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缘
很久以前。
塞外,黄河之滨。
一条大河奔流直下,两岸绿树成荫,五谷丰登,草茂水丰,牛羊成群。白云蓝天之上,一只苍鹰舒展双翅,缓缓滑翔,犀利的双眼俯瞰大地。忽然,它发现了猎物,像箭一般地冲下来,一只在母羊身边撒欢的羊羔被锋利的鹰爪抓住,腾空而起,母羊呼天抢地的呼喊与羊羔绝望的叫唤使羊群一阵骚乱。顷刻,在头羊的带动下没命地奔跑。牧羊人不慌不忙地用皮绳拴起一块小石头,来回晃悠了几下,然后闪电般地出手,不偏不倚,正中狂奔的头羊脊背。仿佛施了定身法一样,头羊一动不动,其他羊也安静下来。牧羊人将食指和拇指勾成环形,放在嘴边一吹,清脆的哨声在黄河岸边飘荡,羊群听到号令,一起掉转头,跟在牧羊人身后向前移动。牧羊人姓苟,名叫苟娃。
20多年前,为逃避繁重的徭役,苟娃的父母沿着黄河向西流浪,最后在清水河畔安家落户。半年后,一对姓齐的夫妇为讨条活路,也流落到此,与苟家结庐为邻。一年后,苟氏夫妇喜得贵子,就是牧羊的苟娃。脚前脚后,齐家新添千金,名唤齐女。两家添丁增口,个个喜上眉梢。到能爬会走的时候,苟娃常和齐女一起玩耍,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两小无猜,更是形影不离。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岁月不知不觉中逝去,转眼齐女已满18周岁。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齐女出落得光彩靓丽,提亲说媒的络绎不绝,齐父从未许诺。苟娃也是一表人才,浓眉大眼,膀大腰圆,周身黑里透红,像铜浇铁铸的一般。两家多年为邻,亲如一家。一年后,由双方父母做主,苟娃与齐女喜结良缘。
花开花落,冬去春来。第二年的阳春三月,苟娃媳妇生下一子,因苟家九世单传,两家高兴得忘乎所以。这个挲头那个摸脚,你放下他抱起。苟娃不是河里摸鱼,就是塘里捉鳖;今天婆家宰鸡,明天娘家杀羊。齐女调养得白里透红,容光焕发,奶水充足,婴儿喂得白白胖胖,两家忙得舒心、累得惬意,其乐融融。
孩子满月时,两家合在一起聚餐相庆,酒足饭饱,都揣摸着为孩子起名,这个说叫“宝儿”,那个说叫“灵儿”,“心肝”、“宝贝”起了一堆,叫来叫去不尽如人意。末了,苟娃爹发了话:“苟娃,你是娃娃他爹,你看取啥名字好?”
苟娃虽说目不识丁,但人长得机灵,办事颇有心计。只见他不慌不忙,说出了一番道理:
“爹、妈,我看娃的名字叫苟齐吧。一方面是说我们苟、齐两家亲如一家,永不分开;另一方面是我们打的粮食够吃,种的棉花够穿,要啥有啥,一切齐备,二老看如何?”
