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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中尉王守澄用事,逢吉令门生故吏结托守澄为援以倾绅,昼夜计画。会绅族子虞,文学知名,隐居华阳,自言不乐仕进,时来京师省绅。虞与从伯耆、进士程昔范,皆依绅。及耆拜左拾遗,虞在华阳寓书与耆求荐,书误达于绅。绅以其进退二三,以书诮之。虞大怨望。及来京师,尽以绅尝所密话言逢吉奸邪附会之语告逢吉。逢吉大怒,问计于门人张又新、李续之,咸曰:“搢绅皆自惜毛羽,孰肯为相公搏击!须得非常奇士出死力者。有前邓州司仓刘栖楚者,尝为吏。镇州王承宗以事绳之。栖楚以首触地固争,而承宗竟不能夺,其果锐如此。若相公取之为谏官,令伺绅之失,一旦于上前暴扬其过,恩宠必替。事苟不行,过在栖楚,亦不足惜也。”逢吉乃用李虞、程昔范、刘栖楚,皆擢为拾遗,以伺绅隙。

俄而穆宗晏驾。敬宗初即位,逢吉快绅失势,虑嗣君复用之。张又新等谋逐绅。会荆州刺史苏遇入朝,遇能决阴事,众问计于遇。遇曰:“上听政后,当开延英,必有次对,官欲拔本塞源,先以次对为虑,余不足恃。”群党深然之。逢吉乃以遇为左常侍。王守澄每从容谓敬宗曰:“陛下登九五,逢吉之助也。先朝初定储贰,唯臣备知。时翰林学士杜元颖、李绅劝立深王,而逢吉固请立陛下,而李续之、李虞继献章疏。”帝虽冲年,亦疑其事。会逢吉进拟,进李绅在内署时,尝不利于陛下,请行贬逐。帝初即位,方倚大臣,不能自执,乃贬绅端州司马。贬制既行,百僚中书贺宰相,唯右拾遗吴思不贺。逢吉怒,改为殿中侍御史,充入吐蕃告哀使。

绅之贬也,正人腹诽,无敢有言。唯翰林学士韦处厚上疏,极言逢吉奸邪,诬摭绅罪,语在《处厚传》。天子亦稍开悟。会禁中检寻旧书,得穆宗时封书一箧。发之,得裴度、杜元颖与绅三人所献疏,请立敬宗为太子。帝感悟兴叹,悉命焚逢吉党所上谤书,由是谗言稍息,绅党得保全。

及宝历改元大赦,逢吉定赦书节文,不欲绅量移,但云左降官已经量移者与量移,不言左降官与量移。韦处厚复上疏论之,语在《处厚传》。帝特追赦书,添节文云“左降官与量移”,绅方移为江州长史。再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太和七年,李德裕作相。七月,检校左常侍、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九年,李训用事,李宗闵复相,与李训、郑注连衡排摈德裕罢相,绅与德裕俱以太子宾客分司。

开成元年,郑覃辅政,起德裕为浙西观察使,绅为河南尹。六月,检校户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节度、宋亳汴颍观察等使。二年,夏秋旱,大蝗,独不入汴、宋之境,诏书褒美。又于州置利润楼店。四年,就加检校兵部尚书。

武宗即位,加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知淮南节度大使事。会昌元年,入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改中书侍郎,累迁守右仆射、门下侍郎、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食邑二千户。四年,暴中风恙,足缓不任朝谒,拜章求罢。十一月,守仆射、平章事,出为淮南节度使。六年,卒。

绅始以文艺节操进用,受顾禁中。后为朋党所挤,滨于祸患。赖正人匡救,得以功名始终。殁后,宣宗即位,李德裕失势罢相,归洛阳;而宗闵、嗣复之党崔铉、白敏中、令狐綯欲置德裕深罪。大中初,教人发绅镇扬州时旧事,以倾德裕。

