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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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沉没的希望

战争突然爆发,诸事千头万绪,维修和抢救损坏舰艇的工作正心急火燎地展开。旅顺以及远东地区俄军主要指挥官的紧急对策会也正在召开。

“不会有水手——只有傻瓜,才会去拿军舰和炮台搏命”。正如纳尔逊上将所说得那样,一个理智的舰队司令不该赌这口无聊的恶气,放任机会从指缝中溜走。

战旗自“三笠”号的主桅徐徐降下,另一组旗号随之升起——“一齐转向,取舵40”。

1904年2月9日午后12:37,沐浴在岸上俄国海岸炮台弹幕中的联合舰队整齐地向右转,往黄海深处驶去。16道平行的航迹犹如一柄巨大的梳子,渐渐隐没于水天线之下。

一场大战就此落下帷幕。然而,战争只不过才刚刚开始。旅顺有充足的弹药储备,战前修筑的几大弹药库共储备有各种口径弹药数十万发。同时,燃料也堪称海量。除了储有供给作战舰艇使用的高品质威尔士煤124900吨以外,另有供应发电、取暖、蒸馏设备、工厂设施使用的普通煤炭84300吨,足够支撑舰队维持一年有余的高强度作战。然而,俄国舰队在日军不宣而战的突然袭击中遭到损失后,却丧失了主动出港寻求战机的勇气。

直到那个名满天下的白胡子老头到来……

“远东的喀琅施塔得”

旅顺要塞,准确地说,应该是旅顺筑垒地域、或者说是旅顺要塞港区,始建于1900年。

俄罗斯帝国对于其远东的新据地关东州寄予了厚望,一直希望将其建设成“东方的喀琅施塔得(喀琅施塔得位于圣彼得堡以西的科特林岛,为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母港所在地,彼得大帝时期从瑞典手中夺取,并建设而成的俄军重要军事基地)”,使之能够成为其巩固并拓展帝国在远东利益的桥头堡。

俄国对旅顺港防御体系的构想,最初非常宏大。早在1898年,时任关东州军政部(在《旅大租地条约》签订后,俄罗斯在旅顺口总览当地军政大权的殖民政府机构)部长,亦是俄罗斯帝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的海军中将杜巴索夫就曾提出过:为了能确保旅顺乃至整个关东州安全,同时掩护从哈尔滨通向旅顺的中东铁路支线的安全,保障关东州和俄国本土的联系在战时不被敌切断,俄军设防应推进到狼山(即火石岭。隶属于辽宁省大连庄河市,位于东港市正西约40公里位置)至营口一线,防区纵深达200余公里。这一完全基于军事角度考虑的提议本身过于宏大,无论从经济还是政治上考虑都不现实,所以未被俄国御前会议采纳并进行讨论。

旅顺口历史照片。拍摄地点位于白玉山脚下

位于白玉山以西的旅顺新城区,以及俄国东正教远东牧区总部所在地

同年8月,沙皇尼古拉二世任命苏鲍季奇少将接替了杜巴索夫,担任租借地俄军司令官,并赋予其州级行政权力。该租借地政权接受阿穆尔总督格罗杰科夫的管辖。与此同时,为了修筑帝国在远东的桥头堡,旅顺要塞工程委员会也正式成立,并向远东派遣了由专业人士构成的调查组,拟定修筑旅顺要塞的最终方案。

1899年初,调查组向俄国陆军大臣呈送了由专业人士给出的要塞防区修筑方案。该方案较之前杜巴索夫那个纵深巨大的方案显得非常“迷你”,甚至还不包含商用的达里尼特别市(俄语原意为“遥远”,后发展为大连市)在内。

整个要塞防御体系由陆上炮垒防御群、海岸炮垒防御群和要塞核心防区中央围城体系三个部分构成:

1.陆上炮垒防御群由东、北、西三个方向的一系列堡垒群构成——其陆上边界东起南夹板嘴,包含白银山、北斗山、东鸡冠山、望台、盘龙山、二龙山一线,构成东部堡垒群;北起小案子山、椅子山,以水师营为中心,构成北部防御群;西至西太阳沟、盛家沟、潘家沟至白狼山,依托城头山与西鸡冠山顶部的海岸炮垒群加以掩护,构成西部炮垒群。

2.旅顺港要塞区的海岸炮垒防御群自城头山起,由西向东分别由西鸡冠山、威远(老虎尾)、黄金山炮台群【由黄金山高炮垒与黄金山低炮垒(电岩炮垒)构成】、摸珠礁,至崂嵂嘴。

位于旅顺东港区的海军工厂

毗邻东港区的旅顺旧市区。自北洋水师时代起,这里就是旅顺城的主要生活与行政区

旅顺港东港区。自北洋水师时代起,这里一直是旅顺港的船舶后勤中心,建有海军工厂和装配码头以及干船坞,可以支持一支具备一定规模的舰队

东港区照片,右上角为泊在此地等待维护的俄军驱逐舰

3.要塞以市区外围防线上的一系列军事设施和轻型掩体,构成整个旅顺要塞的内核心区域,并建筑城墙加以保护。长墙西起龙河东岸三里桥畔,围绕老城区边缘而行,东至摸珠礁海岸,全长约5公里。墙高在2.5米至3.8米之间,城头宽约6米。

根据上述构想,旅顺港的外围防御体系绵延29公里(陆上约20公里,海岸防线长度为9公里)。计划将配备各种口径火炮500门以上,至少20个营的要塞守备队据守在大大小小的堡垒内,同时有不少于这个数的后勤与辅助人员支持这些军事机器的运作。

陆军大臣对此方案表现出了强烈赞同,但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回答则是清楚无误的“驳回”—— 数年来,俄国为了维持修筑西伯利亚大铁路、建设新关东州、中东铁路及其支线,外加为远东配属而新建的一整支现代化舰队,已经耗费了数以亿计的卢布。而这些钱除了向法国的银行推销俄国国债以获取融资之外,只能全部依赖于对法国的借贷和抵押。俄国财政已经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所以这种大兴土木的要塞建设并不符合帝国的经济利益。

俄国在旅顺城东北的东鸡冠山上修筑的堡垒群。图为残存至今的东鸡冠山北堡垒残骸。已经成为了当地的旅游景观区

作为让步,俄国财政部的一个专家组经过估算,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在目前财政可承受范围内,必须将守备与辅助人员总数压缩至12300人以内,配属的火炮总数则不可超过150门。这个形同阉割的方案当然不会得到俄国海陆军的赞同,故对于旅顺要塞建设的审批一时僵持不下。最后,尼古拉二世出面干涉,终止了最高决策会议中无意义的争执。基于财政压力,沙皇允许将整个要塞建设周期从最初设想的5年延长一倍,并拆分为三个阶段执行。旅顺要塞区计划在1909年全部完工,共将投入8927775卢布建设经费。第一阶段预定于1904年完成,计划投入4631757卢布。要塞筑垒工程以原清帝国北洋水师旅顺基地的炮台作为基础,改建新建永久型海防炮垒22座、陆防炮垒8座、半永久性火炮阵地24个、永久性陆上堡垒8座、半永久性堡垒6座。整个防御系统计划安装各种口径火炮542门。

