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物部 (3)
赵人江充初为赵敬肃王客,得罪亡,诣阙告赵太子阴事。太子坐废,上召充与语,大悦,拜为直指绣衣使者,使督察贵戚。近臣与太子有隙,因言上疾,祟在巫蛊。于是上以充治巫蛊狱。充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持太子甚急。太子发长乐宫卫卒收捕充等,斩之。太子亦自经。后武帝感田千秋言,族灭充家。
汉昭帝初,左将军上官桀亦受遗诏辅少主,其子安有女,即霍光外孙,安因光欲内之,光以其幼,不听。安遂因帝姊盖长公主内入宫为婕妤,月余立为皇后,于是怨光而德盖主。知燕王旦以帝兄不得立,亦怨望,乃令人诈为燕王上书,欲共执退光。书奏,光不敢入。上召光入,免冠顿首,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无罪。将军调校尉未十日,燕王何以知之?是时帝年十四,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后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之,因废帝。会盖主舍人知其谋以告,捕杰安等族诛之。盖主亦自杀。
汉元帝以史高领尚书事,弘恭、石显典枢机。萧望之等建白,以为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由是大与高、恭、显忤。恭、显因奏望之与周堪、刘更生朋党,请召致廷尉。上初不允,强而可其奏。望之饮鸠自杀。上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狱,果然杀吾贤相!”
汉成帝委政王凤,悉封诸舅,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为列侯。谷永阴欲自托于凤,乃曰:“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志,无重合安阳博陆之乱。”以推颂之。时上书言灾异之应,多讥切王氏专政所致。上亲问张禹,禹曰:“灾变之意,深远难见,新学小生乱道误人。”戴永嘉断曰:“王氏代汉,始于杜钦、谷永,成于张禹、孔光,终于刘歆。此数子皆号称儒者,以贤良直谏为名,以通经学古为贤,假托经术,缘饰古义,以售奸邪,以济谀佞,依凭宠禄,以苟富贵,相与误国如此,曾鄙夫小人不若也!”
汉平帝五年五月,策命安汉公王莽以九锡。十二月,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策请命于泰,愿以身代,藏策金滕,置于前殿,敕诸公莫敢言。已而帝崩,群臣纪逡、郇越、郇相、唐林、唐遵、扬雄、谷永、刘歆、孔光等奏太后,请安汉公摄皇帝位,诏曰:“可。”寻即真天子位。定号曰新,僭位十八年,汉兵杀之。
汉章帝宠任窦宪,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田园,寻以争权刺杀都卿侯畅。窦太后使击匈奴赎罪,以致兄弟专权。和帝与中常侍郑众密求故事,勒兵收捕,迫宪自杀。窦氏虽除,而寺人之权从兹盛矣。
汉安帝崩,阎太后临朝,欲久专国政。与阎显等定策,立幼年济北惠王子懿,未几,薨。中常侍孙程、王康等十九人,谋迎济阴王即皇帝位,是为顺帝。诛阎显,迁太后,封孙程等皆为列侯,世称十九侯。
汉顺帝崩,太子炳立,才二岁,梁太后临朝,在位一年。征渤海孝王子缵即位,年八岁,生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冀闻恶之,置毒于煮饼而弑之,在位一年。冀迎蠡吾侯志即帝位,是为桓帝。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氏、六贵人、二大将军,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桓帝不平,乃与中常侍单超、徐璜等议,诛杀之。封单超等五人为县侯,世谓之五侯。是时梁氏虽除,五侯肆虐,贤人君子忠愤激烈,卒成党锢之祸矣。
汉桓帝无子,窦太后立解渎亭侯苌之子宏,是为灵帝。时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陈蕃、窦武疾焉。会有日食之变,武乃白太后诛曹节等,太后犹豫未忍。曹节召尚书,胁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捕收武等。武不受诏,执蕃送北寺狱杀之。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余人围武,武自杀。宦官愈横流毒。缙绅、忠臣、义士骈首就戮。灵帝崩,皇子辩即位,何太后临朝。中军校尉袁绍劝太后兄何进悉诛宦官,进白太后,不听。绍等又为画策,召四方猛将,使并引兵向阙,以胁太后。进然之。召董卓将兵诣京,卓未至,进为中常侍张让等矫诏所杀。袁绍闻进被杀,乃勒兵捕诸宦者,无少长杀尽之。张让势迫,遂将帝与陈留王协出谷门。让投河而死。董卓至,以王为贤,废帝而立陈留王协,是为献帝。董卓擅政,浊乱宫禁,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卓。卓遂迁都以避,乃烧焚宫庙官府,劫迁天子入都长安。司徒王允、司隶校尉黄琬,使吕布诛卓,百姓歌舞于道。
