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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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终制篇(6)

菁茅,薪草也,《书》尊其贵;王雎,野鸟也,《诗》重其辞;羊雁,贱畜也,《礼》见其质;棘,鄙木也,《易》以定刑。所谓常善救物,故无弃财,而况人身,取人诚如是也。

阿胶五尺,不能止黄河之浊;弊径尺,不足救盐池之氵卤。

殷洪远云:“周旦腹中有三斗烂肠。”

桓元子在荆州,耻以威刑为政。与令史杖,上梢云根,下拂地足,余比庶几焉。《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书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君子之用心也,恒须以济物为本,加之以立功,重之以修德,岂不美乎?

楚人畏荀卿之出境,汉氏追匡衡之入界,是知儒道实有可尊。故皇甫嵩手握百万之众而不反,岂非儒者之贵乎?

擎虞论邕元表赋:“日通精以整,思元博而瞻。”元表拟之而不及,余以为仲治此说为然也。蔡邕言:“忠臣不用,用臣不忠;善言不入,入言不善;罪人无刑,刑人无罪。”傅元言:“宠臣大柄,其君则病;宠臣过隆,其君则聋。王良造父不能同车而驭,伯喈叔夜不可并琴而弹。是知人君不可分权也。人君当以江海为腹,林薮为心,使天下民不能测也。徒有其声,而无其实,若鱼目之珠入市而损价,斫冰为璧,见日而销也。

王怀祖之在会稽居丧,每闻角声即洒扫,为逸少之吊也。如此累年,逸少不至。及为扬州,称逸少罪,逸少于墓所自誓不复仕焉。余以为怀祖为得,逸少为失也。怀祖地不贱乎逸少,颇有儒术。逸少直虚胜耳,才既不足以为高物,而长其狠傲;隐不违亲,贞不绝俗,生不能养,死方肥遁,能书何足道也?若然,魏勰之善画,绥明之善棋,皆可凌物者也。怀祖构怨宜哉。主父偃之心,苏季子之帛,自于怀祖见之。

尧问舜:“紫舌之民,不可与语,若何?”曰:“君若远鉴,必知通塞,紫舌之民,何难合同?”余以为善对。故管仲曰“放老马,得迷道;随蚁壤,得水穴”也。

韩昭侯使吏行县之南门外,有黄犊食苗。昭侯下令曰:当苗时禁牛马入田。乃得南门黄犊,人以为神。

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昔燕昭重乐毅而惠王疑其能;魏武诛文举而曹丕收其集,刘向刘歆立言相反,郗郗超所奉各异,而况九族乎,百姓乎?处于堂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也;见瓶中之氵晷,而知天下之寒暑也。鼓不预于五音,而为五音之主;水不预于五味,而为五味之和;将军不预于五官,而为五官之督也。兰生空谷,不为莫用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先针而后缕,可以成帷盖;先缕而后针,不可以成衣服。有是哉!

公沙穆曰:“居家之方,唯俭与约;立身之道,唯谦与学。”

世人有忿者题其门为“凤”字,彼不觉,大以为欣,而意在“凡鸟”也。有寄槟榔与家人者,题为“合”子,盖人一口也。人有骂奴而命名风者,凡虫也。如此皆为听察焉。

夫目察秋毫,不见华岳;耳听宫徵,不闻雷庭。君子用心必须普也。故糜鹿成群,虎豹所避;众鸟成列,鹰隼不游。若临事方就,则不举矣。渴而穿井,临难铸兵,并无益也。非直是矣,复须适时用矣。鲁人有身善屦,妻善织缟,而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矣:夫屦而履,越人跣行;夫缟而冠,越人被发。盖无益矣!”

夫水澄之半日,必见目睫;动之半刻,已失方圜。静之胜动,诚非一事也。

良匠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明师授人书,不能使人。搜寻仞之陇,求干天之木;望牛迹之水,求吞舟之鱼,未可得也。

曾子曰:“患身之不善,不患人之莫己知。”丹青在山,民知而求之;善珠在渊,民知而取之;至道在学,而人不知就之,惑夫!吾假延晷漏,常虑奄忽,幼好狂简,颇有勤成,诸生孰能传吾书者,使黄巾绿林,不能攘夺,炎上润下,时为保持,则关西夫子,此名方丘;东里先生,梦中相报。

曹植曰:“汉之二祖,俱起布衣。高祖阙于细微,光武知于礼德。高祖又鲜君子之风,溺儒冠不可言敬,辟阳淫僻,与众共之。诗书礼乐,帝尧之所以为治也,而高帝轻之。济济多士,文王之所以获宁也,高帝蔑之不用。听戚姬之邪媚,致吕氏之暴戾,果令凶妇肆酷之心。凡此诸事,岂非寡计浅虑?斯不免于闾阎之人,当世之匹夫也。世祖多识仁智,奋武略以攘暴,兴义师以扫残,破二公于昆阳,斩阜赐于汉津。当此时也,九州鼎沸,四海渊涌,言帝者二三,称王者四五。若克东齐难胜之寇,降赤眉不计之虏。彭宠以望异内陨,庞萌以叛主取诛,隗戎以背信躯毙,公孙以离心授首。而乃庙胜而后动众,计定而后行师。于时战克之将,筹画之臣,承诏奉令者获宠,违命犯旨者颠危。故曰建武之行师也,计出于主心,胜决于庙堂。故窦融因声而景附,马援一见而叹息。”诸葛亮曰:“曹子建论光武,将则难比于韩周,谋臣则不敌良平。”时人谈者亦以为然。吾以此言诚欲美大光武之德,而有诬一代之俊异。何哉?追观光武二十八将,下及马援之徒,忠贞智勇,无所不有。笃而论之,非减曩时。所以张陈特显于前者,乃自高帝动多阔疏,故良平得广于忠信,彭勃得横行于外。语有曲突徒薪为彼人,焦头烂额为上客,此言虽小,有似二祖之时也。光武神略计较,生于天心,故帷幄无他所思,六奇无他所出,于是以谋合议,同共成王业而已。光武称登禹曰:“孔子有回而门人益亲叹。”吴汉曰:“将军差强吾意。”其武力可及而忠不可及,与诸臣计事常令马援后言,以为援策每与谐合,此皆明君知臣之审也。光武上将非减于韩周,谋臣非劣于良平,原其光武策虑深远,有杜渐曲突之明。高帝能疏,故张陈韩周有焦烂之功耳。黄琼言光武创基于冰泮之中,用兵于枳棘之地,有奇功也。或曰:光武之时,敌宁有若项羽者?余应之曰:“昔马援见公孙述,自修饰作边幅,知无大志,推羽之行。皆较然可见,而胡有疑也?”仲长公理言世祖文史为胜,晋简文言光武雄豪之类,最为规检之风,世诚以为子建言其始,孔明扬其波,公理导其源,简文宏其说。则通人之谈,世祖为极优矣。