黄金山海岸炮垒群的大型坑道与掩体设施

旅顺曾为清帝国重要的海军基地,同时建有坚固的炮垒和相对完整的防御体系,但它在甲午战争期间还是遭日军攻克。所以俄国在修筑要塞之前,先对当地遗存的清军炮垒与岩体进行了详细的考察。负责这一工作的,是俄国著名的工兵专家,尼古拉工程兵学院任职教授K·I·维利奇科上校。他同时也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要塞群的总设计师。

通过系统的考察,俄国人认为,旅顺清军炮垒之所以会在日军强攻下迅速陷落,是由于清军在修筑碉堡和炮垒时,采用了条石与土方相互结合堆砌的方法。这类堡垒看似坚固,却禁不起爆破和大口径炮弹的轰击。基于上述考察所得出的结论,维利奇科决定在新要塞的建设中采用最新的工程材料——以水泥为主,掺入一定比例沙子和鹅卵石所制成的混凝土。

旅顺的全部永久性堡垒和炮垒均采用混凝土为材料,为此需要从俄国本土运来数量巨大的水泥。但旅顺港位于俄国的运输体系以外,孤悬于辽东半岛尖端。起初物资运输颇为不便,1900年至1902年间,依靠不稳定的海运断断续续将少数重要资材和设备由欧洲运来,先期完成了旅顺港海军基地的扩建。在这一时期,俄方集中力量修筑了中东铁路以及通向旅顺的中东铁路支线。1903年,当铁路线完全修通以后,大量建材与设备开始被源源不断运至旅顺港。与此同时,关东州方面在当地征募华工达6万余人,开始全力抢修港区与要塞防御体系。

至1904年2月8日午夜战争爆发之时,要塞的大致建设情况如下:

1.自崂嵂嘴炮垒至城头山炮垒,总长9公里的海岸防御体系基本完成,火炮全数安装到位;

2.中央围城与核心防御体系全部完成;

3.陆上要塞和防线均处于施工状态或准备动工状态。

旅顺要塞的海岸防御体系,是在原清北洋舰队旅顺基地岸防炮台原址的基础上加以巩固和扩建的,故能够在较短工期内迅速完成。而中央围城与要塞核心防区的建设,虽然对提升要塞防区的持久能力上颇有帮助,长达5公里的城墙可以有效防范敌方在围城时渗透过外围堡垒群以小股部队袭扰防御中枢,但在提升要塞防御区的防御能力方面毫无实质意义上的帮助。由于陆上防御带在战争爆发时尚未完工,所以仅凭内部核心区的一道城墙,是不可能保障旅顺安全的。一旦敌重兵集团推进到城墙之下,要塞实际上已经等于陷落。不过,俄方在核心区建设时大量修造蓄水池,开挖了许多坑道和汲水暗区,并着力于构筑各类加固过的弹药库与粮库。同时,俄国工兵还开挖和修建了沟通防御区岸上边界各堡垒的壕沟系统。这在未来的战争期间将有助于要塞在围困下坚守更长的时间。

在战争爆发以后,要塞方更是借助日军调动部队切断旅顺与俄国铁路联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赶工完成了陆上外围防线中的多数主要堡垒,并囤积了可供一年消耗的存粮与弹药。这些成果在后来的战斗中,都成为了俄国守军在被优势日军围困下能坚持抵抗的重要资本。而抢在开战以前完工的要塞对海防御体系,则在开战之初便已展现出其价值。

从望台炮台制高点拍摄的旅顺城东北方向。从那里攻向旅顺的敌军,势必要通过外围山头防线前的大片开阔地,付出惨重的伤亡

祸不单行

当东乡的舰队转向驶离海岸之时,沿岸各炮垒上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而在战斗中,他们击退了敌人,取得了胜利。港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但奥斯卡·维克托罗维奇·斯塔克海军中将没有心情感受普通士兵们的喜悦,因为他手中最强大的两艘战列舰,“列特维赞”和“皇太子”号,此时正歪在老虎尾一侧徐徐地下沉。夜间遭受鱼雷袭击受损搁浅的,还有防护巡洋舰“帕拉斯”号。在上午的袭击中,“胜利”号、“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波尔塔瓦”号等战列舰,以及巡洋舰“阿斯科利德”号、“大臣”号等,也先后被日舰击伤。

舰队的当务之急首先是将泊于外锚地的战舰群尽快移入港内,然后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和效率维修受损船只。在白天的袭击中被击伤的诸舰与中雷后搁浅的“帕拉斯”号巡洋舰并不难对付,除了后者失去了自航能力需要拖船以外,均在当日天黑前被挪到了港内锚地内暂泊。至于后者,经过一昼夜紧急抢修后,受损的“帕拉斯”号也恢复了部分浮力,被心急火燎的俄国拖船连扯带拽拉入港内。而“列特维赞”和“皇太子”号却是最大的麻烦所在,因为这两艘船都太重了,而且因为鱼雷的攻击,船壳破损比较严重,一时难以恢复船体水密重新浮起。

在开战日对旅顺的夜袭中,防护巡洋舰“帕拉斯”号被两条鱼雷射中,严重受创。但是该舰船体小,重量轻,将其捞进港内并非难事

战争突然爆发,诸事千头万绪,却没有一件是可以疏忽的。维修和抢救损坏舰艇的工作一边正心急火燎地展开。另一边,旅顺以及远东地区俄军主要指挥官的紧急对策会也正在召开。2月12日,在召集了关东州以及南满州地区俄军主要军政要员以后,俄国关东州总督以及整个满洲地区俄军最高指挥官,海军上将阿列克塞耶夫召开了紧急会议,基于当前的状况拟定了下一步对日作战的对策。俄军对阻止日军自朝鲜半岛推进有一堆计划,这里暂且不表,只谈针对旅顺当前状况的三个应对原则:

1.大连湾以及达里尼特港(俄语意为“遥远之地”,今改称大连)的海上防卫手段只限于敷设水雷场,原则上旅顺舰队不出动舰艇迎击侵入该水域的日本舰艇;

2.战列舰是与日本联合舰队周旋的根本与最大筹码,应尽量确保其不受损失,暂时只出动巡洋舰、驱逐舰、鱼雷艇和炮舰应战;

3.在旅顺港外围敷设水雷,以限制日本舰艇随意出入要塞水域。

在当时,俄军在新关东州的陆军作战兵力,主要由陆军少将亚历山大·维克托罗维奇·傅克指挥的东西伯利亚第4师和由陆军少将罗曼·西德洛维奇·康科拉琴科指挥的第7师构成。两个师的主力约2万余人被集中在旅顺港;驻防大连湾一线的俄军约4000人,士兵来自于隶属于东西伯利亚第4师的步兵13、15团。此外,还有外贝加尔骑兵团的600余人、东西伯利亚炮兵营的300人,外加水雷布设连200人等;在达里尼驻有东西伯利亚步兵第14团的2000人;防守貔子窝的俄军约有400人规模,分属东西伯利亚步兵第2团和外贝加尔骑兵团。对于旅顺乃至整个新关东州的“咽喉”部位——金州地峡,俄方只投入了东西伯利亚第5步兵团的2个营(约750人)加以防守。这种部署是荒谬的,而俄军在不久以后就会因为忽视对金州的防护而尝到教训。

