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不定的情况
表面上看来,以伏罗希洛夫政治局委员的地位和他可以称斯大林为“科巴”的个人关系,再加上红军在现代化进程中所遭受的种种困难,在反对红军机械化的斗争中,伏罗希洛夫似乎稳操胜券(科巴是斯大林少年时发表诗作时使用的笔名,取自于他所喜欢的一部小说主人公的名字。只有他早年革命时代就结识的朋友才有资格使用这个名字称呼他,政治局内除了伏罗希洛夫就只有斯大林的格鲁吉亚同乡奥尔忠尼启泽才用这个名字称呼他,连莫洛托夫和卡冈诺维奇都是没有这个资格使用的——他们认识他太晚,也算不上朋友,而且从资历和年龄上大概至多只能算学生或者……仆从)。但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在伏罗希洛夫与图哈切夫斯基的初次交锋中,斯大林却站在了年轻的旧贵族图哈切夫斯基一边,而置老战友的颜面于不顾。这似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图哈切夫斯基的力量在哪里?
答案在于精神,在于一种与战争无关的体现,而不代表斯大林就真的相信,只有图哈切夫斯基的坦克可以,伏罗希洛夫的骑兵就不可以充当纵深战役的机动核心。事实上,图哈切夫斯基的思想,体现了30年代的苏联,由斯大林亲自提出的那句著名口号……“技术决定一切”,这句口号正通过五年计划彻底改变着国家的面貌,而且广遍四野、深入了苏维埃的骨髓。成群的坦克比大群的骑兵更能表明苏联已经摆脱原有的愚昧状态实现了工业化。这就是斯大林选择图哈切夫斯基而非伏罗希洛夫(或者说他所代表的布琼尼)的实质。这同样也是苏联国家的意志和历史的意志。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伏罗希洛夫必败无疑,想用坦克可靠与否的问题来推倒图哈切夫斯基是门也没有的。
1931年,图哈切夫斯基以新的方式组织了列宁格勒宫廷广场上的五一节阅兵。受检部队坐在被动员来的汽车上围绕广场行进。后面跟着坐在汽车上的由国防及航空化学建设促进会组成的空降兵。这是对以新技术重新装备军队和使军队转向机动作战形式的前景的一次演习。从而也就肯定了下述思想,即骑兵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将日益降低。至于斯大林对于图哈切夫斯基的全力支持,很快便在1932年,苏联革命军事委员会制定的1933~1938年工农红军建设第二个五年计划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分体现(没有人能够去挑战苏维埃国家与历史发展所必然带来的“技术崇拜”,所以由图哈切夫斯基同志主持制定、并由国防人民委员部确认、党和政府予以批准的对工农红军实施全面技术改造计划的总体方针当然是绝对正确的)。其中,规定对红军武装力量进一步进行技术改造的任务如下:
————工农红军最广泛地实行机械化;军队机械化的速度应达到能让装甲坦克和机械化兵成为战役中主要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建立新的、大的机械化作战单位————军和独立旅,使步兵能得到足够的坦克,废除战车的多种型号,设计和生产新型的、更完善的坦克,提高中型坦克和重型坦克的比重;
————使航空兵增加两倍;加速发展重型轰炸航空兵,用更现代化的飞机重新装备驱击航空兵;生产质量更好的飞机和发动机;把空军变成能解决独立作战任务并完全能同陆海军紧密协同行动的强大军种;
————使现有的火炮现代化,并制造新型的、更完善的火炮,首先是高射炮、反坦克炮、大威力火炮,使火炮都用机械牵引,提高炮兵部队的威力;
1935年五一阅兵式上出现在莫斯科红场的T-28 1934 KT28中型坦克。在卫国战争前,T-28多炮塔中型坦克和它的兄弟T-35重型坦克一道成为了苏联红军的象征,同时也是战前有关苏联在莫斯科红场阅兵式的新闻记录片中的常客。该车车体侧面的金属铭牌为“基洛夫”。
1936年列宁格勒五一节阅兵式上的T-28 1934 KT28“伏罗希洛夫元帅号”中型坦克。
