌弃,“来北京了还待在这城乡结合部?周末赶紧出去溜溜吧。”于是每到周末我必定往城里赶,那时对城里的概念就是王府井和西单,住过北面的筒子知道,在交通不算发达的时代北部进城的枢纽站就是西直门!曾经流传关于西直门的段子还有多少人记得?大概就是说一辆外地车走到西直门,左拐下不去,右拐也下不去的故事。反正当天还没黑的时候我从城里返乡,傍晚来到西直门,东绕西绕死活绕不到需要换乘的汽车站,眼看天就慢慢全黑了,真心感到害怕,有一种欲哭无泪的赶脚,那时我来北京刚刚一个星期啊!
后来就逐步享受了北京的沙尘暴、堵车、大雪封路、打车难、雾霾……帝都以不拘小节的态度赢得美誉,生活在北京的筒子都有一种百炼成钢的自豪。
终于我和那位读研的同窗相约去看望另一位被发配望京的同窗。我们小心地用纸条写下路线,目的地大山子,换乘站丽都饭店……当汽车到达丽都饭店时,一出车门我恍如迈进了异次元空间,除了公交车轰鸣着开走的声音,周围一片宁静,宽阔的马路,四周高楼林立,映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下,没有一个人,甚至也没有什么车,向着某个方向前进时,我们仿佛在走向世界的尽头,我觉得自己来到了美国灾难片的布景里,恐慌涌上心头,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想找人打听,周围虾米都木有,木有报摊、木有小卖部、木有人,不是叫丽都饭店吗?可是连饭店也木有……
电话联系到同窗后总算到了大山子,一起吃饭加吃冰激凌,聊到望京的房价,好的地段大约4000,差点儿的地方3000左右,但是我发誓绝不来这个吓到自己的地方,后来望京涨到多少钱?6万、7万?反正成了外籍人士聚集的高端社区。
体验到帝都生活的艰难后就开始想找个男朋友。男人总是伴着解决房子问题出现,不过果子单纯,不知道要找个买了房的,而是找了个租了房的。那时北京房租已经在缓慢攀升,很多同事从二三环逐步被赶到了四五环,我作为住在五环内的苦逼,就搬到了五环外啊!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河!
我不知道现在的清河已经是何等发达模样,那个时候位于五环高速边上的清河站,永远拥堵着从北边进城的大货车、水泥车、压路车……以及公交车,神马几点后不能进五环都是未来的规定,路边林立着旌旗一样的车牌,由于车太多人也太多,每当公交车进站时停靠的位置都非常不可测,你需要踮着脚尖,翘首以待地看着自己所乘车次,然后判断它进站的位置,向前跑or向后跑,向前跑没追得上车,再看第二辆又向后跑时还是赶不上的事也时有发生。即使这么令人抓狂的清河站,下了车之后还要走20多分钟,过一条泥泞小路才能到家。那条小路两旁挤满了各色摊贩,我永远记得10元4个的炸鸡腿,一块钱一个的大糖葫芦,还有一块五一个的鸡蛋灌饼,话说北京的鸡蛋灌饼就是从清河起家的……
清河还是近郊时就已极为拥堵,早上出门变得困难,常常站在路边等上半天车,心情全无打道回府。我们开始打车出门,未来的奥林匹克公园已划出界限,跟司机说走公园吧,师傅就一头扎进颠簸羊肠土路,顺着两边杂草和矮树丛再从四环钻出来。帝都就是这么奇妙,它能够在一瞬间向你展示从繁华到逼仄,从都市到郊野的种种体验,你甚至从来不能判断下一个路口转弯面对的会是什么情景。
很多朋友说我,清河下车还要走那么远才能回家,多不方便?其实无妨,有蹦嘀,风雨无阻挤在车站外等候,甚至会在你决心步行时一路跟在身旁问:“坐车吧?坐个车吧。”每年到开会时节,蹦嘀都会被抓个干净,城管飞车抓蹦嘀的戏码常常会在眼前上演,这时无论拿了多沉的东西都得苦逼地自己拎回去,于是就无比怀念蹬车的劳动者们。
鉴于在清河的痛苦体验,无论奥运概念被炒得多么火爆,我都不为所动,包括什么北沙滩之流也都是老娘眼里的城乡结合部,买房绝不考虑。再后来,最早的那帮朋友大都在奥运区域置业,而2008年后脱胎换骨的变化也着实闪瞎人双眼。我则固执地选择了城东南的老社区,抱着浓密的树荫、林立的小店铺和万年不变的老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