同日,一纸来自清帝国的“上谕”传抵交战双方与各列强。由于对这两个即将大打出手的“瘟神”无可奈何,清帝国政府也只能宣布保持“中立”以避免战争危及自身。很快,补充的外交公告将山海关外东三省以及内蒙一部定为“交战区”,并将当时由袁世凯统帅和训练的新军一个镇(等同于师级作战单位)派往山海关驻守,就此作壁上观了。

对于大连湾的布雷工作,其实早在俄军战区决策层定下调子前,就已经展开。2月9日下午,根据斯塔克中将的命令,布雷舰“叶尼塞”号在防护巡洋舰“世袭贵族”号的保护下离开旅顺驶往达里尼港。“世袭贵族”号在护送完毕后回到旅顺港,“叶尼塞”号则彻夜展开布雷作业。到次日晚上20:00,已在以三山岛为中点的大连湾南、北水道约7海里的布雷线上设置了320颗锚雷。11日,更是在南水道上布设了水雷。至当日正午时分,北水道布雷线的补足工作也顺利完成。

布雷巡洋舰“叶尼塞”号。该舰是俄国海军辅助舰艇中的精锐,具有很强的布雷能力

然而,天气在此时转为恶劣。因为布设作业中的技术问题,有少量的水雷锚链在坏天气袭来时损毁,锚雷变成了漂雷在海面上随波逐流。“叶尼塞”号在准备返航前,发现了2颗飘出预设雷区的漂雷。舰长斯德潘诺夫海军中校立即下令开炮将其引爆。不幸的是,水雷爆炸引发的冲击波将另一枚未被察觉到的漂雷推向了“叶尼塞”号的船体。先是“啪”的一下轻响,水雷的探针触上了“叶尼塞”号的右舷,随即惊天动地的炸了开来。爆炸位置刚好位于右侧舷弹药库之外,立即将药库内的炮弹一同引爆。

在危急时刻,部下苦劝舰长斯德潘诺夫海军中校立即弃船避难,但中校却只是下令部下们弃船逃生,固执地决定和自己的船同生共死。见苦劝无果,有几名属下试图强行架起船长跳上救生艇。面对犯上“作乱”的部下,斯德潘诺夫冷静地抽出了配枪:谁不听从我的逃生命令,便就地正法!无奈之下,舰桥内的官兵们只能弃舰长自行逃生。一连串的爆炸早已撕裂了船壳,随着浸水的海水不断增多,“叶尼塞”号的船艏没入水中而船艉却高高翘起,最后在一阵金属扭曲的可怕巨响中,残破的“叶尼塞”号再也无力支撑一头直插海底。

“孩子们啊,你们要尽力活下去好好干,不要担心我!”这是生还者记忆里,斯德潘诺夫舰长最后的遗言。布雷舰“叶尼塞”号,死者舰长以下95人,获救者副舰长以下198人。

“叶尼塞”号就这样带着95条人命莫名其妙的交代了,但是这事还没算完。“叶尼塞”号被漂雷击毁所发出的一连串爆炸声,达里尼特港内的人是听得一清二楚。由于当时大雾笼罩能见度不高,恰巧附近正好有艘船穿越水雷封锁线出港。所以一时间谣言四起,大家都认为是埋伏的日本驱逐舰将“叶尼塞”号给干掉了。

“世袭贵族”号是俄国海军最新式的防护巡洋舰之一,性能优异。但却在指挥官的失误和糟糕透顶的运气下,损失得不明不白

俄国驱逐舰“快速”号。该舰目睹“世袭贵族”号触雷却无能为力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负责大连湾和达里尼特地区防卫的傅克少将认定,布雷舰的损失是“日本驱逐舰”作恶。于是他也不敢怠慢,当即就将这一消息电告旅顺。阿列克谢耶夫总督接到情报后勃然大怒——旅顺舰队刚刚吃了日本驱逐舰的大亏,好家伙这一天都没太平呢,又来找麻烦?于是刚刚回港加好煤的“世袭贵族”号只得在严令下于当天下午15:30带着“快速”号、“前哨”号等4条驱逐舰匆匆出港,再奔大连湾而去。

“世袭贵族”号出港后一马当先,领队沿海岸经过帽岛直驶大连湾外,接着便转舵前往南三山岛附近海域进行巡视。可是,谁曾想到在当天17:00没过多久,正航行在三山岛以南约2海里洋面上的“世袭贵族”号发出了一声巨响——触雷了!又是不知道哪飘来的水雷触中了这艘巡洋舰左舷锅炉房下方的水线,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直接将左舷锅炉舱炸开,海水涌进破口很快便淹没到了船身的舷窗部分。不过该舰的损管人员经验老道,竭尽全力关闭了破损船舱附近的所有水密门,控制住了进水。

17:45,“世袭贵族”号的左倾虽然达到了15度,但是起码还能漂在水面上,有靠拖船拖回港内的希望。不过,“世袭贵族”号的舰长萨洛伊契夫上校却坚信有那子虚乌有的“日本驱逐舰”,应当速速返回旅顺。天色渐晚,由于担心被日军驱逐舰乘夜色继续攻击,舰长下令周围友军驱逐舰快速靠拢收容,全体舰员则一起弃船。并命令随行的驱逐舰“前哨”号发射鱼雷替“世袭贵族”号了断。谁知“前哨”号也担心所谓的“日本驱逐舰”,在接到命令后只是转动鱼雷发射管朝漂浮的“世袭贵族”号射出2雷后便掉头返航,也不管是否有打中目标。结果,2条鱼雷中,一发因为发射药哑炮未出管,另外一发射偏。更可笑的是,“前哨”号回港的时候只因识别信号晚发了少许,就被搁浅在港外的战列舰“列特维赞”号当作成那传说中的“日本驱逐舰”,不由分说就是赏以一阵炮火。好在很快双方沟通成功,最后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拖到2月12日上午09:00,第一驱逐队司令马特塞维奇上校为了去观察“世袭贵族”号的情况,遂乘座“耐力”号驱逐舰,带着“雷鸣”号驱逐舰驶向大连湾,并于正午时抵达湾内。见“世袭贵族”号在距离海岸10公里左右的地方右舷座礁搁浅,船体倾斜已经自动扶正少许,暂时只是左舷略倾。在登船队检查之后,发现该舰仍有不少储备浮力,工程师认为还有拖到浅滩上进行修理的可能性。于是上校便命先让“世袭贵族”号下锚,然后先从该船的军官舱里载走了所有的银制装饰,次日再行拖带作业。

但是13日一整天天气都极坏,海面上刮着偏北大风,救援船只无法登船安装牵引缆绳。当夜满潮时,“世袭贵族”号在被暴风吹离了下锚地漂进了布雷区后,鬼使神差地又吃了一颗水雷。次日黎明,马特塞维奇无奈地看到,海面上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2天之内因“意外”损失布雷舰和轻巡洋舰各1艘的报告,令斯塔克中将无地自容,更使总督阿列克谢耶夫暴跳如雷。出气筒唯有倒霉的萨洛伊契夫上校了。于是,作为责任人的萨洛伊契夫上校被上级冠以“玩忽职守”和“处置失当”的罪名送交军事法庭接受审讯。最后,他领到了停职一年的处罚。