装备有T-28的重型坦克旅由三个普通坦克营,一个训练营,支援营和一些旅直属队组成。1935年红军总参谋部批准了这个编制表。到1939年,共有四个装备T-28的重型坦克旅:第4、5、10和第20坦克旅。其中的第5坦克旅违反了之前关于坦克装备的命令,混合装备了T-28和T-35。
————使步兵摩托化并进行改组,以便在新式技术装备的基础上加强他们的战役战术机动性和灵活性,确定兵力兵器之间最正确的比例;使步兵部队得到火炮加强,配备机械化团和坦克营,以此来提高他们的战斗作用。
1937年“10月革命节”阅兵式上出现于莫斯科红场的T-28 1936 KT 28“斯大林同志”号。
T-28中型坦克是前苏联服役最早的中型坦克之一,从1933年起正式装备于苏联红军,一直服役到1944年。1932年,普梯洛夫兵工厂制造出一辆中型坦克样车。1933年苏联制造了31吨的T-28样车,拥有4个炮塔。主炮塔装有76.2mm 16.5倍口径KT-28型榴弹炮,副炮塔分布在左前、右前、右后并装备45毫米火炮。样车经改进后,军方同意成批生产,并将它称为T-28中型坦克。1938年开发了后期生产型——T-28 1938年型,取消了后部炮塔并将辅助武器改为机枪。1939年开始制造了T-28系列的最后一种量产型T-28E型坦克,火炮身管长径比提高到30倍口径。经试验后,军方要求增加其装甲厚度,并将火炮口径增大到76.2mm。各型T-28坦克参加了苏联入侵芬兰的战争,但表现极差。1941年在苏德战争中T-28的薄弱装甲、箱型外形、糟糕的平衡式悬挂装置和低威力火炮都证明它的设计失败。苏联后来在T-28基础上换装了“克里斯蒂”悬挂装置制造了机动性较好的T-29坦克,但与划时代的T-34相比,T-29仍然远远落后于时代而被放弃。
————进一步发展通讯器材,使各兵种直至连队、骑兵连、炮兵连以及每一架飞机、每一辆坦克都配有无线电台;增加工程器材,以保证高速建筑桥梁、道路、防御工事;
————建立一支强大的潜艇舰队,在太平洋、黑海、波罗的海、巴伦支海、白海建筑一系列海岸炮垒,以防卫主要的海军基地。
完成技术改造,用新式技术兵器重新装备了各军兵种,就使苏联武装力量在有决定性意义的武器装备——火炮、坦克、飞机方面取得对资本主义国家军队的优势。
另一方面,在1934年革命军事委员会改组为国防人民委员部时图哈切夫斯基兼任了副国防人民委员。虽然国防人民委员有多名副职,但是图哈切夫斯基是唯一的陆军军官(其他几名副人民委员中,之前的加马尔尼克,现在的穆克列维奇是政工干部,奥尔洛夫则是海军的),也是1935年授衔时唯一获得“苏联元帅”这一最高军衔的副国防人民委员(穆克列维奇作为政工延续了旧的衔职体系,是集团军级政委。奥尔洛夫是海军上将;伏洛希洛夫、图哈切夫斯基之外的第三名元帅,红军总参谋长叶戈罗夫没有副国防人民委员的兼职),这就使图哈切夫斯基成为了红军现代化改造的总设计师,真正的大权在握。而比地位进一步的攀升更重要的是,在大量增加技术兵器数量的同时,1935年正式通过了图哈切夫斯基所制定的《纵深战斗细则》(1935年3月9日由国防人民委员部批准)和体现纵深战役理论的《1936年工农红军暂行野战条令》(PU-36),这两部条例均对如何积极运用各种新技术兵器的方式进行了有益和正确的探讨。至此大纵深理论作为苏联红军基本作战原则,终于在1936年的野战条令(PU-36)中定型。
注解:关于苏联军衔
1920年代中期开始,红军采用的是14级指挥员职级,其中集团军级、军级、师级、旅级指挥员被称作高级指挥员,团级、副团级、营级指挥员被称作上级指挥员,连级、副连级、排级为中级指挥员,司务长级、副排级、班级、副班级被称作初级指挥员。与这种特殊的军衔制相适应,1920、30年代苏联红军在领章上钉缀铜制红色菱形、长方形、正方形、三角形符号区分职务等级,依次为集团军级4颗菱形、军级3颗菱形、师级2颗菱形、旅级1颗菱形(以上高级指挥员);团级3颗矩形、副团级2颗矩形、营级1颗矩形(以上上级指挥员);连级3颗正方形、副连级2颗正方形、排级1颗正方形(以上中级指挥员);初级人员:司务长级4颗三角形、副排级3颗三角形、班级2颗三角形、副班级1颗三角形(以上初级指挥员);红军战士无识别符号。