王允欲悉诛卓党,卓部将李、郭汜等攻长安,杀王允。杨奉、韩暹奉车驾至雒阳。曹操劫迁于许,挟天子以令诸侯,杖杀伏后,久蓄无君之心,畏于名义,欲学周文王,以欺后世。子丕始篡位,奉汉帝为山阳公,汉室遂亡。
蜀汉宦官黄皓便辟佞慧,后主爱之。初畏董允,不敢为非。允卒,而陈代允为侍中。与皓相表里,皓始预政。魏司马昭大兴入寇,姜维奏: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及阴平之桥头,以防未然。黄皓信巫鬼,谓敌终不自致,启帝寝其事,群臣莫知。邓艾果冒阴平险僻而入,汉兵不意魏兵卒至,百姓扰扰。谯周劝帝出降,国遂亡。
魏曹爽用何晏、邓囗、丁谧之谋,太后于永宁宫专擅朝政。司马懿称疾,不与政事,阴与其子昭谋诛爽及晏囗、囗囗等,而自操国柄。懿卒,以其子师废大将军。师废主芳,迎立高贵乡公髦。师卒,封其弟昭为晋公,加九锡。魏主髦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自出讨之。”遂拔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为昭党贾充、成济刺殒于车下。追废髦为庶人,迎立常道乡公璜为主。昭卒,子炎嗣晋王篡位,奉魏主为陈留王。自懿及炎,其弑逆不道,比操之处献帝尤甚,人谓之“天报”。
孙吴孙琳废主亮为会稽王,迎立琅琊王休。休殂,侄皓立。皓骄愎残虐,深于桀纣,降于晋,封归命侯。贾充谓皓曰:“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深愧。
晋世祖后父杨骏交通请谒,势倾内外。世祖崩,惠帝立。贾后凶悍,欲干预政事,而为骏所抑,遂构骏以谋反,杀之,废太后。寻贾后毒杀太子。赵王伦、孙秀等起兵杀后,赵王篡位。齐王等起兵讨伦,杀之,乘舆反正。齐王既得志,骄奢擅权,中外失望。河间王、成都王颖等,起兵讨齐王,杀之,以颖为太弟。河间王将张方废太弟颖,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是为怀帝,后为刘聪所执而遇害。
东晋王敦与刘隗、刁协构难,欲除君侧之患。上疏罪状,举兵据石头,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元帝命刁协、刘隗、戴渊帅众攻石头,协、隗俱败。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以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吕猗说敦收周、戴渊,杀之,不朝天子,竟还武昌。明帝元年,敦疾甚,司徒导率子弟为发哀,众以为信死,于是腾诏下敦府,列敦罪恶。敦见诏甚怒,而病转笃,不能自将,以兄含帅众五万,奄至江宁。明帝帅诸军袭击,大破之,敦寻卒。敦党悉平。乃发敦瘗出尸,跽而斩之。
晋成帝二年庾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祸乱,下诏征之。峻不应命,知祖约怨望,与其连兵讨亮。率众至蒋陵,攻青溪、卞壶死之,因风纵火烧台省,亮奔走浔阳。峻兵入台城,府藏一空。温峤、陶侃、郗鉴等起兵讨峻。峻闻四方兵起,逼迁帝于石头。侃等攻峻,杀之,祖约奔后赵。
晋帝奕五年,大司马桓温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及枋头之败,威名顿挫,郗超谓温曰:“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温然之。遂诣建康,宣太后令,废帝奕为东海王,立会稽王昱,是为简文帝。温卒,使弟冲领其众。冲既代温居任,尽忠王室。
晋烈宗时,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诏拜太子洗马,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遂弃官归。后篡安帝位,登御坐,而床忽陷,群臣失色。殷仲文曰:“将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玄大悦。后为刘裕破斩之。
刘宋徐羡之、檀道济等废宋王义符,寻弑之。太子劭弑君义隆。寿寂之弑君业。萧道成弑苍梧王,昱弑顺帝。
齐西昌侯鸾弑君昭业,迎立昭文,寻复废为海陵王,而自即位,是为明帝。太子宝卷立,为萧衍所弑。
梁武帝为侯景所饿死。简文帝纲为侯景所弑。世祖绎降魏被弑。敬帝为陈霸先所弑。
隋杨广杀兄谋为皇太子,后弑父坚而自立。后巡狩扬州,天下兵起。内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恶闻贼盗,诸郡县有告败求救者,世基辄抑损不以闻。由是盗贼遍海内,陷没郡县,帝皆弗之知也。后为宇文化及所弑。
隋晋阳宫监裴寂与晋阳令刘文静等谋,夜醉李渊,以晋阳宫人侍渊,劫渊起兵。
唐太宗尝止树下,爱之,宇文士及从而誉之不已。太宗正色曰:“魏征尝劝我远佞人,我不知佞人为谁。意疑是汝,今果不谬!”