二老一听,连声喊“中”,于是婴儿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苟齐。
人们说,世界是个苦世界,人一生辛辛苦苦,有还不完的债,了不完的情。
苟齐7岁那年在河边放鸭,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会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苟齐急忙跑到树下避雨。这树哪能遮风挡雨,只见雨滴如麻,点点相连,犹如水柱一般。刹那间,整个原野成了水的世界。待劳作的亲人来到河边,苟齐半截身子已浸泡在水中,家人急将苟齐背回,发现他周身火一般滚烫,忙给灌了一碗酸辣汤,可苟齐仍昏昏沉沉,急得大人团团转。苟齐昏迷三日,大人一眼不眨。后来苟娃从几十里外请来一郎中,开了几剂草药,苟齐服后,烧渐退去。但不知啥原因,从此病病恹恹,无精打采,人也日渐消瘦。一家忧心如焚,四老到处烧香拜佛,求助神灵。若听得哪里有良药偏方,不管路途远近,必登门求助。为给儿子治病,苟娃夫妇起早贪黑,拼命劳作。夜深人静,婆媳仍在灯下织布,辛辛苦苦,为的是换回几个铜板。两家节衣缩食,一切围着苟齐转。若有过路郎中,必请到家,从不计较费用高低,可是苟齐病情仍无好转。
这个冬天,白发苍苍的公婆觉得已无计可施,遂彼此相依,千里迢迢朝华山,求助神仙保佑苟齐。二老一路上风餐露宿,渴了喝几口山泉,饿了路过村寨讨几口饭吃。走了八八六十四天,历尽艰辛才到达华山。老两口互相搀扶,跌跌爬爬登上极顶,到三圣母祠叩头许愿,希望三圣母显灵,保佑小孙子病体痊愈,即使日后倾家荡产,也要为圣母重塑金身。山上朔风怒号,圣母双目凝神,若有所思。二老在山上滞留了七七四十九天。白天野菜果腹,晚上匍匐在圣母脚下,清晨早早起来,将圣母殿房前屋后清理得一尘不染,然后长跪不起,为苟齐祈祷。日久天长,竟双膝生茧,脑门结痂。到第四十九天,半夜起来,为圣母清扫完毕,二老跪在地上,连叩三头,然后放声痛苦,双目出血,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山风掠过树林,松涛呜呜咽咽,远近蓝光闪烁,虎豹长啸短叫,圣母玉面清楚,黯然神伤。
东方欲晓,二老三跪九叩,告别圣母,相持下山,途经倒挂天梯,苟老脚下一滑坠入深谷,老伴不顾一切伸手去抓,也坠入崖下。只听深谷中传来二老最后的呐喊——齐儿!万物为之动容。至今每当风起,华山峡谷之中,仍有“齐儿、齐儿”的阵阵吼声。初听是男人在喊,继而为女人在叫,时断时续,若即若离,千百年来,喊声不绝。特别是冬季,最为清晰、凄惨。
苟家二老杳无音讯,齐儿的病情未减分毫,一家老小更是悲上添愁。第三年冬天,齐父对苟娃夫妇说:
“孩子,你爹妈去朝华山,一去三年无音讯,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心里难受得慌。眼下闲了,我和你妈也准备朝华山。一面为齐儿烧香还愿,另外也去找找你爹妈,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话音未落,全家已泣不成声。苟娃惟恐二老有个三长两短,说啥也不让走。无奈二老主意已定,九头牛也无法拽回。隔天清晨,二老起床,不声不响地离开家园,从此一去未归,音讯全无。
过了几年,齐儿已年满14岁,成天不懂饥饱,不知冷热,呆头呆脑,双目无神。苟娃夫妇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一日门外来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一身行者打扮,身高六尺有余,双目炯炯,须髯飘飘,有几分仙风道骨。苟娃夫妇不敢怠慢,倾家中所有款待。茶足饭饱之后,道人问苟娃:“恕贫道直言,施主家中似有不幸,若有不嫌,不防说与贫道一听,看贫道是否能为施主解忧化难。”