俄国太平洋舰队在战争伊始时的这些幺蛾子举动并非是别现象。除了以上两舰的沉没,在2月10日的半夜,旅顺港内还发生了驱逐舰间的碰撞事故。当晚,驱逐舰“强烈”号从港内驶向外港泊地时,因为速度过快,冲角撞到了结束巡逻准备入港的驱逐舰“战斗”号的舰腹上。这一撞,当场在“战斗”号的舯部捅开了一个大洞,“强烈”号的船头也被撞坏。闯下大祸之后,两艘船的水兵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才使“战斗”号免于沉没。

左图为舯部被捅开了一个大洞的“战斗”号,右图则是肇事者“强烈”号

战争爆发仅仅5天,太平洋舰队便已经损兵折将狼狈不堪。长官们异口同声地痛骂舰长无能,舰长们对着不中用的军官们暴跳如雷,而军官们则将一切归咎于“低能的投水汉们(即淹死鬼,俄国军官和贵族们对下级水兵们的蔑称)”。作为被压迫者,水兵们虽怨声载道却无人辩解。于是,上下之间逐渐离心离德。整个舰队士气低沉萎靡不振,俄国太平洋舰队尚未有机会经历一次正式的海上战斗,士气便已遭重挫。

而这种混乱状况,一直要到马卡罗夫上任后才逐渐平息下来。

闭塞作战

2月16日,横须贺港迎来了贵客,联合舰队几个月来翘首企盼的“日进”号和“春日”号终于归来。“日进”号先行一步,在上午9:30入港,“春日”号也在两个小时后驶抵。这两艘新锐战舰属朱塞佩·加里波第级装甲巡洋舰,由意大利安萨尔多船厂建造,本归属阿根廷所有,于1903年末被日本购得。

装甲巡洋舰“日进”号。该舰与“春日”一起,是战前日本政府临时增购的少数军舰之一

“春日”号的武器系统别具一格。前甲板安装着阿姆斯特朗·惠特沃斯有限公司生产的单装1898年式10英寸(254毫米)40倍径主炮,后甲板上主炮塔内则配备与第二战队内装甲巡洋舰同型的双联装1904年式8英寸(203毫米)速射炮。由于设计上的与众不同,“春日”的10英寸前主炮仰角可达20度,射程可达18000米之遥,超过了联合舰队所有其他战舰,也远过位于旅顺要塞配备的所有俄国岸防炮。如果“日进”号愿意冒险进入旅顺港的要塞炮射程以内,那么它可以凭借较大的主炮仰角,炮弹就可越过黄金山或者西鸡冠山,落入旅顺围城的核心防区以及港内锚地。这也是战争期间联合舰队唯一一门能从海上威胁旅顺要塞内部的火炮。

斯塔克中将“终于”等来了他的解职命令。2月17日,沙皇尼古拉二世发出敕令,宣布解除奥斯卡·维克托罗维奇·斯塔克海军中将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一职,并宣布由斯捷潘·奥西波维奇·马卡罗夫海军中将接任这一要职。

当天中午,马卡罗夫带着自己亲自选定的司令部成员、几名技艺高超志愿跟随他前往远东的造船工程师、一帮精选的老船工,以及几车皮的军舰备用零件,从圣彼得堡的火车站出发了。他们将一路向东,越过乌拉尔山脉穿越整个西伯利亚荒原,直抵旅顺。不过,即便是搭乘火车通过铁路直达目的地,其漫长的路途也要花掉他们至少18个昼夜。

东乡平八郎并不打算放过旅顺的俄国舰队,虽然9日昼间的攻击碰了个钉子,但他依然对奇袭怀有希望,并深知乘热打铁的必要性。2月11日夜间,日方再度组织夜袭队莅临旅顺。然而,等待着这些摩拳擦掌的日本水兵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外锚地。仅有的一艘俄国军舰是搁浅在老虎尾边的“列特维赞”号,夜幕中其阴影宛若一只狰狞巨兽。

这只搁浅的巨兽现在可不是好啃的骨头。莫说其上驻有水兵操作着火炮整戈待旦,岸上的俄国人也正打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不停用探照灯来回扫视“列特维赞”四周的水面。同时,日本夜袭队还隐约发现,在老虎尾和黄金山的阴影中,不断涌现出俄军轻型舰只的身影。

在对方高度戒备的状态下,如果日本驱逐舰贸然摸上去,只要进入俄军的警戒圈被发现可以说是必然。届时,这些没有装甲的小船将面对俄军几十门大口径岸炮和上百门速射火炮的密集射击。眼见无隙可乘,夜袭队唯有灰头土脸地卷铺盖走人。

敌人缩在港内保存实力,旅顺要塞的海上防御又堪称铜墙铁壁……在这种情况下,联合舰队还能有何作为?自从驱逐舰队归航数日以来,这便是东乡平八郎及他的参谋部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当然对策也是有的,比如可以设法将旅顺港的出口堵住。

开战之初,日舰队的任务是在初期尽可能地给远东俄军舰队以较大的打击,掌握作战海域的制海权。为了使陆军部队在大陆上的作战得以顺利进行,则须确保海上输送路线的安全。虽然俄旅顺舰队在日军的初次偷袭下蒙受了较大损失,但其依然能够保全战力,始终威胁着陆军的海上生命线。同时,海军方面终有一日要应对俄方本土来航的强大增援舰队,所以也需保存战力,避免损失。

旅顺口近距离照片,图中两支航标灯柱间即为出入水道。可以看出,巷道非常的狭窄。一旦被堵塞,那么港内的所有战舰均称为瓮中之鳖

另外一方面,俄国在日军初袭旅顺后也采取了保存实力的龟缩策略,避免决战,以岸防炮台火力为保护伞,隐蔽港内,等待战机。日方为此策划了闭塞旅顺港口,把俄舰队关进港内的作战计划。由于旅顺港口不仅狭长,并且水浅,落潮时大型舰船无法通过,满潮时水深也不超过10米。只要能沉下几艘大船,就能够完全地阻塞水道。这如同给一个酒瓶加上一个塞子,使旅顺舰队无法完成其使命,化作无用的废物。这自然是日本人仿效1898年美西战争时美国人的旧策。东乡的参谋秋山真之正是这场战斗的旁观者,并对当时的情况作了详细记录。某些海军军人打算把当时舰龄已高,不堪使用的原北洋水师老式大型铁甲舰“镇远”号拿来派这个用场。

主张此策最力者,当属时任第1舰队中佐参谋的有马良橘,他和当时三笠舰的后任参谋松村菊男大尉等10人推进这个计划。松村因为在旅顺初袭中身负重伤不得不后送,余下的10名人无一不是搭乘了闭塞船,作为闭塞船的指挥官和机关长参加了作战。后面将要出场的“军神”广濑,最后也是在有马的劝说下代替松村参加作战的。

有马等人主张在开战切迫之时,不等宣战,就应立即实施闭塞作战,但未得东乡长官的许可。据说这是因为东乡宅心仁厚,尽管深知作战意义重大,也不忍在开战前将没有舰艇护卫的闭塞船船员眼睁睁地送入死地。但不管怎么说,在开战前闭塞计划已经拟订且准备好了。

