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卡奥捕猎(2)
同时,巴鲁和巴希拉激动得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巴希拉虽以前从没爬过树,但他也爬了树,可纤细的树枝在他的重压之下折断了,他滑了下来,爪子上满是树皮。
“你为什么不提醒人娃娃啊?”他对可怜的巴鲁大吼,而巴鲁则笨拙地开始小跑,希望能赶上猴子们,“你不提醒他,就算你把他扇个半死又有什么用啊?”
“赶快!噢,赶快啊!我们——我们还能赶上他们!”巴鲁气喘吁吁。
“就用这速度!受伤的母牛都累不倒。你还是丛林法则老师呢——打娃娃的家伙——这样来回晃个一英里都能把你累爆炸。还是静下来坐着思考一下吧!计划计划。现在不是追的时候。我们要是跟得太近,他们说不定会丢了他。”
“啊呀!呜!他们说不定已经把他丢下来了,带着他肯定很累。谁敢相信猴子们啊?把死蝙蝠放在我头上吧!给我吃黑骨头吧!把我滚到野蜂窝里去吧,让我被蜇死!把我和鬃狗埋在一起,因为我是最悲惨的棕熊!啊呀!呜!噢,莫格里,莫格里啊!为什么我没有提醒你对抗猴民们,而是要打你的脑袋呢?现在,说不定我已经把一天的课程都敲出了他的记忆,没有了口诀,他在丛林里就是孤零零的了。”
巴鲁用爪子扣住双耳,悲叹着来回滚动。
“至少刚刚他对我正确说出了所有口诀,”巴希拉不耐烦地说道,“巴鲁,你记性差,还不尊重人。要是黑豹我也像豪猪伊奇一样蜷起身子来嚎叫,丛林会怎么看呢?”
“我管丛林怎么想呢?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呢。”
“除非他们为了好玩把他从树枝上丢下,或者出于懒惰杀死他,我并不担心人娃娃。他很聪明,被教导得也好,而且首先他有一双令丛林兽民都害怕的双眼。但是(这可是一个大不幸)他在猴民控制中,而他们,因为生活在树上,不怕我们任何兽民。”巴希拉若有所思地舔着一只前爪。
“我就是傻子!噢,我就是个挖树根的棕色傻肥子,”巴鲁说着猛地拉伸自己,“野象海瑟说得对,‘谁都有害怕的东西。’而他们猴民害怕岩间蟒蛇卡奥。他和他们一样擅长爬树。他晚上去偷小猴崽子,轻轻说起他的名字就能让他们邪恶的尾巴都发凉。我们去找卡奥吧。”
“他会帮我们做什么呢?他又不是我们部族的,他可没有腿——眼神也最邪恶。”巴希拉说。
“他非常老,也很狡猾。但首先,他总是很饿,”巴鲁满怀希望地说,“许诺给他很多山羊吧。”
“他吃一次要睡上整整一个月,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睡。就算他醒着,要是他宁愿自己去猎杀山羊该怎么办呢?”巴希拉不是很了解卡奥,自然持怀疑态度。
“要是那样的话,你和我合力,我们两个老猎手会让他见识到理由的。”这时,巴鲁用褪色的棕色肩膀蹭黑豹,他们就离开去寻找岩间大蟒卡奥了。
他们找到他时,他正舒展身子躺在一块暖和的岩壁上,沐浴着午后艳阳欣赏自己漂亮的新外衣,过去的十天他因为要换新皮而处于休息状态,现在他可美极了——他鼻子嗅觉迟钝,大脑袋正顺着地面猛冲,三十英尺长的身子纠结成不可思议的结状和曲线,想到将来的晚餐,他舔起了嘴唇。
“他还没吃,”巴鲁松了口气咕哝道,同时他看到那美丽的棕色和黄色斑点斑驳的新外衣,“小心,巴希拉!他蜕皮之后眼睛总有点儿不好使,很快就会发动攻击。”
卡奥不是毒蛇——事实上,他还相当鄙视毒蛇,说他们是孬种——但他的力量在于他的怀抱,只要有什么东西被缠进他巨大的蟒圈里,就没有什么好说了。“祝您捕猎顺利!”巴鲁大声喊着蹲坐下来。和所有的蛇一样,卡奥相当聋,他一开始没听见喊声。接着他蜷起身子准备好任何机遇,他低下头。
“祝我们大家都捕猎顺利,”他答道,“嗬,巴鲁啊,你在这儿做什么?祝你捕猎顺利呀,巴希拉。至少我们当中有一个需要食物吧。有什么猎物出现的消息吗?现在有母鹿,要么小雄鹿也行?我饿得像口干井。”
“我们正在捕猎。”巴鲁淡淡地说。他是知道的,你不能催卡奥。他太巨大了。
“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吧,”卡奥说道,“一次捕猎对你们、巴希拉和巴鲁来说,可能什么都不算,但我——我可得在林间小路等上好几天,或是为了小猴子爬了大半夜等待渺茫的机会。吓!树枝也都和我年轻时不一样了,都是些腐朽的小枝子和干树丫。”