苟娃一听,不禁双泪齐下,上前一步,向道人拜了三拜,叫声“道长”,便将这些年家中所遇不幸一一说来。道人听后,手捋长须,仰天喟叹,叫道:“施主,齐儿现在在何处,何不领来贫道一观?”苟娃急忙唤齐儿出来,道人端详许久,方才开口:“施主,齐儿固疾缠身,已非一年半载,现病入肝脾,若再不治,可侵入骨髓,渗入膏肓,到那时,即使华佗再现,也无力回天。”
苟娃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道:“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人不慌不忙,告诉苟娃:“在遥远的昆仑仙山,上面七色彩云缭绕,到处琼楼玉阁,一条幽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你沿着向西走七七四十九天,可到西王母的瑶池畔。那里奇艳花卉遍地,珍苑仙葩盛开,其中有六六三十六棵红耳坠,每年五月开花,当月结果,花开花落,果实累累。此果红皮白肉,状似耳坠,因而得名。西王母甚是喜爱,常用玉液琼浆浇灌。果实收摘极其严格,上有神鹰盘旋监视,下有天狗巡回探望,二十八宿日夜守护,一粒不得短少。摘下的果实一分为二,一半供王母和她的七个女儿服用,另一半分成三份,一份孝敬西天佛祖如来,一份作为贡品,献给玉皇大帝,另一份送给南海观世音菩萨。她二人私交甚深,情同手足,观音长期服用,容貌永葆,青春常在;王母年过七旬,步履矫健、身轻似燕、发如浓墨、面若桃花;七个女儿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每年七月的蟠桃盛会,各路神仙欢聚一堂,奇珍异宝比比皆是,唯独这红耳坠是其中的极品,为各路神仙青睐垂涎。王母雍容大度,不分远近,不问厚薄,不论轻重,每位神仙均赏七粒,各个如获至宝,舍不得嚼咽,只一粒一粒地含在口中,一直到来年七月。因长期服用,不仅补血安神、滋肾益精、养肝明目、生津止渴,而且使神仙精神焕发,个个鹤发童颜、长生不老。道士告诉苟娃,唯有求得红耳坠,齐儿方可得救。”
经道士指点,苟娃茅塞顿开。因救子心切,稍作打点,就准备上路。妻子柔肠欲断,千叮咛、万嘱咐,苟娃一一应诺,提上包袱,与妻子挥泪而别。
苟娃不畏艰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走了九九八十一天,历经七七四十九难,终于到达昆仑仙境。此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佳木葱茏,奇花闪烁;飞流直下,玉登入云;崇阁巍峨,鹿鸣鹤翔。苟娃未近大门,就见凶神恶煞疾步走来,大喝一声:“凡夫俗子,为何私闯我家仙界宝地?”喝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苟娃急忙跪倒,叩见二神,将为子求药,历尽千辛万苦,四老先后朝华山,数年杳无音讯一一说来。说到伤心处,不禁痛哭失声。护门神听后,为之动容,其中一位打开探源宝鉴,对着凡界照了三照:一照照见苟娃双亲丧身佛山深谷,二照照见齐家二老因饥寒交迫惨死在一座荒野破庙,三照照见苟齐呆若木鸡,苟娃之妻终日以泪洗面。护门神善心大发,打开昆仑仙门,放苟娃进入仙境。适逢王母到瑶池观琼花、赏耳坠,苟娃星夜赶去。沿途花团锦簇,风景如画,苟娃无心浏览,一日到达瑶池,护门神已将此情禀报了王母。巳时二刻,王母准见苟娃。苟娃一步一叩头,一叩一作揖,约莫两个时辰,方到王母玉榻前。王母听过陈述,觉得苟家九世单传,为保香火,四老丧命,如今已山穷水尽,若不搭救,天理难容。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仙界历来倡导的慈悲善事。“罢!罢!罢!”今天就特赐红耳坠七粒,让苟家香火世代相传。想到此,王母令红衣仙女打开宝库,取出七粒红耳坠,王母将红耳坠抓起,捏过后扔到玉盘中,凡是经王母捏过,籽籽荡然无存。谁知捏第七粒时,王母忽然打了个喷嚏,瞬间云蒸雾罩、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雷电齐鸣,王母玉指一松,此粒落入盘中。一会儿,风息雷停,云消雾散,朗朗瑶池更加晶莹剔透。王母轻挥玉臂,对苟娃说:“拿去吧,孩子,愿你家吉祥如意!”