不过在1936年2月23日红军节,苏联最高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与苏联人民委员会联合发布了《关于在工农红军中实行军衔制》的决议,实行了从战士直到苏联元帅的16级军衔制。军人喜欢军衔是因为两个原因,领章(1936年没有使用肩章,因为当时图哈切夫斯基还没有倒霉,他坚持想恢复沙俄的带穗肩章,可是伏罗希洛夫讨厌穗子,最后折中的结果是暂时不用肩章——不管带穗还是不带穗的,所以结果实施军衔制变成了一场简单的名称变化,因为20年代的职衔体系就已经在用领章了,现在不过是把带有职务色彩的名称改成了传统的而已——集团军级干部改称上将,继续带4枚菱形的领章,副班级指挥员现在叫下士,领章照样是1枚三角形,其他也一切照旧。)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地位,此外就是跟着军衔而来的薪水,特别是可以在职务不变的情况下通过获得级别提升来增加收入,让军衔制比原有的职务级别体系更加有弹性。
图哈切夫斯基坚信,在未来的战争中可以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进攻纵队设法穿过敌方的前沿防线的,并越过沿边境建立的由军队和武器构成的坚固防御体系,然后由坦克、步兵战斗车和汽车组成的一个长长的纵队将成一路深入敌区,几乎未遇抵抗地向前推进。除了在纵队的先头前进的坦克冲过敌方宪兵检查站或与沿道路向前线开进的敌方车队遭遇时需要进行警戒的小战斗外,将看不到值得一提的战斗——有的只会是长驱直入的胜利进军。为此,图哈切夫斯基在PU-36中明确指出,纵深作战只是战役的开始阶段,其目的在于通过使用优势兵力突破敌人前线防御,从而歼灭敌人兵力。下一个关键的阶段是向敌人后方发起攻击,在广泛区域内对敌人实施决定性打击。这一概念,即纵深战役,是基于图哈切夫斯基对现代大规模军队是系统化运作这一认识之上的,这一系统发挥功能及完成任务的能力要依靠前后方的有效协作。如果能够切断敌人前线作战部队与其后方司令部、供应线和预备队的联系,那么前线部队就将丧失作战能力。所以说,纵深作战和纵深战役属于一个大范畴下的两种概念:纵深作战强调对敌人兵力实施合围并实施物理上的摧毁以达到突破敌人前线的目的;纵深战役旨在更深层次破坏或瘫痪敌人的组织、指挥和控制,达到“战役打击”的效果。图哈切夫斯基得出结论认为,遭受“战役打击”的敌人更容易被各个击破,因为他们无法组织大规模抵抗。对此,美国学者威廉斯·默里和阿伦·R·米利特在他们描述第二次大战的经典之作《赢者之师》中说:“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苏联在考虑未来行动的可能性时表现得最具想象力。也许正是由于红军与过去的军队有所不同,才使图哈切夫斯基和特里安达菲洛夫这样的思想家可以想象在数百公里以外进行的机械化战斗,他们把这些战斗称之为‘纵深战役’——采取的行动旨在破坏敌人的平衡,直至消灭敌人的军队。”
然而,对于图哈切夫斯基本人及其大纵深理论而言,真正的考验却还在后面。在实施纵深战役时,为产生最大的战术和战役打击效果,作为副国防人民委员,图哈切夫斯基认为红军应组建四种作战梯队:既牵制部队、打击部队、推进部队、空降梯队。其中作为推进部队与打击部队主力的红军机械化部队,将按照其使用意图被严格分为三个部分:NPP(步兵支援型)、DPP(用以在1.5~3公里的浅近纵深内与敌军火器作斗争)和DD(用以在5~7公里的纵深内消灭敌军炮兵、指挥所和浅近预备队)。这四种作战梯队将互相作用并同时发起攻击。牵制部队将敌人牵制于整个前线,而与此同时,打击部队将纵深突破敌人整个战术防御。其目标是为推进梯队和空降梯队实施纵深战役创造条件。推进梯队将以大规模坦克、机械化和骑兵编队向敌人后方纵深高速推进。空降梯队将在装甲部队之前在敌人后方实施空降作战,以增强“战役打击”的效果。这就是大纵深作战理论,通过PU-36被细节化后的真实模样。为此,作为纵深作战力量的样板,在白俄罗斯军区及乌克兰军区,分别于1932年夏及1933年秋组建了17个独立坦克/机械化旅(包括2个重型坦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