“说不定,此事和你巨大的重量有关联。”巴鲁说。
“我可是相当长——相当的长哟,”卡奥说起来有点儿自豪,“但那些都是因为新长出的树枝不好。上一次我就快要扑到我的猎物了——确实是相当近了——但我滑动的声音惊醒了猴子,因为我的尾巴在树上缠得还不够紧,他们喊叫着我最不堪的名字。”
“没有脚的,黄土虫。”巴希拉从胡须下面说,就好像他在试着回忆什么事情。
“咝!你们这样叫过我吗?”卡奥问。
“上个月,他们就对我们大喊那样的称号,但我们可没理睬。他们什么都说——还说你牙齿都掉光了,也不敢面对比小山羊大的东西了,因为(这些猴民着实无耻)——因为你害怕公山羊的犄角。”巴希拉继续亲切地说。
蛇类,尤其是像卡奥这样机警的巨蟒很少流露出他在生气的样子,但巴鲁和巴希拉却能看见卡奥咽喉两边大大的咀嚼肌都在膨胀颤动。
“猴民们已经转移了地盘,”他静静地说,“今天我出来到太阳地里,听见他们在树顶上叫喊。”
“我们现在追赶的正——正是猴子。”巴鲁说,但他的话语如鲠在喉,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丛林里第一次有兽民承认对猴子的所作所为感兴趣。
“毋庸置疑,让二位这样的猎手——我肯定,你们都是自己丛林中的首领——追赶猴民的踪迹,这事儿可不小。”卡奥恭敬地说,他的心里充满好奇。
“确实如此,”巴鲁开始说,“我不过是习欧尼山中狼崽子们年老、有时还很笨的法则老师,而这位巴希拉——”
“就是巴希拉,”黑豹说道,他的下颌猛地闭紧,因为他不信搞谦卑这一套,“麻烦就是,卡奥,我们有个人娃娃,你可能听说过,这些坚果小偷和摘棕榈叶子的家伙把他偷走了。”
“我从伊奇(他长有鬃毛又很专横)那里听过一些消息说什么人入了狼族,可我不信。伊奇满肚子道听途说的故事,讲得又烂。”
“可这是真的。他这样的人娃娃还从未有过,”巴鲁说道,“他是最好、最聪明、最勇敢的人娃娃——还是我的学生,他会让我巴鲁名扬丛林;还有,我——我们——都爱他啊,卡奥。”
“啧!啧!”卡奥说着来回摇头,“我也懂得什么是爱。我也有故事可以讲——”
“这就需要一个清朗的夜晚了,我们都吃得饱饱的,才好赞颂,”巴希拉迅速说道,“我们的人娃娃现在正在猴民手中,而且我们知道,在所有的丛林兽民中,他们只害怕卡奥。”
“他们只害怕我。理由很充分,”卡奥说道,“喋喋不休,愚不可及,贪慕虚荣——贪慕虚荣,愚不可及,喋喋不休,这就是猴民。但人之类的东西落入他们之手,那运气可就惨了。他们对摘来的坚果拿累了,就扔下了。他们扛着一个树枝扛了半天,本意是用来做件大事,接着却折成了两半。那个什么人可不值得羡慕。他们还叫我——‘黄鱼’是不是?”
“是虫——虫啊——土虫子,”巴希拉说道,“还有别的称呼,这里我都不好意思说。”
“我们必须提醒他们把头领叫得好听点儿。嗬——咝!我们必须帮助他们归拢游离的记忆。现在,他们带着娃娃去了哪里?”
“只有丛林知道了。往日落的方向,我猜,”巴鲁说道,“我们还以为你知道呢,卡奥。”
“我?怎么可能?他们要是挡了我的道儿,我就抓住他们。但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捕杀猴民的,也不杀青蛙,或是捞水洞子里的绿渣滓。”
“上面,看头上!上面,看头上!你们好!好!好,抬头看,习欧尼狼族的巴鲁!”
巴鲁抬头看声音来自何方,原来是鸢鹰兰恩,他向下飞,阳光在他卷起的翅膀边缘闪耀。几乎是兰恩的睡觉时间了,但他飞过了整个丛林来寻找棕熊,还曾把他迷失在茂密的林叶中。
“什么事?”巴鲁问。
“我看到莫格里在猴民中。他令我转告你。我看见了。猴民们带着他过了河去了猴城、去了冷巢。他们可能会在那里待上一晚,或十晚,也可能是一小时。我已经要蝙蝠在夜间观察了。我就带了这些信息。祝你们捕猎顺利,下面的各位!”
“祝您吃饱,祝您睡眠沉稳,兰恩,”巴希拉喊道,“下次捕猎我会记着你的,我要把猎物的头单独留给你。噢,您是最好的鸢鹰!”
“没什么。没什么。那男孩记得制胜秘诀。这是我应该做的。”兰恩又往上盘旋回了他的鹰巢。
“他没有忘记使用他的语言,”巴鲁骄傲地轻笑着,“想想,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被拉扯着穿过树林时还记得鸟类的口诀!”