苟娃三跪九叩,千恩万谢地离开瑶池。一路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不消两月便到家中。夫妻相见,抱头痛哭,苟娃长话短说,讲了求得仙果七粒。妻子急唤苟齐,让其日服一粒。吃了六粒,粒粒无籽,苟齐病情却大见功效,食量日增,双目有神,面色红润,思维敏捷,夫妇俩高兴得不亦乐乎,一早一晚,焚香升表,向西叩拜。到了第七天,苟娃将最后一粒剥开,只见里面有金灿灿的七粒籽籽,苟娃夫妇小心翼翼地种于草庐前,日夜精心守护,时刻用心料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七粒种子落地生根,不到三年,长成小树,棵棵根深干壮,枝肥叶茂。这年五月,紫花盛开,当月结出串串果实。眼看丰收在望,风神忽生歹意,率兵前来掠夺。苟娃闻知,全家上阵,众乡邻也纷纷赶来,参与护树。在苟娃一家的带领下,人们自觉地结为人墙,将耳坠树围在中间,以刚毅之躯,与风神展开搏斗,任凭狂风大作,众人不退半步。风神大发淫威,刮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妄图将红耳坠连根拔起,运到风洞山,千秋万代自我受用。苟娃急忙回家,掮来七根木桩立在耳坠树旁,风神施尽淫威,耳坠树岿然不动,风神渐渐力不从心,只好收兵回营。
风神酣战之时,雷公躲在一旁观望,准备坐收渔翁之利。谁知风神败北,雷公一怒之下,大打出手,顿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众乡邻不由分说,将家中衣服被褥,草席木盆,统统拿来盖在树上。雷公狂轰滥炸,石破天惊,果树在苟娃及乡邻们的保护下,安然无恙。雷公精疲力竭,只好一走了之。
度过浩劫的红耳坠,颗颗饱满,串串耀眼。为防九头鸟的偷袭,苟齐用干草扎了七尊天神,个个穿衣戴帽,耳朵挂上风铃,高高地扎在耳坠树旁,衣带随风摇曳,风铃当当作响。九头鸟飞来,发现有天神守候,心悸间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忽然乌鹊南飞,叫声凄厉,苟娃急对妻子说:“不好,肯定是山鬼嗅到气味,要来偷采果实。”
妻子问:“这如何是好?”
未等苟娃回答,蹲在一旁的苟齐开了口:“这有啥难的,今天晚上咱们轮流吆喝,吓吓山鬼,山鬼知有防备,必不敢来。待到明日,我们上山砍些荆棘、茨条,将玉坠树围在中间,山鬼就是来也钻不进去。”
苟娃一听,这个办法甚好,于是全家上阵,大呼小叫。众乡邻闻知,纷纷拿出锅盆,用木棍敲打,此起彼伏,似有千军万马,吓得山鬼不敢近前。第二天,父子上山砍了许多茨条,围在耳坠树周围,晚上全家高枕而卧。待到夜深人静,山鬼下山,偷偷摸摸溜到田边,往里一钻,双眼几乎扎瞎,疼得山鬼嗷嗷大叫,夹着尾巴匆匆窜逃。自此,生灵野兽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唯恐步山鬼后辙。
这一年,红耳坠喜获丰收。正当采摘之时,适逢弥勒佛到天宫述职,眉开眼笑地路过此地,定睛一看,非常吃惊,急忙跑到昆仑,将此事禀报王母。王母似信非信,决定亲自前去查看。七彩云飞,鸾凤和鸣,王母到了中宁城上空,按下云头,但见清水河畔,草长莺飞、小桥流水、男耕女织,一派祥和;黄发垂髯,怡然自乐,论景色不差天上半分。王母伫立良久,渐生恻隐,同时暗自权衡,仙珍入凡,实属自己的过失,若传入天宫,恐与己不利,不如将错就错,让苟家种去吧!于是唤青衣仙女传话,与苟娃夫妇约法三章:其一,红耳坠只限于在苟娃家栽种七棵;其二,世世代代只限苟家服用;其三,红耳坠的特殊功效不得外传。清规戒律要世代坚守,若有犯科,按天条治罪。苟娃害怕株连苟齐,祸及子孙,一一承诺。平时对他人疾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战战兢兢地过光阴,小心翼翼地约束着自己。
