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梦斩泾河老龙（回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相传唐朝皇帝李世民统治时期，不知哪年间，天气徙变，一连三年滴水未漏，碰上了碌碡不翻身的坏年景。

君为万民之主，百姓遭殃，皇帝自然也不会安宁。一天，李世民正同当朝宰相魏徵谋划安民之策，用将之术，突然一位大臣匆匆忙忙击鼓求见，闯进宫来，说是京都长安的黎民百姓，拥在九龙泉祈求施舍救命水。

这九龙泉，一年四季长流不竭，水年不多，早年不少，冬不结冰，暑不温热，醇美甘甜，虽不是琼浆玉液，但也是天烧地酿。那九个碗口粗细的泉眼，不仅大小不差分毫，水量不错上下，而且水质细腻，清澈透底，沏茶清香味鲜，洗脸擦身光滑无比。所以自秦汉以来，专供皇家帝王使用。只是在那赤地千里，草木干枯，地干三尺有余的年月，附近百姓干渴难耐，顾不了那么许多，提着脑袋赶来祷求施舍一勺半碗龙泉水。天下黎民何止万千，又加三年的旱荒，求水的人数，日胜一日，把九龙泉拥了个水泄不通。

李世民虽知庶民遭难，也无良策。只见他靠着龙位手捻长须，思忖了半响，才令其禁军严加看守。又言：除奄奄一息者，施舍半碗之外，其余不再施舍，不听劝告则枭首示众，以儆效尤。魏徵在旁听命，心里暗暗叫苦。民以食为天，水为人的命门，天遭大旱，生灵涂炭，这虽是人间应有的劫数，但长此以往，物极必反，大唐江山必然生变。思来想去心生一计，一面奏请国君再次免征皇粮，减役放生，以救黎民于危难，一面他亲自下乡访察一番。

那魏徵领得诏令，改装打扮，出得长安城郊，不走东海之滨，不去商郡城镇，却顺着泾河涸道，踏着漫漫黄沙，翻山越岭逶迤而行。不一日来到头山境地，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这里山如雄狮犹斗，壑里紫云腾升，峭壁上的古松苍柏虽然枝枯叶干，但萧索中带有一种缭绕的雾气，便知是个不凡的地方。四下一打听，原来脚下所踏之地名曰“相龙河”，那奇山之下，异谷之内，则是老龙潭也。

这魏徵虽是阳间凡人之相国，却韬略满腹，奇门遁甲，阴阳八卦，样样精通，恰似天神一般的人物。当他问得“相龙河”地名之后，便知一二，就地信手卜了一卦，不由得喜上眉梢。原来出访之前，他已略知人间劫数将尽，但尚需讨个口唤方可免除人间的灾难。想起一路的艰辛，再看黎民百姓受苦之状将要满期了，咋能不喜呢！

欣喜之中，魏徵依计而行，妆扮为一个老农模样，身披蓑衣，头戴一顶破草帽，手持银锄就地点种起瓜豆来。

说来也巧，不多时，从下川上来了个银须白眉，骨瘦如柴的老头，颤颤嗦嗦地走了过来。他手搭凉篷来到魏徵跟前，看看发烟的土地，似笑非笑，似惊非惊，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这老汉是疯魔缠身了，还是盼雨发昏了？大旱了整整三年，不曾见人种活过一根草苗，如今地干三尺，万里没有一根云丝，你却身披蓑衣种起瓜豆来了。我来问你，这是防雨，还是趁墒。哼哼……”

“哎我说你呀，也是活过一个花甲子的人了，咋能单知其一，忘了其二呢？你没听说饱拿干粮热拿衣，有备无患吗？我这叫笨鸟儿先飞！”

“难道近期有雨？”

“实不相瞒，雨在明天半夜子时。”

这倒奇了。那瘦老汉心想，我这个掌管阴晴雨表的八河总督，辖制八方三界雨雪霜露的龙王，还没听说何时下雨，你个凡间老头却知道明天半夜子时必有雨淋，此话拿着骗哄他人尚可，岂能瞒骗了我……不如再试他一试，看他倒有多大的能耐。

“一滴两点是雨，滂沱倾盆也是雨，单不知明天夜里雨淋有多大个尺寸？”

“清风细雨下一天，墒情渗透三尺三寸三。”

“此话当真？”

“决非戏言！”

“如其不然？”

“听其自便。”

按说把话说到这里也就足够了。可是那个瘦老汉原本是泾河老龙，身为玉帝八河总督，长成的傲气，生就的神仙气魄，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岂能听凭草民凡人“自便”之说。他把将要迈动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言道：“那阴晴雨淋之事，全是天上玉皇，泾河龙王知晓，你是何人竟如此信口？”

“岂敢啊，岂敢！生杀予夺虽由玉帝所辖，风雷雨屯本是龙家所管，然，该生则生，总有定然啊！”

泾河老龙本想压他一压，镇他一镇，没想到反弄巧成拙无言以对，更是气上加气：“好好好！你如此说，我们三天之后，在此相会，如依你所言，我这个讨饭的凭汝处治，如其不然，我要你为我更衣洗尘，供养百年！”

