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宝珠贪淫损命 录金言警世除顽

话说王宝珠正见妙能索命，被他阴魂拈着一根铁棍，把宝珠一棍打去，已是昏绝，大叫一声，早已死了。于是王老夫妻见了，悲哭不止。“想我二人单生他一个，今眼见得死了，如何是好？”正是大限已到，怎能逃脱？王老即命家人备办棺箱，收拾已毕。这是好色贪淫的收成结果，此后望我朝官商士庶人等千万莫学这宝珠也。

万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那贪淫之事，更甚于杀人。夫杀人，必有所因而后杀之，或为仇、为偷、为怨，不等也。而贪淫一事，非谓其有仇于己而后淫之也，故妓女亦不可淫。虽曰我有钱，然后得他。曰不然，此亦人女也。彼因父母贫穷，或因负累所致而卖身者也。故曰妓亦犹人耳，且不可犯，何况如闺门处女、寡妇尼姑乎！夫嫠妇寡妻，形单影只，遥遥岁月，守节原难，或以非礼犯之，或以巧计诱之，使他数载贞心，片时扫地。新奸欢于黑夜，故夫哭于黄泉，祖宗发竖，神鬼眦裂，淫罪滔天，天地断难宽宥者也。若夫僧道尼姑，已经出家，永断情根，若加淫亵，与寻常淫恶，又加一等。削发披缁，晨钟暮鼓，戒律何等森严！以既归空门之钵，而与之行淫，纵菩萨低眉，暂且由汝，而逆天败德，此心自得过乎？此所以有无间地狱也。

又有闺房处女及笄之年，情事未知，欲心已启，或遇勾挑，而断臂以见贞，剖心以自烈。如此刚志，能有几人？是以钻穴逾墙，较已嫁之女为易动。岂知一旦失身，终身抱垢。有惭花烛之宵，殊愧奠雁之礼。琴瑟必乖，家道非吉。且妇人一生名节，自处女始。无如设计圈诱，是恣我片刻之欲，而损人终身之操，即后来婚嫁便为残体，使其父母暗伤体面，夫家现被丑名。纵使临婚瞒过，隐微常觉羞惭。苟遇知识，难施面目，即能教子成名，令节终归亏损。即令守贞一世，已是清白玷污，岂不于女可恨，于男则罪大恶极乎！婉娈少妇，贞心未固，烈志未坚，狂且朝夕引诱，食物投其所好，衣服迎其所爱，容止笑貌，得其欢心，况人非木石，孰能无情？但邪肠一软，而苟合遂成。于是而玷门风，坏名节，夫耻以为妻，子耻以为母，翁姑耻以为媳，父母耻以为女；族党因之而含羞，戚友因之而蒙垢；辱及祖宗，污流数世，谁职其咎？淫罪滔天，天地不容也。有夫妇，然后有父子兄弟。淫人者，不独乱夫妇一伦，并乱人父子兄弟，甚至使彼祖先有非类之痛。神诛鬼责，岂能逭乎？

