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先生续编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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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云翀问:性与天道,所谓天道,先儒释以天理自然之本体。夫天理即性也,子贡当时何以下一与字,而对性言邪?全未识认,敢请。

在天为道,在人为性,合言之乃尽。

周荣朱问:今日之学,首须时时刻刻识取吾心这一点生意在,然后许多涵养充拓功夫可商量也。尝得闻教命,令先致力於此。然此点生意,凡以粗浅之故,不得尝新,奈何?虽夜气之息,平旦之清明,与托栖山谷,颇觉无非在这腔子里;万一偶滞於事为,随复失之。是知全靠他静不济事,须是动静囗囗其功,乃为实落,久远自合有得诸己也。囗囗

这点生意即天地生生之德,即仁也。程子每令学者须先识仁,即此也。於心中无事时,便见活泼地。

荣朱问:人之为学,必先大其心,澄其体,使志念意虚,自然有所激昂,然后见趣昭融,德性坚定。由是用力於不疾不徐之间,施功於流而不息之地,循循长养,直上达天德,则其所谓敛而为寂然全体,发而为感通者大用,将不即是而具在乎?未知是否。

贤似倒说了。存心於不疾不徐,即勿忘勿助之间,则自坚定、自昭融、自激昂、自澄定、自广大、自流行不息,天德在我矣。

周昌逵问:逵自童子,家伯带及门,今十余年矣。每奉面命教诲,必佩服心胸,不敢轻问。诚以函丈备天下之达尊,而所传者皆圣学至道,若雷同轻问,必陷欺饰之罪。今请只依教规,於读书、临文、写字、言动、应酬上调停存习,以俟存久而明,恪谨亲师、取友、事亲、敬长,以俟诚意流通,庶几实功,为不负教育也。未知是否?伏乞裁教。

囗读书、临文、作字、言动、应酬上调停存习此心,即孔[子执]事敬,内外合一,二业并进矣。如是用功,当日有益。

郭大治问:闲常独坐寻思理会石翁自然之指,未得其端倪。及观至言云:「心地要宽平,识见要超卓,规模要阔远,践履要笃实。能是四者,可以言学矣。」大治气几希好恶良心存言里,或夜分而与体验此时气侯,然多勉强作为处,不知习熟后将何如?望师尊指教,庶得所凭依,无枉用心力也。

求自然之指固不外四者,但於勿忘勿助之间自然呈露,尤为直截。若从事四者,则又分为四矣。勿忘勿助之间本不分别,幸行途从容间自得之。

卢守益问:守益自滁来,远谒师翁,真如饥者求食,渴者求饮。每遇风挂帆则喜,阻风系舟却便不怿,是忧喜者情也;制之使尽不形,恐堕卧轮之对境心不起,而(稿)[槁]木死灰矣。欲任其忧则忧,任其喜则喜,又恐恁的逐情去了。当此体认天理,必如何乃得其正?

必喜而无喜,忧而无忧,忧喜并行而不悖,乃与天地相似。

益问:昔友云:何思何虑乃圣人地步,非吾辈始入头路。将此来做,正如释氏去了念头,恐非圣人所教者。守益谓为不然,盖系辞本旨只要除去闲思杂虑,惟顺理感应便是,此正切要工夫,圣人与学者原只一样,但有生熟耳。在圣人分上便是自然的,如尧舜之惟精惟一,孔子之一贯是已。在学者分上便是勉然的,如曾子之忠恕,横渠之无将迎是已。若分圣人为一项,学者又为一项,即是道有精粗了。孟子何以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又何以曰「中道而立,能者从之」?若谓圣人无工夫,则圣敬日跻,望道未见,好古敏求,果何为哉?细观昔友所云,乃是踵伊川答上蔡曰:「有此理,只是发得太早」之说,此无异霖雨既霁,却指闲云为神化也。大凡先正之未至乎圣者,语便执著。后学当虚心体认,毋据旧论以妨新得,可也。疑窃如此,望师翁批示,归滁与同志者共之。

「天下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须认得同归一致之理,乃能何思何虑,虽不思不虑而思虑之理在始得。横渠云:「无在而无不在。」是也。圣人与学者功但有生熟,贤却说得是。

益自新泉拜别师翁,无日不遵体煎销习心之诲。守益每较自己习心,惟於忆想及物而不化居多,今磨砺二十余年来,但觉本原常自不牵不扰,事未应时,都无许多安排,应后亦无些子留滞。虽临事无困顿之患,却不能悉以事处事,而令事事皆善。如何?