因司马辽太郎的小说《坂上之云》而闻名的“著名参谋”秋山真之(左)与另一位闭塞作战计划的支持者有马良橘。不过在秋山最初的计划中,执行这项作战的,将是当年掳获自北洋水师的岸防铁甲舰“镇远”号

最后,根据联合舰队提出的要求,日军大本营在国内倾力动员,共征集了较旧式的商船5条。分别为“天津丸”(4325吨)、“仁川丸”(2800吨)、“报国丸”(2400吨)、“武州丸”(1690吨)、“武阳丸”(1200吨)。2月16日午后,5艘闭塞用船舶终于全部驶抵八口浦基地。

海军的工程师经过一番考察,认为要操作这5艘船的最少人员总计需要67人,如果算上早有安排的指挥人员,则是77人。2月18日,舰队司令部以东乡平八郎的名义传令各舰,征募77名愿意冒生命危险执行这一任务的志愿士兵。结果水兵们响应异常踊跃,仅一个上午就有超过2000人志愿报名。根据海军军令部《明治三十七·八年海战史》的记载,在某舰选拔人员时,当“志愿者向前一步出列”的指令一下达,全体舰员都向前一步,使得选拔人员大费其劲。从志愿者中进行取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去掉独生子、家里唯一的儿子、需要继承家名的长子以及兄弟少的这些,仍有千多人之巨。最后只能靠各舰舰长凭权威指定人选,而落选者颇多不满,甚至有人当众落泪和以血作书“明志”的。总之,联合舰队战意昂扬,各级军官水兵都急不可耐地要“为国尽忠”,这一点和俄国舰队的萎靡不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容易定下了5艘船的指挥和船员名单,作为开战后最先提出进行闭塞作战的有马良橘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指挥最大一艘船率先冲击旅顺口,而各舰的人员分配情况大致如下:

“天津丸”

指挥官:有马良橘中佐(“常磐”号装甲巡洋舰副舰长)

轮机长:山贺代三高级技师(“初濑”号战列舰机关分队队长)

下级军官、兵士15人

“仁川丸”

指挥官:齐藤五郎大尉(联合舰队第一舰队参谋)

轮机长:南泽安雄高级机械师(“霞”号驱逐舰机械师)

下级军官、兵士16人

“报国丸”

指挥官:广濑武夫少佐(“朝日”号战列舰鱼雷长)

轮机长:栗田富太郎高级技师(“敷岛”号战列舰机关分队队长)

下级军官、兵士14人

“武州丸”

指挥官:岛崎保三中卫(征用商船监督官)

轮机长:杉政人少机械师(“常磐”号装甲巡洋舰水兵)

下级军官、兵士13人

“武阳丸”

指挥官:正木义太大尉(“高砂”号防护巡洋舰第一枪炮长)

轮机长:大石亲德中机械师(“初濑”号战列舰机关分队队长)

下级军官、兵士12人

2月19日,全体志愿者都分乘各闭塞船,开始布置爆炸装置以及其他各种准备工作,并编成了以 “天津丸”为先导舰的闭塞舰队。闭塞船队决心从老铁山高角沿海岸向港口突进,并以灯塔下的岩角为基准横向实施自沉。

2月20日08:00,闭塞船队在第3战队、第5驱逐队及辅助巡洋舰“金州丸”、“吉野丸”的护卫下出发,于21日到达朝鲜西北海岸的巡威岛(位于朝鲜瓮津半岛南部)。也是在这一天里,从本州岛八口浦出发的第1战队、第2战队及通报舰“千早”号;午后从仁川港出发的第9艇队、第14艇队及通报舰“龙田”号、辅助巡洋舰“春日丸”;翌日上午07:00在同港出发的第1驱逐队等3支船队,也于21日集结在巡威岛。不过,由于当日西风甚劲、风掀浪高,全舰队只得延期出动暂泊当地。

22日16:00,按照预定航线,第3战队和第5驱逐队首先出航,接着是第9、14艇队和闭塞船队,最后则是第1、2战队及第5驱逐队。第1驱逐队和“春日丸”则在第二天出发,23日下午14:40,在后续的船只和先发的诸队合流后,于下午17:00抵达圆岛东南20海里处。

随后,闭塞船队就在此处和带有各自任务的战队、驱逐队告别。以第1驱逐队打头,第9艇队断后,与护卫自己右翼的第14艇队一路朝着旅顺港口进发。船队在24日午夜0:30抵达老铁山东南海域,并于此停泊,等待战机。

俄国方面,在2月9日日本驱逐队袭击旅顺时座礁的战列舰“列特维赞”号,尚未能浮起送回港内,还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该舰为了防备日本驱逐舰再来“痛打落水狗”,不但在坐沉点外围40米处扎了一排捆扎结实的木桩。而且还在木桩和船身之间布设了两层鱼雷防护网。这下甭说鱼雷,就算有条大点的鱼想钻过来都显得困难。而舰员则被分成两班,轮换交替,昼夜不停地进行警戒。右舷的大小炮都已经装填了炮弹,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射击。实际上,神经高度紧张的“列特维赞”号已经在11日错把友军舰艇认作日本驱逐舰一阵乱轰。为了和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取得联络以策安全,俄国工程师甚至连电话线也已经布设完毕了。夜间的警戒尤其森严,除有2艘驱逐舰担任警戒主力外,每天傍晚都有装备了37毫米炮的小艇数艘在 “列特维赞”号的船头与黄金山之间的海域彻夜巡逻,而且岸上探照灯也一刻不停地来回搜索。由于有这么一个活宝蹲在这里,所以很难想象速度较慢的闭塞船能够突破层层封锁,达到其目的。

23日11:50,作为闭塞船队前导的第5驱逐队到达老铁山下。在等待月亮西沉后,舰队在凌晨01:30沿岸摸进港口,发现了黄金山沿岸停靠的数艘俄舰。于是该舰队的“阳炎”、“不知火”、“丛云”、“夕雾”号等4舰各选定了一艘俄舰为目标,仓促射出鱼雷后便遂即“转进”。

“阳炎”所施放的鱼雷擦过“列特维赞”号,撞到海岸发生爆炸。虽无任何损失,但却把俄国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列特维赞”号于是借助沿岸探照灯全力反击,右舷大大小小的火炮全部集中到了这艘小小的驱逐舰头上。不到片刻,“阳炎”便从探照灯的视界中消失了。

此时,“不知火”号调转船头朝着“列特维赞”猛冲过来,在逼近至700-800米时试图发射鱼雷。这艘船的动作没有逃过俄国人的眼睛,“不知火”号立即遭到了俄方岸上和舰上火力的迎头痛击,只得再次退走。经过这一轮攻击之后,由于察觉到俄方防护严密,再行突击恐怕仍难奏效。权衡利弊后,尚未接火的其余两艘驱逐舰被迫迅速退走,由俄国人的炮弹欢送了一路。

另外一边,担任闭塞船队警戒任务的第1驱逐队“晓”号,于凌晨03:20在老铁山南方一处设置了作为船队航线标志的白灯。作为船队护卫艇的第14艇队第2小队到达老铁山西南后便继续前进,在侦查了港口附近区域之后,便在其东南1海里处停下。但是仅仅过了20分钟就被岸上探照灯所发现,根本无从还手的日本驱逐舰队只能选择撤退。

