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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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姚令言 张光晟 源休 乔琳 张涉 蒋镇 洪经纶 彭偃

姚令言,河中人也。少应募,起于卒伍,隶泾原节度马璘。以战功累授金吾大将军同正,为衙前兵马使,改试太常卿、兼御史中丞。建中元年,孟暤为泾原节度留后,自以文吏进身,不乐军旅,频表荐令言谨肃,堪任将帅。暤寻归朝廷,遂拜令言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泾州刺史、兼御史大夫。

建中四年,李希烈叛,寇陷汝州,诏哥舒曜率师攻之,营于襄城。希烈兵数万围襄城,势甚危急。十月,诏令言率本镇兵五万赴援。泾师离镇,多携子弟而来,望至京师以获厚赏,及师上路,一无所赐。时诏京兆尹王翃犒军士,唯粝食菜啖而已,军士覆而不顾,皆愤怒,扬言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死于难,而食不得饱,安能以草命捍白刃耶!国家琼林、大盈,宝货堆积,不取此以自活,何往耶?”行次浐水,乃返戈,大呼鼓噪而还。令言曰:“比约东都有厚赏,儿郎勿草草,此非求活之良图也。”众不听,以戈环令言请退,令言急奏之。上恐,令内库出缯彩二十车驰赐之,军声浩浩,令言不能戢。街市居人狼狈走窜,乱兵呼曰:“勿走,不税汝间架矣!”德宗令普王与学士姜公辅往抚劳之,才出内门,贼已斩关,阵于丹凤楼下。是日,德宗仓卒出幸,贼纵入府库辇运,极力而止。

时太尉朱泚罢镇居晋昌里第,是夜,叛卒谋曰:“朱太尉久囚于宅,若迎为主,大事济矣。”泚尝节制泾州,众知其失权,废居怏怏,又幸泚宽和,乃请令言率骑迎泚于晋昌里。泚初迟疑,以食饲之,徐观众意,既而诸校齐至,乃自第张炬火入居含元殿。既僣号,乃以令言为侍中,与源休同知贼政事。既以身先逆乱,颇尽心于贼,害宗室,围奉天,皆令言为首帅也。群凶宴乐,既醉,令言与源休论功,令言自此萧何,源休曰:“帷幄之谋,成秦之业,无出予之右者。吾比萧何无让,子当曹参可矣。”时朝士在贼廷者,闻之皆笑,谓源休为火迫酂侯。

朱泚败,令言与张廷芝尚有众万人,从泚将入吐蕃。至泾州,欲投田希鉴,希鉴伪致礼诱之,与泚俱斩首来献。

张光晟,京兆盩厔人,起于行间。天宝末,哥舒翰兵败潼关,大将王思礼所乘马中流矢而毙,光晟时在骑卒之中,因下,以马授思礼。思礼问其姓名,不告而退,思礼阴记其形貌,常使人密求之。无何,思礼为河东节度使,其偏将辛云京为代州刺史,屡为将校谮毁,思礼怒焉。云京惶惧,不知所出。光晟时隶云京麾下,因间进曰:“光晟素有德于王司空,比不言诸,耻以旧恩受赏。今使君忧迫,光晟请奉命一见司空,则使君之难可解。”云京然其计,即令之太原。乃谒思礼,未及言旧,思礼识之,遽曰:“尔岂非吾故人乎?何相见之晚也!”光晟遂陈潼关之事,思礼大喜,因执其手感泣曰:“吾有今日,子之力也。求子颇久,竟此相遇,何慰如之?”命同榻而坐,结为兄弟。光晟遂述云京之屈,思礼曰:

