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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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隐迹戏群凶 恶犯伏诛 妖徒授命 对枰凌大敌 穷神妙法 驼叟玄功(2)

仙都二女知道佛奴灵异,便戏它道:“妖猿共是五只,告诉你那同伴,再来莫都弄死,留两只给我们玩玩也好。”佛奴正点首长鸣示意,二女猛瞥见远远有青白光华一闪,心想:“这些妖猿,颇有意思,何不将身形隐去,看它闹甚把戏?”忙即行法,连人带众仙禽一齐隐去。众人因有高林遮体,那青白光华不能看出,在凝碧崖左近绕飞了两转,方往峰前飞来。先只有一只妖猿,按遁光降落。看去这只功候比先死两只稍差,毛作苍色。落地后睁着一双火眼,东张西望,满处搜寻,又用鼻四下乱嗅。一会儿找向佛奴掷猿尸的所在,忽似嗅出兆头不妙,面现惊疑之色。跟着由地上拾起几根残落的猿毛,拿在鼻前闻了一闻,立即暴怒。一面引吭怒啸,一面把剑光放起护住全身,仍自张望,不住用爪搔头,竟似知道左近伏有敌人,搜查不出之兆。啸没四五声,随有一苍一白二猿各驾遁光飞来。先到的那猿便把猿毛给二猿看,又指了指地上,互啸了几声。后来的二猿也似惊急,各将剑光护身,用鼻四嗅。无如仙都二女得有谢山真传,隐形神妙,尽管妖猿五官敏锐,善于闻嗅观察,近在咫尺,竟闻不出。二女、癞姑又喜看妖猿神情惶速可笑,不肯即出。

挨了一阵,三妖猿往来搜寻,已将那一带找遍,均无发现。内中一只白猿突然暴怒,厉啸了两声,率二苍猿,各将飞剑放出,上下四方乱飞乱射。峰侧树枝挨着一点,便即纷落如雨。二女知道妖猿同伴失踪,地有残毛血迹,断定当地伏得有人,意欲迫人出现。恐其乱放飞剑损毁林木,暗骂:“无知孽畜!死在眼前,还不自知。”刚想现身出去,忽听佛奴鸣声,回望石上,佛奴和古神鸠已经离石,双双飞起,晃眼离去隐形地带,便自无迹,由此互在空中一递一声鸣啸。二女方以为二仙禽又施故智,三猿已闻声将飞剑放出。先是苍猿的两道剑光,朝佛奴鸣处飞去。跟着神鸠又在鸣啸,白猿也将飞剑循声追去,同时行使妖法放出一片妖云。二女待要飞身直上,那三道青白光华到了空中,略微驰逐,忽分作两起停住,电闪一般掣了两掣,便即无踪。三妖猿甚是灵狡,因见仇敌不曾现形,有了戒心。一面恐敌人逃脱,循声飞剑追击;一面却另使妖法护身,没有连身追去。正指剑光施为,忽然剑光失去,不由情急拼命,竟无暇再计安危,腾身飞起,意欲追夺回来。哪知飞得快,落得也快,刚到空中,便似暗中被甚东西打了一下,纷纷怪叫,落将下来。

二女闻得头上风声,再看石上二仙禽,已经飞回,都是单爪独立,各抓一道剑光。苍猿的剑,本是佛奴一爪抓来,落下时,意欲交给仙鹤,而仙鹤好似无此法力。同时妖猿不舍飞剑,虽然受创落下,仍然奋力回收。仙鹤稍一畏缩,差点没被遁去。剑刚离爪飞起,吃神鸠往前一探身,张口擒住。这次剑主未死,剑虽被二仙禽擒住,仍如灵蛇也似,颤动不休,看去还不能放松。谢琳脱口笑道:“我当你们不肯跟我们玩呢,原来收剑去了。”

三妖猿早就觉出兆头不妙,只因同伴踪迹不见,存亡莫卜,死去二猿又是三猿的配偶亲属,先是关心寻仇,不肯就去。及至飞剑一失,知道猿长老心毒法严,对门下妖猿不稍宽假,自己芝仙没有寻到,同伴少了两个,不知下落,回去已不免于重责。况这五口飞剑,乃猿长老多年辛苦祭炼而成的奇珍,当初传授五妖猿时,曾有“剑在命在”之训。这与身相合,存亡相关之物,一旦失去,回去这罪孽如何受法?休说归路已为神驼乙休所断,癞姑又在遍设禁制,便放它们逃走,没有剑,也是不敢回去。空中打跌下来,正急得厉声啸叫,两爪向空乱招,妄想收回,抓耳挠腮,情急无奈,忽听近侧有人说话。妖猿恨毒之余,互叫了两声,表面仍装惶急暴跳,暗中却行使妖法,猛下毒手。