乃有饥寒穷苦，万不得已，将女卖于人，原是切齿痛心之事。为主人者，当如己女看待，勿行污辱。若以盆中食、阶前草，随身近便，恣意淫欲，且久遭幽闭，不使婚配，此亦重于寻常淫恶，当与处女寡妇同遵明训。又人家婢女，最易奸淫，皆以此为世俗之寻常，无伤阴德。不知婢亦人女，特贫于我女耳，其爱惜之心，当与我女无异。以礼遣嫁，则亦良家夫妇矣。苟从而乱之，即淫人妻女矣。天地又岂能宽假，而不加谴责乎？人于婢女，不肯留心矜恤，稍有姿色，即行淫乱，迨情衰弛爱，又复转卖，但取价值，无问失所，甚或死于毒妇之手，沦于淫妓之家。独不思彼离其父母而归于我者，即以我为父母乎！忍令摧残弃掷，一至于此！平心思之，通身汗下矣。婢女二十岁，即当择配，不宜禁锢终身，以损无穷之德也。又每见少年仆妇，执役房闱，见其有色，即肆意淫乱，使其夫知之，小则萌跋扈之心，大则怀杀主之意。即或不知，奸而生子，是使我为父也，忍乎哉？即不生子，而堂堂七尺，与奴隶下贱受此败柳残花，屑乎哉？此其罪即轻于良家妇，而祸之烈殆有甚焉。况阴律断淫罪，未尝曰淫婢女仆妇者减一等论，则其罪无异于良家。臧获妇女多被凌逼，以为分固然耳。试思此等皆良民，或因贫穷鬻身，或因官势役充，既役其身，复乱其妻女，作何消受？及乱而生子，则沦主为仆，使此子事我之子，是兄弟相主仆也。万一生女有色，己复乱之，是父淫其女也。己之子侄复乱之，是兄弟姊妹相奸也。聚宣淫，廉耻尽丧，后遂不可穷诘。嗟乎！

今有人于此骂其子女为臧获者，必怫然怒，攘臂而起矣。以淫色之故，乃使祖父相承，血脉自我而乱，岂不伤哉！

今之主人者，多以非礼辱使仆妇，甚至宿其将嫁之女，奸其初婚之媳，使其含辱忍耻，不可对人。至于贫人之妇，或资乳糊口，彼既抚抱我子，不为无功；而又从而渎乱之，其为神之所怒，不亦宜乎？凡雇乳妇，择其少艾者，冀其多乳，非渔色也。彼应募而来，舍其子女，离其夫妻，三年鞠育，倍劳于嫡母；午夜凄凉，尤苦于孀居；其夫鳏守空床，心忧失节，困于穷苦，无可奈何。为主人者，诚以礼自持，诫勿相犯，子女必昌。

夫世间男女之事，最易濡染。然形极势阻，禁其欲而不得肆。至若花街柳巷，以为风月场中，不妨任人行乐，余以为不然。夫娼优虽贱，然当其幼，父母一般爱惜，指望日后嫁一好人，永远作一亲戚往来。迨年稍长，或为官粮所逼，或为私债所凌，陷入火坑，脱身无计；独居则泪眼愁眉，遇人则强欢假笑；欲舍此而从良，鸨母从而压制之。稍有人心者，正宜深恻悯，而乃视为闲花野草，岂非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举世所习，不为怪者，无如狎妓。意殆谓既酬以金，淫不为害，岂知其害甚大。姑无论破家伤身，能保其不孕乎？孕而产女，则己之女为娼；即孕而生男，人皆非等，羞不肯认，则己之子，亦将沦于污贱下流矣。嗟乎！以淫色故而乱祖宗相承之血脉，岂不伤哉！

世有别种狂痴，渔猎男色，往往外借朋友之名，阴图夫妇之好，以同形同体，创天地未有之杀。淫其幼者，何异吾子吾孙；淫其稍长者，何异吾弟吾侄。沦污若此，稍知礼义者，当必幡然改悟矣。夫男女私媾，已同禽兽。或更比昵娈童，以同形之体巧为淫合，昼夜自思，成何面目？且群小狎邪，变乱家规，引狼入室，害更有不可胜言者。此皆戒邪之妙旨。予因谬拟此传，实欲天下人皆以忠孝廉节为心，为善去恶，少怒勿淫为望。故抄其大略，以为警世之小补云尔。闲话休提。

且说圣天子与日青东游西玩，甚是自得，一日行至一处，叫段家庄。但见：

苍松栖鹤枝枝秀，绿竹交加数百竿。

老树龙吟声彻耳，风移林影渐生寒。

又只见那农夫在陌上鼓腹讴歌，欣欣自乐；牧童在树阴之下踏踏歌声，悠悠笛韵。正是：

太平天子乐，盛世庶民安。

欲知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