魏徵本想讨个“大旱三年，防雨趁墒”八个字的口唤，以圆黎民百姓遭难劫数的期限，没想到却跟这个返阳化身的老龙起誓赌起了咒。事已如此，也只好奉陪了。

话说自言是讨饭的那老龙，撂下那么一句话，气势汹汹地往西而去，转到山后，化作一股白烟飞过松林滩，穿过弹筝峡，直奔三潭龙宫。那些虾兵蟹将，鱼故埠女，龙子龙孙，一见大王回来，下拜的下拜，搀扶的搀扶，请安的请安，端茶的端茶，簇簇拥拥地把他扶上龙位。老龙王坐定，端起玉盅龙茶刚到嘴边，三姑娘活蹦乱跳地跑进龙厅，扑到父王跟前，乐呵呵地从金丝攀袋里掏出一条五指宽、七寸长的锦丝软锻递了上来。老龙接过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块软锻原是玉帝要他布降甘霖的御旨。上面写的同那种瓜豆的老头说的分毫不差。

“此旨何时送来？”

“今早辰时！”

“为何不早拿来？”

“孩儿一时耍得欢喜，早将它忘了……”

三姑娘的话音还没落地，老龙王早已怒发冲冠，举手便打。说是迟那是快，要不是几位龙哥急忙上前拦挡，龙母急急护住，那三姑娘定受皮肉之苦。

众人见大王动了肝火，便觉莫名其妙，明夜布雨，现在得知也不为迟，龙母反骂老龙小题大作，不该怒斥爱女。毫兵毛将见之更是面面相觑，自知在此久待无趣，便悄悄溜回各自的住处，等候调配，只剩下几个心腹，恭候在那里。老龙环顾左右，才将今日与一老农相遇的前后经过详细地讲述一遍，大家听了也都吃惊不小。记不得过了多少时辰，也不知哪位谋士能臣想出了个欺上瞒下的妙计。只听言道“：量那草木凡人不过是盼雨心切，疯疯癫癫种起了瓜豆，降雨之事定是偶然猜中。只要有雨他就求之不得了，哪管有风无风，清风恶风，细雨粗雨呢。只要按时布雨，对上可讲，对下可言，何必犯难！”一席话说得龙母眉开眼笑，龙王心里舒坦，龙宫里霎时又仙乐齐鸣，喜笑如常了。

次日半夜子时，果然有雨降临，只是不是清风细雨，而是恶风暴雨，不是对头一天，而是三天三夜，只下了个房倒屋塌，山滑崖崩。

三日之后，虽然风停雨止，紫阳普照，但满世已是怨声载道。老龙化为先前讨饭的原样，由南边崎岖山路蹒跚而来。那种瓜豆的老头，只是不在种瓜豆了，而是在那块地边排水修塄。

老龙来到这里，开口便道“：你这老头，好生的造化，总算把雨盼来了，只是不附你前天所讲的清风细雨，真论起输赢还算我胜了！只不过也应了雨字，我可以来个折扣，不要多来不要少，每年二月二日给我更衣膳食一回可以吧。”

那魏徵本是直言丞相，那有模棱两可之词，当即言道：“只要风调雨顺，人寿年丰，每年二月二日为你更衣膳食本不在话下，只是你这泾河业龙，把清风细雨，私下改为恶风暴雨，触犯天条，恐怕罪过不轻啊！”出此一言吓得那讨饭模样的老龙心惊胆战出了一身冷汗，转眼间显出了龙体，犹如一声霹雳，化作一股白气不见了。

话说那魏徵自泾河与老龙打赌别后，回到京城长安，面君平身后刚要退出皇宫之时，李世民却挽臂相留，说是多日不见，心头闷倦，定要与爱卿对弈一局。那魏徵岂能违君情，于是便推开棋盘，飞相出车对弈了起来。一盘未终，老丞相食指死死按着棋子再不松开。李世民不由抬首一观，只见老爱卿已闭目困睡在那里。想是路途过于劳累，不便惊动，任其自然歇息歇息也好。不到半个时辰，突然间老丞相在睡梦之中“杀杀杀，斩斩斩”连呼六声。李世民见状脱口而出：“你杀的哪个？斩的何人？”

“臣杀的泾河业龙，斩的泾河业龙。”

“你怎么又斩杀起泾河老龙来了，他身犯何罪啊？”李世民说着一把推醒了魏徵。老丞相这才睁开双眼，一见残局犹在，国君端坐身旁，跟他说话，深感失礼，只好说出方才梦中之事。讲道：“始下棋之时，忽有一只仙鹤盘旋而来，呜叫三声，说是玉帝传我有事，我便乘鹤而去。到了南天门之外，便闻唤我之声‘：凡界大唐丞相魏徵听候：泾河老龙违犯天规，罪当伏法。你们既在相龙河畔赌过咒，他曾言讲凭你处治，现赐你竹节钢鞭一条，令你监斩，带上三个天兵前去，以正天条。' ……”

魏徵正叙说之间，武士们捧着一颗血淋淋的龙首闯进宫来，说是方才午门之上，只听“咔嚓”一声响，晴天白日一个炸雷，从空中掉下这颗长须赤角的花白龙首，不知何故。

君臣二人见状，亦不禁愕然。

那李世民自听了魏徵备述相龙河前后的详细经过，又见此物半空降落，方信无疑。于是随口说道：“看来你同那泾河老龙相会的‘相龙河’倒成了‘降龙河’了。不论咋样吧，法归法论，功归功说，那老龙终是给了那八字的口唤，布来了天雨，只是下得大了些，残害了生灵。既然你说过每年二月二日为他更衣膳食的话，不妨每年到了这一天祭奠他一回吧……”

流传地区：泾源

搜集时间：1991

搜集地点：泾河源

搜集人：韩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