唐太宗太子承乾,喜声色田猎,所为奢靡。魏王泰多艺能,有宠于上,潜有夺嫡之志。太子知之,阴养刺客纥干、承基等,谋杀魏王泰。会承基坐事系狱,上变,告太子谋反,敕中书门下参鞫之,反形已具,废为庶人,侯君集等皆伏诛。乃立晋王治为皇太子。
唐高宗欲立太宗才人武氏为后,褚遂良固执不可。上问于李,曰:“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许敬宗宣言于朝,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况天子立一后,何预诸人事,而妄生异议乎?”遂废王皇后、萧淑妃为庶人,命李赍玺绶,册皇后武氏。
唐武太后因宗室大臣怨望,欲诛戮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胡人索元礼因告密擢为游击将军,令按制狱。元礼性残忍,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又周兴、来俊臣之徒效之,纷纷继起,共撰《罗织经》数千言,教其徒网罗无辜。中外畏此数人甚于虎狼。后周兴罪流岭南,在道为仇家所杀。索元礼为太后杀之,以慰人望。
唐侍御史傅游艺,上表请改国号曰周,太后可之。乃御则天楼,赦天下,以唐为周。以豫王旦为皇嗣,赐姓武氏。游艺期年之中,历衣青绿朱紫,时人谓之四时仕宦。
唐杨再思为相,专以取媚。司礼少卿张同休,易之、昌宗之兄也,尝召公卿宴乐,酒酣,戏再思曰:“杨内史面似高丽。”再思欣然起为高丽舞,举座大笑。
唐中宗使韦后与武三思双陆,而自居傍,为之点筹,三思遂与后通。武氏之势复振。
唐中宗宴近臣,国子祭酒祝钦明自请作八风舞,摇头转目,备诸丑态。钦明素以儒学著名,卢藏用语人曰:“祝公五经扫地矣。”
唐杨洄又谮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潜构异谋,玄宗召宰相谋之。李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预。”上意乃决,废瑛、瑶、琚为庶人,赐死城东驿。大理卿徐峤奏:今岁天下断死刑五十八人,大理狱院由来相传杀气太盛,鸟雀不栖,今有鹊巢其树,于是百官以几致刑措,上表称贺。上归功宰辅,赐李林甫爵。晋国公牛仙客、豳国公落华阳曰:“明皇一日杀三子,而李林甫以刑措受赏,谗谀得志,天理灭矣!安得久而不乱乎?”
唐安禄山为虏所败,张守奏请斩之。上惜其才,敕令免官。张九龄固争曰:“禄山失律丧师,于法不可不诛。且臣观其貌有反相,不杀必有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枉害忠良。”竟以为节度使,出入禁中。因请为贵妃儿,颇有丑声闻于外,上不之疑。时委政李林甫,林甫媚事左右,排抑胜己,口有蜜而腹有刀,养成天下之乱。禄山以林甫狡猾逾己,亦畏服之。及杨国忠为相,禄山视之蔑如也。由是有隙。然禄山虽蓄异,以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驾而后作乱。会国忠欲其速反以取信己,言于上,数以事激之,禄山遂反。
唐肃宗张后,初与李辅国相表里,专权用事。晚年更有隙,欲杀辅国,废太子。内射生使程元振与辅国谋,迁张后于别殿,寻杀之。丁卯上崩,代宗即位,恶李辅国专横,以其有杀张后之功,不欲显诛之。夜遣盗入其第,窃辅国之首及一臂而去。
唐代宗宠任程元振。吐蕃入寇,元振不以闻,子仪请兵,元振不召见,致上仓卒幸陕州。吐蕃入长安,剽掠府库市里,焚庐舍,京师中萧然一空。上发使征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切齿莫敢言。太常博士柳伉疏其迷国误朝,上以元振有保护功,但削其官爵,放归田里而已。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鱼朝恩,专典禁兵,宠任无比,势倾朝野。上令元载为方略。擒而缢杀之。元载自诛鱼朝恩,上宠用以为中书侍郎,专横无比。寻赐自尽。有司籍载家财,胡椒至八百石,他物称是。
唐德宗悦卢杞,擢为门下侍郎。杞欲起势立威,引裴延龄为集贤直学士,亲任之。谮杀杨炎,独擅国柄,浊乱朝政,以致有姚令言、朱之叛逆。出幸奉天,复攻围奉天经月。李怀光倍道入援,败于醴泉。引兵遁归长安。怀光数与人言卢杞、赵瓒、白志贞之奸佞,且曰:“吾见上,当请诛之。”杞闻而惧,奏上,诏怀光直引兵屯便桥,与李晟刻期进取长安。怀光自以数千里竭诚赴难,咫尺不得见天子,怏怏引兵去。后上从容与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强介,人言其奸邪,朕殊不觉。”泌曰:“此乃杞之所以为奸邪也。倘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