“云京比涉谤言,过亦不细,今为故人,特舍之矣。”即日擢光晟为兵马使,赉田宅、缣帛甚厚,累奏特进,试太常少卿,委以心腹。及云京为河东节度使,又奏光晟为代州刺史。

大历末,迁单于都护、兼御史中丞、振武军使。代宗密谓之曰:“北蕃纵横日久,当思所御之计。”光晟既受命,至镇,威令甚行。建中元年,回纥突董梅录领众并杂种胡等自京师还国,舆载金帛,相属于道。光晟讶其装橐颇多,潜令驿吏以长锥刺之,则皆辇归所诱致京师妇人也。遂给突董及所领徒悉令赴宴,酒酣,光晟伏甲尽拘而杀之,死者千余人,唯留二胡归国复命。遂部其妇人,给粮还京,收其金帛,赏赉军士。后回纥遣使来诉,上不欲甚阻蕃情,征拜右金吾将军。回纥犹怨怼不已,又降为睦王傅,寻改太仆卿,负才怏怏不得志。

贼泚僣逆,署光晟伪节度使兼宰相。及泚众频败,遂择精兵五千配光晟,营于九曲,去东渭桥凡十余里。光晟潜使于李晟,有归顺之意。晟进兵入苑,光晟劝贼泚宜速西奔,光晟以数千人送泚出城,因率众回降于晟。晟以其诚款,又爱其材,欲奏用之,俾令归私第,表请特减其罪。每大宴会,皆令就坐,华州节度使骆元光诟之曰:“吾不能与反虏同席!”拂衣还营。晟不得已,拘之私第,后有诏言其状迹不可原,乃斩之。

源休,相州临漳人,京兆尹光舆之子也。休以干局,累授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青苗使判官,迁虞部员外郎,出潭州刺史,入为主客郎中,迁给事中、御史中丞、左庶子。其妻即吏部侍郎王翊女也。因小忿而离,妻族上诉,下御史台验理,休迟留不答款状,除名,配流溱州。久之,移岳州。

建中初,杨炎执政,以京兆尹严郢威名稍著,心欲倾之。郢,即王翊甥婿也。

休与王氏离绝之时,炎风闻休、郢有隙,遂擢休自流人为京兆少尹,俾令伺郢过失。休既职久,与郢亲善,炎怒之,奏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奉使回纥。休至振武,军使张光晟已杀回纥突董等,上初欲遂绝其使,令休还,待命于太原。久之方遣,仍令休归其突董、翳密施大小梅录等四尸。突董者,即武义可汗之叔父也。

尸既至,可汗令宰臣已下具彩服车马来迎。其宰相颉于思迦坐大帐,立休等于帐外雪中,诘杀突董等故。休曰:“突董等自与张光晟忿斗而死,非天子命也。”

又问:“使者背唐国,负罪当死,不能自戮耶?不然,何假手于我杀之也?”凡将杀者数矣,言颇悖慢,乃引去,供饩甚薄,留之五十余日,乃得还。可汗使谓休曰:“我国人皆欲杀汝,唯我不然。汝国已杀突董等,吾又杀汝,犹以血洗血,汙益甚尔。吾今以水洗血,不亦善乎!所欠吾马直绢一百八十万疋,当速归之。”

遣散支将军康赤心等随休来朝,休竟不得见其可汗。寻遣赤心等归,与之帛十万疋、金银十万两,偿其马直。休履危而还,宰相卢杞又恐复命之日以口辩结恩,将至太原,遽奏为光禄卿。休以其还使赏薄,居常怨望。

会泾原兵叛,立朱泚为主。初但称太尉,朝官谒泚者,悉劝奏迎銮驾,既不合泚意而退。及休至,遂屏人移时,言多悖逆,盛陈成败,称述符命,劝令僣号。

泚悦其言,以休为宰相,判度支。休遂为谋主,至于兵食军资,迁除补拟,内外咨谋,一禀休画。故时人云:“源休之逆,甚于朱泚。”朝廷大臣之奔窜不获者,多为休所诱致,以至戮辱,职休而为,盖非一焉。又劝泚锄翦宗室,以绝人望,命万年县贼曹尉杨偡专其断决,诸王子孙遇害不可胜数。泚败走,休随至宁州。

泚死,休走凤翔,为其部曲所杀,传首来献。休三子并斩于东市,籍没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