“都是被逼得牢牢记住了,”巴希拉说道,“但我为他骄傲,现在我们必须赶去冷巢了。”
他们都知道那地方在哪儿,但丛林里很少有兽民去过那儿,因为他们叫作冷巢的地方是个古老的废弃城市,迷失和埋葬在丛林中,野兽们很少会占用人类曾经使用过的地方。野猪也用,但捕猎族不会。另外,猴子也会住在那里,就像听说他们经常住在别的任何地方一样,任何有眼界、自爱的动物都不会来这儿,除非是在干旱时节,那时半颓圮的水槽和蓄水池会贮存一点儿水。
“这段路要走上半夜——全速前进的话,”巴希拉说,而巴鲁看上去很认真,“我会尽最快速度。”
“我们可不敢等你。跟在后面吧,巴鲁。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卡奥和我一起。”
“不管有脚没脚,我都能和你们所有四脚兽并肩齐步。”卡奥说得简短。巴鲁努力赶快,但不得不坐下来喘气,因此他们就留下他晚点儿赶来,而同时巴希拉则以豹子轻快的慢步前进。卡奥不发一言,但却像巴希拉一样奋力往前,岩间巨蟒和黑豹步速齐平。当他们到达山底小溪的时候,巴希拉赢了,因为他跳了过去,而卡奥却是游的,他的头和脖子的两英尺部分露出水面,但到了平地,卡奥就赶上了落下的距离。
“凭我拍裂出逃的栅栏起誓,”巴希拉说,暮色降临,“你走得一点儿不慢。”
“我饿了啊,”卡奥说道,“另外,他们叫我斑点蛙来着。”
“是虫啊,土虫子,还有黄无脚。”
“都一样。我们继续吧。”卡奥看似将自己沿路倾泻,以他沉着的双眼寻找着最短的路径,然后沿着前进。
在冷巢,猴民们根本没把莫格里当朋友待。他们把这男孩带到了迷失之城,这时,他们自己就乐得不得了。莫格里以前还从没见过印度城市,尽管这只是一堆近乎废墟的城市,但看起来也很奇妙辉煌。很久以前,某个国王把城建在小山上。你还能循着石道通到毁弃的大门,最后的木头碎屑悬在破旧生锈的铰链上。树木有的长进了墙壁,有的从墙壁钻出来;防卫墙腐朽倒塌了,野生爬行植物一丛丛浓密地从塔楼墙壁窗户上悬垂下来。
山顶上是一座有巨大屋顶的宫殿,庭院和喷泉的大理石块滑落了,染上红红绿绿的印子,庭院里以前住着国王的大象,鹅卵石被草和小树顶起散落开。从宫殿里,你可以看见一排排房屋屋顶构成城市,看上去就像是空洞的蜂巢里面填满黑暗;一堆不辨形状的石块以前曾是广场上的一座雕像,这里曾是四条道路交汇的地方;街角的深坑和浅洼以前曾耸立着公共水井,而寺庙粉碎的圆顶上野生无花果树在一边发出了枝芽。猴子们称此地是他们的城市,假装因为其他丛林兽民都住在森林里而鄙视他们。然而,他们从不知道这些建筑建来做什么,也不知该如何使用。他们会在国王的议会大厅围坐成圈,挠跳蚤,假装自己是人;要么他们就在无顶的房屋跑进跑出,收捡墙角的石膏和旧砖块,可是又忘了之前都藏在了哪里,他们扭打嘶叫成一团,接着又散开在国王花园的平台上下跳跃玩耍,他们会摇晃玫瑰枝和橘树取乐,看果实和花朵掉落。他们探索着宫殿里所有的走廊和阴暗通道,还有成百上千的小暗房间,但他们从来记不得什么见过什么没见过;他们就一个一个,两个两个,一群一群溜来荡去,彼此告知说他们做的和人类一样了。他们从水槽喝水,把水搅得一片混浊,接着又在上面厮打,然后他们又会全部冲进一团大叫:“丛林里没有谁能像猴民这么灵巧、这么聪明,这么强壮和文雅了!”然后他们又会重新开始直到厌倦了这座城市就返回树顶,希望丛林兽民会注意到他们。
莫格里经过丛林法则的训练,不喜欢也无法理解这种生活。猴子们傍晚时把他拖进冷巢,经过了一段漫长的行路,他们不是像莫格里一样去睡觉,而是拉起手跳起了舞,还唱着他们傻气的歌谣。一只猴子发表了讲话,告诉他的同伴说捕获了莫格里是猴民历史上的新标志,因为莫格里将向他们展示怎样把树棍和藤条组合在一起抵挡风雨和寒冷。莫格里摘了些藤子,开始编进编出,猴子们试图模仿。但很短的工夫,他们就失去了兴趣,开始拉扯朋友的尾巴或是四条腿跳上跳下,摇来晃去。
“我想吃东西,”莫格里说道,“我没来过这片丛林。给我拿点儿食物,要么让我在这里捕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