天理人欲相为消长,人欲消一分,天理便长一分,拚了一生死而后乃可。颜子於三月之后,曾子未易箦之前,恐犹未信。贤谓本原常自不牵不扰,未应少安排,应后无留滞,贤却说得太早了。如何?如何?

益问:伊川先生中夜以思,不知手舞足蹈。东莱云:「不是欢喜,正是生生之本。」守益窃谓由生生之本寻孔颜之乐,还能得否?

伊川之言恐语者之讹。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孟子本说乐舞之事由中发外。身若非乐舞时,而中夜舞蹈,却似狂人了。至於生生之说甚好,盖本孟子乐则生矣之意。寻孔颜乐处,不动声色,须於勿忘勿助之间见之。有人非予勿忘勿助之说太多,吾谓人不能,是不觉其言之多,若能了,一字亦不用。

益问师翁教人随处体认天理,诚千圣千贤直截要路。学者遵此而行,斯不为旁蹊曲径所惑。盖[天]理不难认,亦不易认。且如禅位一也,在尧舜[即]是天理,在子之便落人欲。治水一也,在大禹[即是]天理,在白圭便落人欲。只由子之白圭发念时囗认贼作子,所以后来成败公私太悬绝了。若先知得后来成败公私太悬绝,不但少有知识者不为,虽其至愚亦所不屑矣。故曰:「毫厘之差,千里之缪。」易曰「研几,中庸曰「慎独」,欲体认天理者,当於念头发端处,尤不可不仔细。师翁以为然欤?否欤?

体认固在念头上,但差在中正与不中正耳。认贼作子,共差在不中不正时也。

益问表记曰:「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陈氏谓以论语「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之言观之,表记恐非夫子之言。守益亦谓陈说近是,但鼠首两端,终莫能决。惟我师翁教正之。

礼记多不是圣人之言,所以吾谓二礼经传,只以礼记为传,真伪待学者自择耳。云以怨报怨,乃不识义理,昧犯而不校之指。若知与物同体之意,何校之有?

益问:昔城南书院会讲,一友云:「为学要须先识囗真种子,就以圣自任,斩钉截铁做去。令意必固我一丝不存。纔俟明日作圣,便是姑息,即不可也。」[一友]云:「工夫贵恒。人岂尽是圣人胚胎?必须时时囗省本来面目,使天理渐复,人欲渐消,日[积月累],亦可到那纯亦不已地位。」守益谓必如前友云,则雷迅风行,在学者尤难。将如后友所云,又恐蹈月攘一鸡之弊。欲得工夫不骤不缓,当如何而可?

不骤不缓,天理便见,即是真种子。终日乾乾,正涵养囗囗种子,至於参赞化育亦从此始。

囗自舟中来,有同行者携惠能坛经一卷,因展囗[见]其诲徒众有曰:「道不离自心,不离自性。」守益一时眩惑,窃谓有合吾儒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惑今未解,敢问吾儒性教之所以正,释氏性教之所以非。

囗囗定谓佛与吾儒句句是,事事合,然而不同。看得囗囗尔具一只眼。盖佛之所谓性,非吾儒之所谓性;[佛之]所谓心,非吾儒之所谓心。要真识得。

[师]翁昔居新泉时,以丹喻学,同门诸友无不合辞称快。守益服膺既久,愈觉精妙难入。近见丹经云「鼎炉是安身立命也」,不知吾儒所以安身立命者何在?「采药是收精敛神也」,不知吾儒所以收精敛神者何若?「火候是操存之意也」,不知吾儒当何操存乃无失?「沐浴是日新之功也」,不知何者为[吾儒]囗囗之要?「抽添是勤怠之节也」,不知吾儒之勤怠[者]何居?「修炼尽而丹成,克复至而德全矣」。先儒囗囗即喻则理不明,又曰:「人心皆有至理,惟讲说则能兴起。」守益质最庸愚,病在屡复屡失,愿师翁囗加点化,使守益知所策励,日期於进。

勿忘勿助之间,即是炼丹所谓火候。舍此只是囗僊,[何]益?舍勿忘勿助之间,只是说圣,何益?世有说不要[勿]忘勿助,又有嫌说勿忘勿助多了,皆未知此,却囗囗,夫安得不多?