是年瘟疫四起,染此病者逐渐消瘦,日久天长,不治而亡。千村万户萧疏,远不闻鸡犬相鸣,近难见三尺之童。唯苟齐一家,人人康健,个个平安。五月,耳坠又获丰收,满树枝条果实累累。苟齐面对此情,内心诚惶诚恐。他想起自己当年多灾多病,乡亲们忙前忙后,百般呵护的场面;想起为保护耳坠树,那些男女老幼奋不顾身的情景。将心比,都一理。眼下乡亲们在鬼门关上挣扎,自己却袖手旁观,这与猪狗有何两样?可是天条不能违犯,这柄看不见的利剑时刻高悬在自己的头顶,随时会招来杀身之祸,并且会祸及双亲。一想起二老,苟齐方寸俱乱。为培育自己茁壮成长,他们呕心沥血、备受煎熬,未达天命,已满面憔悴、白发苍苍,饱经风霜的脸上,镌刻着岁月的沧桑和对自己殷切的希望。他们忍辱负重,在四邻八舍白眼蔑视和冷言恶语中苟且偷生,为的是苟家香火能世代相传。苟齐深谙二老的苦衷,平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二老脸上不时绽出惬意的微笑。最近,又在张罗着为苟齐提亲说媒,全家忙忙碌碌,苟齐越干越欢,目的只有一个:多尽孝道,让双亲无忧无虑,颐养天年。但此时此刻,苟齐却举步维艰。亲情无价,是和父母同跳火海,救乡亲于危难之中,还是为了一家平安,置万家生死于不顾呢?苟齐在生与死、忠孝与叛逆、乡亲与双亲之间进行着平衡与痛苦的选择!但剪不断、扔不了、抛不开的还是乡亲们渴望求生的目光、凄惨的呻吟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浓浓乡情。他彻夜不眠,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终于大彻大悟。失去乡亲,活着有啥意思!既然乡亲们对我家有恩,我为何不冒上天之大不韪,冲破视生灵为草芥的天条束缚,救乡亲于水火之中呢?于是苟齐瞒着父母将红耳坠送给乡邻,见人七粒,凡服用者,皆能起死回生。父母得知,苦苦相劝,百般阻挠。苟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二老无言以对,只好眼睁睁地由着苟齐去了。苟齐争分夺秒,挽救生灵,普渡众生,该地呈现出一派生机。此事广为流传,四面八方的人们扶老携幼,争往此地,苟齐来者不拒,不分老幼,皆赠此果,服后都能免疫抗瘟,增强体质,家家宁静,人人平安。为报答苟齐的救命之恩,人们将此地命名为宁安堡。苟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籽种分送给乡邻,精心指导,手把手地帮助育苗栽培。
宁安堡阳光充足、水质独特、土壤肥沃、昼夜温差大,是红耳坠生长的风水宝地。产的红耳坠个大、肉厚、味甜、色鲜、祛瘟力强,可与瑶池的相媲美。不出三年,清水河两岸红耳坠连成一片。苟齐指导村民上山砍来茨条,将耳坠树围住,名曰茨园。有了此果,人们冲茶、泡酒、入药、煮粥都离不开,各种瘟疫退避三舍,红耳坠声名鹊起,各地商贾慕名而来,耳坠身价倍增,宁安堡的百姓由此致富者数以万计。
一日,太白金星在上天值班,四处巡视,见各路神仙各司其职,忠于职守,唯有瘟神蒙头酣睡。太白大惑不解,让随从唤醒瘟神,询问原因。瘟神叩头如捣蒜,讲述了宁安堡广种红耳坠,凡夫俗子争相食用,各种瘟疫无法近身,自己旧业难操,已失业多时。太白听后,沉吟良久。回到宫中,急忙奏明玉帝,玉帝诧异此果乃王母专利,怎会落在凡间?于是命托塔天王李靖火速查明原因。
李靖得令,一手托塔,一手高举圣旨,风驰电掣,不消片刻,到达王母住地。宫娥通报,王母急忙相迎。李靖入室,令王母接旨。王母与左右一字跪在阶下,李靖宣读完毕,王母谢过圣恩,请李靖转告圣上,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为稳妥起见,王母令红衣仙女拿来一袋红耳坠送与天王,请他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天王推辞一番后笑纳。