二女还想看妖猿急跳好玩,一点没有觉察,癞姑恰又离去。如非佛奴精通猿语,暗告神鸠,抢前迎御,还几乎中了暗算。三妖猿原本背向二女,故作不知,一味号跳。为首白猿猛一回身,前爪一扬,便是千万根细如游丝的银针,朝二女立处打来,其疾如电,发处又近。此宝乃猿长老采炼五金之精,加上奇毒,合炼而成的飞针,只传了白猿一个。与宝相夫人白眉针,功效相差无几。除却此宝脆弱,不能与别的飞剑法宝相抗,只要先有防备,便可无害是它短处外,如出不意,被它打中,一样也能循血攻心而死。二女事出仓促,飞针又是大片飞来,难于躲闪。百忙中,刚把剑气发出,待要抵御时,猛瞥见一道紫焰自头上射出,飞针立即不见。忙运剑气护身回顾,正是神鸠所擒飞剑,已到了另一爪上。那道紫焰已经口中收回,妖猿飞针已为它内丹所化。二女想不到妖猿如此刁毒,心中大怒,双双娇叱一声,一面收法现身,同时将子午神光线飞将出去。因先前隐形法未撤,妖猿看不见对方动作,以为语声相隔这么近,万无不中之理。不料飞针放出,又如石沉大海,全无动静。方在骇异,倏地眼前一花,现出大小五人和一石笋。石上立着三个仙禽。所失飞剑,也在二仙禽爪喙之下擒着。一时情急,顿忘利害,立即飞身纵起,意欲夺取回来。身才离地,二女子午神光线已化成一蓬红白二色的光线,当头罩下。妖猿想逃,已是无及,周身俱被勒紧,嵌入骨内,跌倒在地。二女手再一指,三猿便同离地飞起,被吊向路侧大杉树上。跟着癞姑飞来,说道:“我适往探妖猿来路,有无别的党羽同来,不料乙师伯已将妖猿主人引来。你俩将妖猿吊起诱敌,再妙不过。我们且回原地,等他们到来,再行出现好了。”

二女闻言大喜,忙同回到原处,隐身相候。癞姑便将死狍也提了过来。这时妖猿已被子午神光线勒得快要闭过气去。二女想要妖人来寻,故意将咽喉间略微放松,妖猿痛极,立即惨叫起来。才叫了两声,便见两个妖人张皇寻来。众人见这两个妖人都是道童打扮,看去年纪已是不小。一个身材高瘦,相貌凶恶;一个身子矮肥,浓眉猪眼,唇厚嘴大,相貌恶俗不堪。各都腰挂革囊,背插鞭剑之类兵器。二女见这类蠢物也配修道,不禁暗笑。二妖人正是大力仙童洪大肚和鬼焰儿常鹪。还有朱赤午、召富、阳健等,尚在后面未到。

众妖徒原随黄猛、观在等妖人装作玩景,出观妖禽怪兽动静,以备万一接应之计。正在九宫崖前眺望,先见二妖禽远远飞来,忽似有甚警觉,往南飞去。一会儿又见一只金眼狍在左近现身,似往崖前飞回,晃眼又往土内钻去。跟着又见五妖猿空中飞过,看那神气,所去之处,竟和二妖禽走的是同一方向。众妖人初来,不知哪里是凝碧崖。因见各地祥云缭绕,玉楼纷起,时有本洞主人陪引仙宾,往就馆舍。仙侣游行,往来不绝,看出内中道法高深之人甚多。妖禽等所去之处,沿途更是仙馆林立,不便公然往探。

等了些时,妖禽妖兽一个也未见回转,也无踪迹。暗忖:“这里俱是强敌,枭、狍踪迹隐秘,外人当不至于看出。猿长老太过托大,手下猿竟连身也未隐,满空乱飞,敌人自无不见之理。老怪骄横,不但不能相助,反有倒戈相向之势。此时除了对付敌人,还得防他先下手将芝仙盗去,端的可恶已极。如若吃亏,原是快心之事。不过他那五猿俱精剑术,功力还在枭、狍之上,如若受挫,枭、狍自然更是不行。它们又这等公然放肆,又偏是走成一路。一与枭、狍变友为仇,既须防它们捷足先登,暗算枭、狍;又恐受它们牵累,为敌所伤。”越想越不放心,便令常鹪等众妖徒持本门隐形神符,前往探看。芝仙如真在彼,急速偷偷下手。妖猿如若作梗,或是侵害枭、狍,便拼着和老怪反目,暗中下手,除得一个是一个。如见敌人防备周密,道法高强,速率枭、狍隐形,任五猿自去犯险。如它们失陷,急速回来,另打主意。如若得手,便出不意,合力抢夺,不可令其得去。行事务要隐秘,知进知退。