益问:或谓孔子对哀公:「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语意何等浑厚!至孟子告齐宣王,似觉专於报[施]而无温厚和缓之气。一则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一则曰:「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守益以为想是齐王病痼已深,惟知[厚]责臣下,而忘乎己之恩礼衰薄,故孟子因病而药,不得大下大黄乌头之剂以起之。若如或人所说,则是客气未除,何以为孟子?

告君言语各有时宜,不可较量。

益问:记曰:「孔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子皆尚左。」盖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古之制也,况手之所尚,又日用之最切者,岂门人都全不知,一一皆刻画於夫子,而反无吉凶之辨乎?此礼经之不可尽晓者,幸师翁教之。

孔门亲受音指,未必如此影响。

益问:子张病,召申详而语之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病几乎!」注曰:「终者对始而言,死则澌尽无余之谓也。」既谓小人无余为不可,则必谓君子有余为可也。不知有余果指德业名世而言,抑别有说乎?

曰终曰死,美恶之称。君子在身毋使人称死可也。

益问:知与行乃初学入头第一大关。阳明先生知行合一之说,虽圣人复起不能易。晦翁却分孔子告子贡一贯章曰以知言,曾子一贯章曰以行言,是截知行为两事。岂子贡独务知,曾子独务行哉?此真晦翁专意注述,理未融会处。至若中庸序有曰:「必使道心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先生亦非之曰:「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并立,安有天理为主,人欲又从而听命者?」守益窃谓不然。盖道心为主者,是即天理常存之谓。人心听命者,是即私欲不形之谓。两句总是一反一正意,犹所谓己克而礼复也。只缘先生错作两平看,反於人心听命句又重了,所以见其有二心之非。

知行二者不浑得,亦不离得,只是知行并进。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

益问:古有王子直者前知客来,云是静后如此。不知主静者果以是为正乎?为邪乎?愿师翁批示。

静后如此,如何圣人不然?此不必知之。

益问:孟子曰:「父子之间不责善。」又曰:「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其间不能以寸。」深味二说似相矛盾,及观先正谓不责善者非置之不问也,盖自常有滋长涵养良心底气象,乃知父子全主於恩,而教勉之意每形於朝夕慈养之中,正如天之雨露霜雪,皆以仁物而栽培寓焉,父子之间岂漫无所属,而沦胥以溺哉?守益鄙见若此,未知是否。

云养之云尔,非责之也。

守益前来,道经南康,见有兄弟夫妇合葬者,深惫其民之无别,且大失周公初附之意。彼时愧无德言以感之,又无爵位以戒之。礼以坊民之心虽切,囗缘不能[救]其俗之入於夷,不知以化民成俗囗志者要当如何?

囗囗曰:合葬非古也。程氏亦以昭穆葬,或分左右囗可知。

益问:瞽叟杀人,舜窃负而逃,乐尔忘天下。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与武庚叛,周公讨而诛之。假使文王杀人,周公亦窃负而逃了无可疑。不识舜处周公之地,先不使兄管叔监殷乎?纵使之监殷,必不致逆节之萌乎?抑亦逆节既萌,舜处之犹不失天伦之爱乎?昔阳明先生谓圣皆纯乎天理,犹足色之金,而力量气魄不同,犹金分两有万镒千镒之异。舜与周公无乃坐於分两万镒千镒耳,是虽往籍陈言,亦尚论者之所不废。守益蓄疑久矣,愿师翁示教。

舜窃负而逃,周公诛管蔡,皆天理也。

益问:礼本於大一,即易所谓太极,皆函三为一之理,而发用不同,何也?

记孔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