送走钦差,王母唤来张果老,令他乔装打扮,骑上毛驴到凡间走一趟,务必查清虚实。
张果老不敢怠慢,驴不停蹄,赶到凡间。放眼一看,宁安堡已是红耳坠的世界,家家忙于采摘,户户勤于晾晒,茨园里面笑声朗朗,民歌时有耳闻。淳朴、祥和,好一派田园风光。张果老流连忘返,不觉到了上桥。又拨转驴头,倒骑毛驴迤逦南下,一路上耳坠飘香,渔歌唱晚,张果老大饱眼福。无奈公务在身,待天晚时分,炊烟袅袅,宿鸟归林,张果老骑驴向昆仑仙境奔去。到达昆仑,不容通报,直奔后宫面陈西王母。王母听后,顿感事态严重,如再包庇,定会罪加一等,于是和张果老同步,面见玉帝。
玉帝问清缘由,勃然大怒,当着百官,斥责王母玩忽职守,理当严惩。但王母神缘极好,每年蟠桃大会,大宴众神,为众神称颂。今天遇难,众神纷纷为她求情,玉帝念她栽培红耳坠有功,决定网开一面,令王母返回住地,在玉阁琼楼中闭门思过。王母谢恩,返回瑶池,画地为牢,足不出户,参禅悟道。
玉帝传唤四大天王,令到凡间将苟家满门抄斩,所有耳坠树用天火焚烧。四大天王领旨,手持刀、钺、剑、戟,率领火神、风神直奔人间,将苟齐母亲砍死在锅灶旁,在茨园辛苦劳作的苟娃被劈为两段。苟齐正在村里为众乡亲传授晒红耳坠的技术,闻听此事,五内俱焚。乡亲们感到事态严峻,为使苟齐免遭血光之灾,一乡邻急中生智,将锅底烟灰抠了两把,朝苟齐脸上一抹,顿时面黑如漆。一邻居将妻子的大红棉袄披在苟齐身上,顺手将院中葫芦秧扯起,三把两下缠绕在苟齐身上,连推带搡,将苟齐推进地窖中。又一齐动手,将晒的红耳坠一栈一栈抬到上面,足足垒了一墙多高。四大天王来找苟齐,只见红光耀眼,层层相叠,深不可测。下面似有一物,黑不溜秋,花里胡哨,苟齐却了无踪影。四大天王找了半天,毫无结果,又心系红耳坠,如饿狼扑食,抓起耳坠连吃带装,大肆鲸吞。末了,令火神点火,风神煽风,随后腾云驾雾回天宫交差去了。风神公报私仇,竭尽全力,推波助澜。火顺风势,风助火威,瞬间宁安堡一片火海,人人四处逃命。苟齐得知,眼看多年心血化为灰烬,不顾个人安危,爬出地窖,毅然扑进火海,用八尺之躯,与烈火搏斗,拼死保护一棵耳坠树。原来苟齐服用过西王母的七粒红耳坠,已是半仙半人,体质非同一般。天火焚烧,体内热血沸腾,点点滴滴,化为红雾,犹如华盖,笼罩着那棵耳坠树,而他却在烈火中消耗殆尽。当人们返回茨园时,到处一片焦土,只有那棵耳坠树幸免于难。人们一齐跪下,呼天抢地号啕痛哭。哭声直冲霄汉,震动天宫,玉帝惴惴不安。后念及苟齐多行善事,造福一方,敕封苟齐为宁安堡土神,保佑此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同时广布德泽,恩准耳坠树若有存活的,可扎根凡间,救苦救难,苟齐为尘世留下了千秋功德。
隔了一个多月,那棵耳坠树长出新条,绽出嫩芽,两个月后枝繁叶茂,结满果实。待收获时,果实个大体重,更为奇特的是内外一色,表里通红,人们说里面渗透了苟齐的鲜血。主人像当年苟齐那样将果实无偿地分送给千家万户,人们对它备加珍惜,视为红宝。家家用从苟齐那里学到的技术,育苗栽培,不消几年,清水河畔耳坠树成林。当人们采摘果实的时候,睹物思人,想起苟齐,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苟齐!苟齐!”村民们千呼万唤,久而久之,苟齐取代了耳坠,以至后人只知苟齐,不知耳坠。苟齐,这株植物王国中的奇葩、绿色世界的红宝,在宁安堡茨农世世代代的精心培育下茁壮成长,并已遍布全县,演变为今天的枸杞。现在,凡有人处,皆有中宁枸杞,她已蜚声中外。产地中宁两次被国家命名为“枸杞之乡”。她的名字,充满了诗情画意,她的发展史,是一部激励人们不断超越自我、奋发向上、无私奉献的壮丽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