初,会昌五年,扬州江都县尉吴湘坐赃下狱,准法当死,具事上闻。谏官疑其冤,论之。遣御史崔元藻覆推,与扬州所奏多同,湘竟伏法。及德裕罢相,群怨方构,湘兄进士汝纳,诣阙诉冤,言绅在淮南恃德裕之势,枉杀臣弟。德裕既贬,绅亦追削三任官告。

吴汝纳者,澧州人,故韶州刺史武陵兄之子。武陵进士登第,有史学,与刘轲并以史才直史馆。武陵撰《十三代史驳议》二十卷。自尚书员外郎出为忠州刺史,改韶州。坐赃贬潘州司户卒。

汝纳亦进士擢第,以季父赃罪,久之不调。会昌中,为河南府永宁县尉。初,武陵坐赃时,李德裕作相,贬之。故汝纳以不调挟怨,而附宗闵、嗣复之党,同作谤言。会汝纳弟湘为江都尉,为部人所讼赃罪,兼娶百姓颜悦女为妻,有逾格律。李绅令观察判官魏鉶鞫之,赃状明白,伏法。湘妻颜,颜继母焦,皆笞而释之。仍令江都令张弘思以船监送湘妻颜及儿女送澧州。

及扬州上具狱,物议以德裕素憎吴氏,疑李绅织成其罪。谏官论之,乃差御史崔元藻为制使,覆吴湘狱,据款伏妄破程粮钱,计赃准法。其恃官娶百姓颜悦女为妻,则称悦是前青州衙推。悦先娶王氏,是衣冠女,非继室焦所生,与扬州案小有不同。德裕以元藻无定夺,奏贬崖州司户。及汝纳进状,追元藻覆问。

元藻既恨德裕,阴为崔铉、白敏中、令狐綯所利诱,即言湘虽坐赃,罪不至死。

又云,颜悦实非百姓,此狱是郑亚首唱,元寿协李恪锻成,李回便奏。遂下三司详鞫。故德裕再贬,李回、郑亚等皆窜逐。吴汝纳、崔元藻为崔、白、令狐所奖,数年并至显官。

李回,字昭度,宗室郇王祎之后。父如仙。回本名躔,以避武宗庙讳。长庆初,进士擢第,又登贤良方正制科。释褐滑台从事,扬州掌书记,得监察御史。

入为京兆府户曹,转司录参军。合朝为正补阙、起居郎,尤为宰相李德裕所知。

回强干有吏才,遇事通敏,官曹无不理。授职方员外郎,判户部案,历吏部员外郎,判南曹。以刑部员外郎知台杂,赐绯。开成初,以库部郎中知制诰,拜中书舍人,赐金紫服。武宗即位,拜工部侍郎,转户部侍郎,判本司事。三年,兼御史中丞。

会昌三年,刘稹据潞州,邀求旄钺,朝议不允,加兵问罪。武宗惧稹阴附河朔三镇,以沮王师,乃命回奉使河朔。魏博何弘敬、镇冀王元逵皆具櫜鞬郊迎。

回喻以朝旨,言泽潞密迩王畿,不同河北,自艰难已来,唯魏、镇两藩,列圣皆许袭,而稹无功,欲效河朔故事,理即太悖。圣上但以山东三郡,境连魏、镇,用军便近,王师不欲轻出山东,请魏、镇两藩只收山东三郡。弘敬、元逵俯偻从命。幽州张仲武与太原刘沔攻回鹘。时两人不协,朝廷方用兵,不欲藩帅不和。

回至幽州,喻以和协之旨,仲武欣然释憾。乃移刘沔镇滑台,命仲武领太原军攻潞。贼平,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中书侍郎,转门下,历户、吏二尚书。

武宗崩,回充山陵使,祔庙竟,出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大中元年冬,坐与李德裕亲善,改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再贬抚州刺史。白敏中、令狐綯罢相,入朝为兵部尚书,复出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卒,赠司徒,谥曰文懿。

李珏,字待价,赵郡人。父仲朝。珏进士擢弟,又登书判拔萃科,累官至右拾遗。穆宗荒于酒色,才终易月之制,即与勋臣饮宴。珏与同列上疏论之曰:

臣闻人臣之节,本于忠尽,苟有所见,即宜上陈。况为陛下谏官,食陛下厚禄,岂敢腹诽巷议,辜负恩荣?臣等闻诸道路,不知信否,皆云有诏追李光颜、李酝,欲于重阳节日,合宴群臣。倘诚有之,乃陛下念群臣,敷惠泽之慈旨也。

然元朔未改,园陵尚新。虽陛下执易月之期,俯从人欲;而礼经著三年之制,犹服心丧。今遵同轨之会,适去于中邦;告远夷之使,未复其来命。遏密弛禁,盖为齐人,合宴内廷,事将未可。夫明王之举动,为天下法;王言既降,其出如纶。

苟玷皇猷,徒章直谏,臣等是以昧死上闻。且光颜、李愬,久立忠劳,今方盛秋,务拓边境。如或召见,诏以谋猷,褒其宿勋,付以疆事,则与歌钟合宴,酒食邀欢,不得同年而语也。陛下自缵嗣以来,发号施令,无非孝理因心,形于诏敕,固以感动于人伦。更在敬慎威仪,保持圣德而已。

上虽不用其言,慰劳遣之。

长庆元年,盐铁使王播增茶税,初税一百,增之五十,珏上疏论之曰:

榷率救弊,起自干戈,天下无事,即宜蠲省。况税茶之事,尤出近年,在贞元元年中,不得不尔。今四海镜清,八方砥平,厚敛于人,殊伤国体。其不可一也。

茶为食物,无异米盐,于人所资,远近同俗。既袪竭乏,难舍斯须,田闾之间,嗜好尤切。今增税既重,时估必增,流弊于民,先及贫弱。其不可二也。

且山泽之饶,出无定数,量斤论税,所冀售多。价高则市者稀,价贱则市者广,岁终上计,其利几何?未见阜财,徒闻敛怨。其不可三也。

臣不敢远征故事,直以目前所见陈之。伏望暂留聪明,稍垂念虑,特追成命,更赐商量。陛下即位之初,已惩聚敛,外官押贯,旋有诏停,洋洋德音,千古不朽。今若榷茶加税,颇失人情。臣忝谏司,不敢缄默。

时禁中造百尺楼,国计不充。王播希恩增税,奉帝嗜欲,疏奏不省。迁吏部员外郎,转司勋员外郎、知制诰。

太和五年,李宗闵、牛僧孺在相,与珏亲厚,改度支郎中、知制诰,遂入翰林充学士。七年三月,正拜中书舍人。九年五月,转户部侍郎充职。七月,宗闵得罪,珏坐累,出为江州刺史。开成元年四月,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迁河南尹。

二年五月,李固言入相,召珏复为户部侍郎,判本司事。三年,杨嗣复辅政,荐珏以本官同平章事。珏与固言、嗣复相善,自固言得位,相继援引;居大政,以倾郑覃、陈夷行、李德裕三人。凡有奏议,必以朋党为谋,屡为覃所廷折之。珏自朝议郎进阶正议大夫,其年十二月,上疏求罢,不许。

四年三月,文宗谓宰臣曰:“朕在位十四年,属天下无事,虽未至理,亦少有如今日之无事也。”珏对曰:“邦国安危,亦知人之身。当四体和平之时,长宜调适,以顺寒暄之节。如恃安自忽,则疾患旋生。朝廷当无事之时,思省阙失而补之,则祸难不作矣。”

文宗以杜悰领度支称职,欲加户部尚书,因紫宸言之。陈夷行曰:“一切恩权,合归君上。陛下自看可否?”珏对曰:“太宗用宰臣,天下事皆先平章,谓之平章事。代天理物,上下无疑,所以致太平者也。若拜一官,命一职,事事皆决于君上,即焉用彼相?昔隋文帝一切自劳心力,臣下发论则疑,凡臣下用之则宰相,不用是常僚,岂可自保?陛下常语臣云:‘窦易直劝我,宰相进拟,但五人留三人、两人,勾一人。渠即合劝我择宰相,不合劝我疑宰相。’”帝曰:

“易直此言甚鄙。”又曰:“韦处厚作相,三日荐六度师,亦大可怪。”珏曰:

“处厚淫于奉佛,不悟其是非也。”

其年五月,上谓宰臣曰:“贞元政事,初年至好。”珏曰:“德宗中年好货,方镇进奉,即加恩泽。租赋出自百姓,更令贪吏剥削,聚货以希恩,理道故不可也。”上曰:“人君聚敛,犹自不可。但轻赋节用可也。”珏又曰:“贞观中,房、杜、王、魏启告文皇,意只在此,请不易初心。自古好事,克终实难。”上曰:“朕心终不改也。”寻封赞皇男,食邑三百户。

武宗即位之年九月,与杨嗣复俱罢相,出为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三年,长流驩州。大中二年,崔铉、白敏中逐李德裕,征入朝为户部尚书。出为河阳节度使。入为吏部尚书,累迁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上柱国、赞皇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大中七年卒,赠司空。

李固言,赵郡人。祖并,父现。固言,元和七年登进士甲科。太和初,累官至贺部郎中、知台杂。四年,李宗闵作相,用为给事中。五年,宋申锡为王守澄诬陷,固言与同列伏阁论之。将作监王堪修奉太庙弛慢,罚俸,仍改官为太子宾客。制出,固言封还曰:“东宫调护之地,不可令弛慢被罚之人处之。”改为均王傅。六年,迁工部侍郎。七年四月,转尚书左丞,奉诏定左右仆射上事仪注。

八年,李德裕辅政,出为华州刺史。

其年十月,宗闵复入,召拜吏部侍郎。九年五月,迁御史大夫。六月,宗闵得罪,固言代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寻加崇文馆大学士。时李训、郑注用事,自欲窃辅相之权。宗闵既逐,外示公体,爰立固言,其实恶与宗闵朋党。九月,以兵部尚书出为兴元节度使。李训自代固言为平章事。训、注诛,文宗思其谠正,开成元年四月,复召为平章事,判户部事。

二年,君臣上徽号,上紫宸言曰:“中外上章,请加徽号。朕思理道犹郁,实愧岳牧之请。如闻州郡甚有无政处?”固言曰:“人言邓州王堪衰老,隋州郑襄无政。”帝曰:“堪是贞元时御史,只有此一人。”郑覃曰:“臣以王堪旧人,举为刺史。郑襄比来守官,亦无败事。若言外郡不理,何止二人?”帝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德宗时,班行多闲员,岂时乏才耶?”李石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安有大国无人?盖贞元中仕进路塞,所以有才之人或托迹他所,此乃不叙进人才之过也。”固言曰:“求才之道,有人保任,便宜奖用。随其称职与否升黜之。”上曰:“宰相荐人,莫计亲疏。窦易直作相,未尝论用亲情。

若己非相才,自宜引退。若是公举,亲亦何嫌?人鲜全才,但用其所长尔。”

寻进阶金紫,判户部事。其年十月,以门下侍郎平章事出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代杨嗣复。上表让门下侍郎,乃检校左仆射。会昌初入朝,历兵、户二部尚书。宣宗即位,累授检校司徒、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大中末,以太常卿孙简代之,拜太子太傅,分司东都,卒。

史臣曰:陈、郑诸公,章疏议论,绰有端士之风。天子待以贤能,付之以鼎职。延英献纳,罕闻康济之谟;文陛敷扬,莫副具瞻之望。加以互生倾夺,竞起爱憎。惟回奉使命而喻藩臣,救危邦而除宿憾。况昭献文章可以为世范,德行可以为人师,有启、诵之上才,非桓、灵之失道,讵可不思己过,只务面欺。辅弼之宜,安可垂训?若俾韩非之言进矣,子辈安可逃乎?土运之衰,斯为魍魉,悲夫!

赞曰:爱而知恶,憎不忘善。平心救非,可居鼎铉。吠声济恶,结党专朝。

谋身坏国。何名燮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