到了04:15,集结在老铁山西南海面的船队终于出击。以“天津丸”打头,“报国丸”、“仁川丸”、“武阳丸”、“武州丸”依次跟进。船队绕过老铁山东角,在行进到距离港口还有4海里的海面上时,这5个动作缓慢的“小偷”就让馒头山的探照灯给发现了。紧接着,黄金山高炮台和低炮台(就是所谓的“电岩炮垒”)的探照灯也兜了过来。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闭塞船队遭随即到了俄国岸防炮最炽热的“欢迎”。包括黄金山在内,白狼山、老虎尾半岛上的岸防炮统统朝这里集火射击,一时间炮声密得和放鞭炮似的。但是日军船队不为所动,继续前进。

黄金山上仓促射来的炮弹并不算准确,白狼山则由于距离较远难以有效击中。但是探照灯雪亮的灯光把先导船“天津丸”舰桥上有马中佐以下的一干人等都晃花了眼,以至于未能发现自己的船正对着一大块礁石冲去。于是该船在04:28撞上了老铁山东方的开洋礁搁浅,该船无奈下只能自爆了断。

搁浅后,有马中佐朝着后续船只大喊“面舵!面舵!”。广濑武夫指挥的二号船“报国丸”领会了意思,急忙右转,斋藤七五郎指挥的“仁川丸”也跟着转向。但是正木义太大尉指挥的“武阳丸”不知道天津丸已经座礁,看到“天津丸”樯头的信号灯时,还以为已经快到港口附近了,待其靠近“天津丸”时才发现和预定的位置不一致。正当确认位置时,因舵机被俄军炮火打坏,已经失去控制能力的“武州丸”纵身从“天津丸”与“武州丸”之间跃过,在附近的馒头山下海面爆炸沉没。

第一次闭塞作战中,沉没在旅顺口航道外的船只

被探照灯晃得头晕眼花,又被炮弹打懵的正木大尉显然不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听僚舰的爆炸声便一拍脑袋:搞什么,这里就是港口啊!于是取“天津丸”和“武州丸”的中间点,打开通海阀自沉。

这样,5艘闭塞船中的3艘已经自沉,沿岸炮台的炮火便集中向“报国丸”和“仁川丸”射来。两船在堪堪逃出白狼山炮台的射界后,座礁在港口水道上的“列特维赞”号和其他巡逻舰只又开始对二舰致以了亲切的“问候”。根据俄军战史,“列特维赞”号在短时间内便射出了各类炮弹935发。尽管如此,两船依然朝着预定自沉地点昂首猛进。“报国丸”在离目的地还差100米时被炮火打坏了舵机,在熊熊大火的伴随下,最终于老虎尾半岛边的港口灯塔下座礁搁浅。广濑武夫中佐一看再也动不了,急忙下令引爆炸药,但却发现炸药的导火线已经被炮火打断。广濑自忖火势既猛,这船要不了多久肯定会自行炸沉,便下达弃船令,各划小艇撤离。事实上,俄方曾想尽办法试图扑灭船上大火,担全都无法奏效,最后只得把船体爆破了事。其间从大火烧到中火,最后转到文火,这条破船居然整整烧了一礼拜之久。

硕果仅存的“仁川丸”出“报国丸”的右侧,在正北面望见了黄金山的探照灯塔时依然直进。正要朝着水道转舵侵入时,撞上了俄国人为防日舰侵入而事先沉下的阻塞船,只能自沉,乘员也转移到了小艇上。

闭塞船队中“天津丸”和“武阳丸”的乘员在2月24日被14艇队1小队的“鹊”号收容。该艇和僚艇“千鸟”号告别后便跟在闭塞船队的后方前进,殿后在老铁山东角约1海里的洋面上来回行驶,专门被安排用来收容退回的船员。广濑中佐以下的“报国丸”船员则被同部2小队的“隼”号在早上6点半收容于黄金山的南面。

至于“仁川丸”和“武州丸”上人员的撤离就没有这样顺利了。虽然两船的成员都安全地弃舰逃离,但为了避开俄军炮击,在从馒头山下沿着老铁山东岸航行时,被洋流冲到了老铁山南面的外洋不知所踪。2天后,两船已经漂到了山东登州。乘员在行进80公里到达芝罘后,乘夜悄悄地来到港口,登上了日军派来的迎接船。为了让清朝官僚同意这一举动,芝罘日本领事水野幸吉和军令部参谋森义太郎海军中佐尽力和清方交涉,以不让这些人再次参与战争为条件使清方答应不扣人。斋藤和岛崎二船长后来参加了第2次闭塞作战,日方的正式记录中没有留下二人的名字,原因正在于此。

这次闭塞作战无疑是失败的。日军战死1人,负伤5人,全是“仁川丸”船员在弃船时救生艇吃了一发近失弹所致。5艘闭塞船中的3艘在接近港口前便已沉没,余下2艘也因为俄军炮火猛烈而不能接近水道。随后不久,俄方就迅速将“舰队顺利地将闭塞船队击沉在港外,‘列特维赞’号拼力奋战一血前耻”这一战报电告圣彼得堡,上报天听。

2月25日早上,在圆岛附近海域待机的第1、2、3战队从同一地点摸近旅顺港外,看到旅顺舰队的那几艘巡洋舰依然进进出出。得知作战失败,出羽重远的第3战队便在港口南方10海里的洋面上待机监视俄军动向。第1、2战队则前出寻歼俄巡洋舰,但在靠近港口9海里的位置上发现了水雷阻塞线,急忙变向由东南方向接近港口。但此时战机已经贻误,外出扫荡的俄巡洋舰队已经安然归港。为了显示一下存在感,东乡只能朝着港内他认为会有东西的地方开炮轰击。白捡了一次“胜仗”的俄国人此时正心情大好,只是开心地在远处欣赏黄猴子们的表演,没有任何动静。日舰队只得在夜里12:30停止搦战,悻悻而退。

就在第一、第二战队浪费着价格昂贵的大口径炮弹刷“存在感”时,出羽重远的第三战队倒是小有斩获——他发现了2艘俄国驱逐舰正从老铁山南方开向港内,便率队猛追,将其中一艘逼入鸠湾内重创,最后使之自沉。此事件我们在下文细说。

又丢了一艘船

在第一次旅顺口闭塞战进行的中途,出动自旅顺附近的第一、二、三战队在2月24日曾经一度靠近旅顺港附近区域。但是在当晚,慑于旅顺海岸炮台的火力,加之前方战况不明,东乡又指挥舰队驶离了旅顺,向圆岛海域机动待机。次日(2月25日)天亮以后,终究是不忿于闭塞舰队肉包子打狗的下场,东乡下令舰队趁着白天接近旅顺港,试试看能不能靠远程炮击获得点战果。

第一、二战队是炮击的主力,出羽重远指挥的三战队则依照命令在老铁山南面监视港口方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在老铁山高角远方的洋面发现了排烟,接近后确认是两艘沿着海岸朝旅顺归航的驱逐舰。这是俄方为了打探执行闭塞作战后日本舰队的动静,于前夜派遣出海的驱逐舰。眼见有猎物出现,一向积极的出羽重远少将顿时两眼发绿,遂即便指挥第三战队开足马力咬了上去。