一兔走街,万夫争之,由未定也。积兔满市,过者不顾,非不欲兔,分已定矣,虽鄙人不争。故治国存乎定分而已。

河上公序言:“周道既衰,老子疾时王之不为政,故著《道德经》二篇,西入流沙。至魏晋之间,询诸大方,复失老子之旨,乃以无为为宗,背礼违教,伤风败俗,至今相传,犹未祛其惑。皇甫士安云:世人见其书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故好事者遂假托老子以谈神仙。老子虽存道德、尚清虚,然博贯古今,垂文述而之篇,及礼传所载,孔子慕焉是也。而今人学者,乃欲弃礼学,绝仁义,云独任清虚,可以致治,其违老子亲行之言。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古人之风也。修天爵以取人爵,获人爵而弃天爵,末俗之风也。古人之风,夫子所以昌言。末俗之风,孟子所以扼腕。然而古人之学者二,今人之学者有四。夫子门徒,转相师受,通圣人之经者谓之儒,屈原宋玉枚乘长卿之徒,止于辞赋则谓之文。今之儒博穷子史,但能识其事,不能通其理者,谓之学。至如不便为诗如阎纂,善为章奏如柏松,若此之流,泛谓之笔,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而学者率多不便属辞,守其章句,迟于通变,质于心用。学者不能定礼乐之是非,辩经教之宗旨,徒能扬榷前言,抵掌多识。然而挹源知流,亦足可贵。笔退则非谓成篇,进则不云取义,神其巧惠笔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须绮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而古之文笔,今之文笔,其源又异。至如彖、系、风、雅,名、墨、农、刑,虎炳豹郁,彬彬君子,卜谈四始,李言七略,源流已详。今亦置而弗辨。潘安仁清绮若是,而评者止称情切,故知为文之难也。曹子建、陆士衡,皆文士也,观其辞致侧密,事语坚明,意匠有序,遗言无失。虽不以儒者命家,此亦悉通其义也。遍观文士,略尽知之。至于谢元晖,始见贫小,然而天才命世,过足以补尤。任彦升甲部阙如,才长笔翰,善辑流略,遂有龙门之名,斯亦一时之盛。夫今之俗,绅稚齿,闾巷小生,学以浮动为贵,用百家则多尚轻侧,涉经记则不通大旨。苟取成章,贵在悦目,龙首豕足,随时之义;牛头马髀,强相附会。事等张君之弧,徒观外泽;亦如南阳之里,难就穷检矣。射鱼指天,事徒勤而靡获;适郢首燕,马虽良而不到。夫挹酌道德,宪章前言者,君子所以行也。是故言顾行,行顾言。原宪云:“无财谓之贫,学道不行,谓之病。”末俗学徒,颇或异此。或假兹以为伎术,或狎之以为戏笑。若谓为伎术者,犁干眩人,皆伎术也。若以为戏笑者,少府斗获皆戏笑也。未闻强学自立,和乐慎礼,若此者也。口谈忠孝,色方在于过鸿;形服儒衣,心不则于德义。既弥乖于本行,实有长于浇风。一失其源,则其流已远,与其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不畏君王,不累长上,不闻有司者,何其相反之甚。

王仲任言:夫说一经者为儒生,博古今者为通人,上书奏事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篇章为鸿儒,若刘向扬雄之列是也。盖儒生转通人,通人为文人,文人转鸿儒也。

子思云:尧身长十尺,眉乃八采;舜身长六尺,面颔无毛。禹汤文武及周公,或勤思劳体,或折臂望阳,或秃背偻,圣贤在德,岂在貌乎?

按《周礼》:“筮人掌三易,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解此不同。按杜子春云:“连山伏羲也,归藏黄帝也。”予曰按礼记曰:“我欲观殷道,得坤乾焉”,今归藏先坤后乾,则知是殷明矣。推归藏既是殷制,连山理是夏书。

铭颂所称,兴公而已。夫披文相质,博约温润,吾闻斯语,未见其人。班固硕学,尚云赞颂相似,陆机钩深,犹称碑赋如一。《杨泉赋序曰》:“古人作赋者多矣,而独不赋蚕,乃为《蚕赋》,是何言与?楚兰陵荀况有《蚕赋》,近不见之,有文不如无述也。”

黄金满笥,不以投龟;明珠径寸,岂劳弹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