众妖徒立即依言行事。内中洪大肚粗鲁,常鹪凶横刁狡。二人偏最交厚,和别的同门俱都不和。哪知神驼乙休和凌浑、公冶黄早在对崖隐形瞭望,暗中主持。崖前景物已变,妖人有甚动作,全都看得见。五妖猿隐身法已吃公冶黄破去,成心引洪、常二妖入网。二妖人只图贪功抢先,结伴南飞,到了凝碧崖侧落下一看,东西两方已是无路,当地一片大广场,只东西疏林掩映,静悄悄的,并无人迹。暗忖:“来路仙景何等宏丽清奇,怎这里如此荒凉?适才明见枭、狍飞来未归,怎会不见?”洪大肚便要回转,或往东林探看。常鹪心细机警,觉着奇怪,居然疑心敌人所设幻景。正嘱洪大肚看清下手,不可造次,忽听朱赤午等后来诸人惊讶之声,就在左近,四顾却不见人。试低声唤了两声,也无回音,再听已无声息。本门隐形符,自己人怎会对面不见?只听一声,便无回音?知道光景不妙,心想:“来时曾见洞口佛光,此中大有能者,莫要人影未见,便入罗网。且先退回试试,便知就里。”便同飞回。

谁知乙、凌诸人禁制神妙无穷,休想逃脱,除却去往崖东吃亏受气,便是同行的人,只要离开两丈以外,便成了两路,各不相见,不能重聚一起。二妖徒这一回头,立时觉察归路已变,只见无数山石林泉往身后倒飞过去,迥非来时景物。估量已飞行了二三百里,仍未到达,愈发断定入了埋伏,只得暂且止住。二妖徒修炼多年,法力本来不弱,见状并不惊慌。心想:“自身是客,只要不露出偷盗形迹,便逃不出,也可诿之于偶然游行,误入埋伏,至多丢人,并无大害,并还可以责备主人,为何不先告知禁地?乱撞无用,且先查看出是何等禁制,再作计较。走脱出去更好,不然索性发话询问,对方定有主持行法之人,不会置之不理。便是枭、猿等因盗肉芝,触动埋伏,也可说是异类无知,背主胡为,此来便为寻它们回去。怎么都有话可说。”想到这里,索性把隐身符收起,再往前进,想去先去之处查看。这回却是快极,才一转身,便已到达。仍是先见情景,怎么细心观察,也看不出丝毫门径。

二妖徒方在惊惶,忽听妖猿惨叫之声,由东方疏林内传来。二人把灵翠峰一带真景疑成了幻景,本就想去探看,一听猿叫惨厉,料知凶多吉少,立即循声赶往。因恐禁法厉害,格外戒备。赶到一看,树上吊着三妖猿,全身却被数百十根细如发丝的红色光线绑紧。都是长舌外伸,金睛怒突,神情甚惨。见了人来,白牙森森,哑声厉嗥,意似求救。妖徒见状,正快心意。又料暗中有人主持,意欲借此撇清,故意喝道:“你们这些孽畜,背了主人,自出惹事,死也活该。那两只虎面神枭和金眼狍儿,才和你们初见,便被诱出,累我们找到如今。它们哪里去了?快说出来。”可怜三妖猿勒得头颈欲断,哪还答得上话。又知妖徒心藏奸诈,未怀好意,立即暴怒,磨牙伸舌,虎虎发威,眼里似要冒出火来。二妖徒口里喝骂,暗中查看,当地并未设有禁制,妖猿只被法宝困住,人却始终不见,越发惊奇。

二妖徒方想发话,猛瞥见右侧大树后有小影子一闪,心中不免一动。忙即住口,定睛一看,果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人,穿着华美道装,藏身树后,满面笑容,探首向外偷看,见了二人,立向树后隐去。二妖徒掩将过去一看,树后空空,已无踪影。以为世上哪有这样小人?分明是芝仙无疑。因有妖猿前车之鉴,先还疑是敌人有意放出诱敌。及至走遍全林,仔细观察,毫无可疑之状,终于利令智昏。常鹪使眼色说道:“也许枭、狍无知,误入埋伏,和这三孽畜一样,吃主人擒去。既等不到,我们归禀师父,向主人询问,要将回来,再责罚吧。”

说完,等了一会儿,不听应声,假装回飞,直到原处,终无动静。又疑主人事忙,这里芝仙生根之所虽有埋伏,无人主持。一时贪心大动,也不知枭、猿为何失陷,自恃法力,妄欲一试。只要能将芝仙擒到,如真冲逃不出,便就地分啖,朝尽头处行法穿山,逃了出去。于是二次隐身,重返疏林。老远便见那小人竟在妖猿面前,口中念咒,手执一面小令牌连击了三下。妖猿好似负痛已极,手脚乱颤,两三声惨叫过去,身子一挺一缩,便不再动。等到二人飞近,小人已笑嘻嘻持牌跑回原来树下不见。再看妖猿,已被光线生生勒死,头颈、四肢都只连着一点残皮,快要断落,死状奇惨。看神气,颇似妖猿轻敌,吃芝仙用法宝暗算擒杀,越以为先料不差。那面令牌必是一件厉害法主,也许连那禁法都由此宝运用。自以为看破了机密,好生欢喜。知道芝仙灵敏,令牌妙用深浅不知,还是隐伺在侧,看明之后,再行下手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