此情此景,老铁山炮台里的俄国炮兵看得一清二楚。慌忙向海上的友军驱逐舰打去信号报警。由费奥多尔·迈尔霍尔德·博赛海军中尉指挥的“坚决”号早就觉察到躲在附近海岸阴影下的日本巡洋舰队,所以也不去理会岸上的炮台到底要说什么,只是一味全速冲向旅顺口。结果,在炮台及周边巡哨舰艇的火力掩护下,顶着日本人的炮火顺利脱险。但是,另一艘名为“护卫”号的驱逐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舰长亚历山大·谢尔盖耶夫海军中尉为了能看清老铁山炮台打出的旗语信号,下令放慢航速。结果等到发现日舰有包抄意图时已经为时已晚,前路早已被日舰封堵了。谢尔盖耶夫判断局势,认为强行冲破日舰封堵返回旅顺必定九死一生,遂掉转船头往西逃遁。出羽重远没有料到俄国人居然会玩转进,于是下令让第三战队立即转向,绕过老铁山高角前去追踪,但终究是落后了不少距离。

暂时与日舰拉开距离的“护卫”号与日方玩起了躲猫猫,发挥自身对附近海岸熟悉的优势,利用海岸曲度掩藏了自己的行迹,悄悄地在鸠湾一处内凹地泊下,期望可以鱼目混珠。不过,出羽重远的积极性是提督中屈指可数的,尽然命令舰队沿着海岸线一寸一寸地搜索。当日本人搜索到鸠湾时,还没等摸到俄国驱逐舰头上,沉不住气的谢尔盖耶夫中尉就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便下令朝日本舰队开炮射击。而恰恰是这一打,真把“护卫”号给暴露了。

察觉到日本巡洋舰的截击后,“坚决”号(左)迅速躲入了海岸阴影下避过了日舰的追踪,但“护卫”号则没有那么幸运了。右图为该舰自毁时由日方拍摄的照片。

既然发现了“惊弓之鸟”,出羽重远倒也不再担心了。遂命令防护巡洋舰“吉野”号前出去收拾这条倒霉的俄国船,自己则带着其他3条船在一旁围观。在俄舰率先射击并以侧舷全部炮组应战的同时,远在近10公里外的老铁山炮台也在遥遥发炮支援。但是240吨排水量的身板又怎么能指望和4216吨的“吉野”号玩出个什么名堂呢?

交火不到5分钟,“护卫”号就被1发6英寸炮弹炸坏了船艏。在日舰反复炮击下,进水迅速而猛烈,舰长为了防止日本人登舰捕拿自己的船,便命令在甲板上放火,并打开通海阀自沉。当舰员接到弃船命令开始放下救生艇逃命时,该舰又连吃2发炮弹,其中有一发就砸在小艇附近。吓得“护卫”号上的人不顾寒冷立即跳海逃命。

“吉野”号继续逼近,准备将该舰彻底击沉。但见此船泊在一块暗礁上,而且已经挨了3炮,甲板上正在起火燃烧,便觉得该船已经失去战斗力,没有必要理会了。在以加特林炮和速射炮对着海里和岸上逃生的俄国水兵一通乱射后,于下午13:17收手走人。“吉野”号可能挨了一到两发47毫米炮弹,但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害。至于老铁山炮台的牵制射击,由于距离实在太远,根本就不可能有准头。

日舰离开后,舰长谢尔盖耶夫立即率领舰员回船。先是关闭了通海阀,随后扑灭了那些用沾油帆布在甲板上点着的“大火”。该舰虽然在水线以下开了几个洞并且进了水,但当时没有立即丧失浮力,船员们一致认为“护卫”号还能抢救。

然而不幸的是,“吉野”号命中的那几颗炮弹将船上排水阀统统打坏了。有力使不上的俄国人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用水桶和脸盆把海水舀出去。这样当然赶不上进水的速度。结果到2月26日早上,该船的水已经漫到了上甲板。27日,露在海面上的就只有烟囱、舰桥、桅杆等比较高的东西了。无奈的谢尔盖耶夫舰长只得在把2门还能使用的47毫米炮拆下来后宣布弃舰,于28号从陆路回到旅顺。之后,波托沃西金虽然和打捞队一起奋力地抢救该舰,但是当5月26日金州陷落后,上面下来了中止打捞的命令。该舰遂被彻底放弃。

马卡罗夫大爷就任

俄国旅顺舰队在2月8日遭受日本舰队的偷袭而蒙受损害后,便开始龟缩于港内。直到时任俄国海军喀琅施塔得要塞司令,既是一个老练的海军将领、也是一位科学家的斯捷潘·奥西诺维奇·马卡罗夫海军中将上任后,情况才有所改观。

2月17日,这位坚持进攻主义的舰队司令带着他的参谋班子和一些优秀的船厂技工,搭着几辆装满了舰艇维修器材的火车从圣彼得堡出发。“如果在卑职赶到任上之前,旅顺便被日军包围,则卑职决意转向符拉迪沃斯托克,指挥分舰队继续抗击日寇。”临行前,这位老将向沙皇表达了和日军周旋到底的决心。

马卡罗夫在俄国海军中是公认的最有才干的一位将领,其权威无人可以撼动。同时,也是最茕茕孓立的一位。首先,马卡罗夫出身于一个海军下级军官家庭,并没有贵族血统,其地位完全是凭借着功勋从基层开始一步步升迁而来,拥有这种履历的人自然和贵族军官圈子走不到一起去。其次,与一直主张从属于陆军展开军事行动的其他俄国海军指挥官不同,马卡罗夫是个坚定的进攻主义者,主张在战争中凭借任何机会采取主动态势,坚决反对以防御和守成的态度维持舰队。这一思想使得他在俄国军事机器中成为了怪物一样的存在,其影响力在普通水兵中远多于同僚间。这就使得他长期以来只能充当俄国海军赖以向世界彰显自身地位的存在,而不能被当做一位将领来使用。

一直以来,以海洋学研究和海军技术发展,而非是以一个优秀的海军指挥官称著于世的马卡罗夫

不仅是因为出身和对海军战略的基本认识相冲突,马卡罗夫在性格上也太过强硬,难以获得同僚乃至上级的好感。比如在前往远东的列车上,他又干了一件出格的事情——在专列于喀山做短暂停留时,发电要求彼得堡方面将他最新的一部著作《论海军战术》立即付印,并将首印本全数发往远东。

在战争期间,怎么能将这种含有己方将领战术思想的重要出版物发往战区呢?在彼得堡的海军部看来,这种要求堪称荒谬至极,故直接回电予以拒绝。结果,听闻这一答复的马卡罗夫勃然大怒,向彼得堡回电威胁“我认为,拒绝印刷我的作品并将之发往远东,即代表不赞同我的作战观点。既然我的书现在不能出版,那么我请求上级派遣一位值得信赖的将军前来替代我。”

于是,此事很快便在沙皇的亲自介入下得以平息。马拉罗夫不再坚持自己的要求,而海军部则答应一旦战事完结,就立刻将他的著作出版面世。

由于担忧日军从辽东登陆,进而切断旅顺同满洲俄军之间的联系,自2月17日以来,马卡罗夫一行便日夜兼程赶路。但是,在路过奉天的时候仍就留下了一点时间,专程去和坐镇那里的俄国远东总督兼远东俄军总司令阿列克谢耶夫碰了个头,向这位上级呈送自己拟定的俄国太平洋舰队作战方案,并着重向其阐述了希望尽快用新式快速舰艇加强舰队的希望:“驱逐舰是我们的眼睛和双手,没有了它我们就是瞎子和残废”。

与外界猜测截然不同的是,这位有着海军上将军衔并与其他贵族子弟打成一片的远东俄军最高总司令,竟然对这位“丘八”出身的海军中将大加赞赏。阿列克谢耶夫总督于3月7日给海军部长发去了一封长电报:“在同新任舰队司令马卡罗夫海军中将讨论了加强太平洋水域的雷击舰队等问题之后,我完全赞同他在给阁下的报告中所提出的意见。同时,我也认为,在当前情况下加快订购驱逐舰是重要的……”

马卡罗夫中将

马卡罗夫全名斯捷潘·奥西波维奇·马卡罗夫,1849年1月8日出生于乌克兰赫尔松,卒于1904年4月13日。俄罗斯帝国海军中将(死后晋上将军衔),海洋学家和极地探险家,俄罗斯科学院会员。

马卡罗夫出身于乌克兰赫尔松的一个海军准士官家庭。在他小的时候,举家同父亲一起移驻上阿穆尔的尼古拉耶夫。受家庭熏陶,马卡罗夫于1858年报名参加上阿穆尔·尼古拉耶夫航海学校,并于1863年毕业,加入黑海舰队服役。

在1877至1878的俄土战争中,他指挥船只采用撑杆水雷进行作战的方式,对奥斯曼帝国海军的舰只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攻击,因而名声鹊起。尽管和现代鱼雷战术区别极大,但这次袭击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次成功的雷击作战,也使得马卡罗夫成为俄国人心目中的英雄。

此后马卡罗夫转入技术型军官行列,成为近代船舶不沉性理论的奠基者,并力主建设雷击舰队,成为俄国雷击部队之父。通过长期在海军中的实践,他发明出一种为炮弹添加一层软质金属“被帽”的技术。这层被帽可在炮弹命中目标时起到扶正作用,从而提升炮弹的穿透力。此外,他亦致力于海洋学研究,生前曾撰写了50余部科学专著。他的《关于黑海与地中海的水量交换》、《勇士号在太平洋》等著作,为他获得了海洋学家的声誉。在他的倡导下,俄国政府建造了世界上第一艘破冰船,使船只的活动范围深入到一些常年冰封的海域。

描述世界上最广为人知的一艘破冰船“叶尔马克”号服役生涯的俄文出版物。该舰正是根据马卡罗夫的建议和概念性设计,最后建造完成的

在海军战略战术上,马卡罗夫是个进攻战术的狂热信奉者,他在日俄战争开战前几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写道:“如果遇到弱敌,就攻击它;如果遇到势均之敌,攻击它;如果遇上强于我方之敌,一样还是攻击它”,在马拉罗夫著作并出版的海军战略著作《海战论》,以及海军战术理论《论海军战术》中,居于核心指导思想地位。而他本人在到达旅顺后对部下发表的上任演讲中便强调:“只有全歼敌人之时方可言胜,因此击破敌舰时要么把它击沉,要么迫其投降,一定要插上致命一刀。只有始终坚信‘我疲敌亦疲’而奋战之人,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和许多从军的贵族军旅世家相比,马卡罗夫没有贵族身份和背景,其晋升全靠功劳与资历逐渐积累一步一步获得。在普通士兵眼里,他不仅用兵如神,而且还是一名威严公正的好长官。更因为他出身民间,在受够了贵族老爷窝囊气的底层官兵中人气尤高,为此还给他起了“马老爷子”和“大胡子爷爷”这样的爱称。但是因为他的倔脾气,并不为皇帝和宫廷近幸们所喜。当然,不喜欢归不喜欢,俄国从上到下不论是贵族还是普通平民,都认可此人的能力和魄力,将其称之为是可化腐朽为神奇的名将。

1904年2月,时值日俄战争突然爆发,他以其过人的威望与能力越过了被皇帝信赖的罗杰斯特文斯基海军中将,出任了旅顺舰队司令长官。对于马卡罗夫的这一任命,一种看法认为,是皇帝看好他的积极性格和过人的精力,希望在他的领导之下,能够带领旅顺舰队走出困境;另外一种看法则认为,这只是单纯的怀柔政策,沙皇害怕旅顺的困境激起水兵们起来闹革命,于是便派一个为他们所喜欢的好长官上任,方便镇抚而已。

由于1904年4月13日,战列舰“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在旅顺口外戏剧性的爆炸,马卡罗夫在日俄战争中以及世界海军舞台上的表演戛然而止。对比他此前的名声和能力,再结合俄国海军在战争中悲惨的结局,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马卡罗夫难免就被后人套上了诸多光环,大加称颂。但是我们必须看到也必须承认的是,任何人都有其局限性,强如马卡罗夫也不能例外。例如,在获得旅顺舰队司令官任命之后,其为“统一海上作战的方式和方法”,在东行前往旅顺的列车上发电,要求上级将他的最新著作《论海军战术》立即付印,并发往远东提供给太平洋舰队全体军官阅读。在被上级以“担心军事机密遭泄”为由拒绝后,居然威胁彼得堡方面要拒绝任命:“卑职以为,拒绝付印并发往远东即表示不赞成卑职的作战观点。因此,如果卑职的书现在不能出版,卑职就只能请求委派另一位受到充分信任的将军来接替了。”

东乡平八郞以及他的参谋团队,显然仔细研究过马卡罗夫的性格与战术特点,所以才能在4月13日设好套,请这位伟大的俄国指挥官“入瓮”。

毋庸置疑,就当时而言,马卡罗夫无疑俄国海军中是公认的最有才干的一位将领,其权威无人可以撼动。但同时,他也是最茕茕孓立的一位。究其原因,除了他缺乏贵族背景,更因其对海军战略的主张。马卡罗夫是个坚定的进攻主义者,主张在战争中凭借任何机会采取主动态势,坚决反对以防御和守成的态度维持舰队。然而,结合俄国的地理现实和海军建设方针,这一思想不但极不现实,更使得他在俄国军事机器中成为了怪物一样的存在,与整个国家海上战略是格格不入。海军部并非不了解他的能力,但却不可能为他一个人去动摇整个海军战略。这就使得他长期以来,只能充当俄国海军赖以向世界彰显自身地位的存在,而不能被当做一位将领来使用。

新舰队司令与他的上任礼

3月8日,当马卡罗夫的专列驶抵旅顺之时,日军的行动没有像他所担心的那样迅速。仅仅休息了一天,新上任的旅顺舰队司令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巡视起了他的舰队。在一天时间内,马卡罗夫视察了包括“巴扬”号在内的6艘主力战舰,并考察了岸上的海军工厂和码头设施。

一路上,中将与水兵们打成一片,倾听他们的疾苦,但几乎所有被巡视的舰长,都遭到了新任指挥官的严厉申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将对“巴扬”号的视察过程。

“巴扬”号的指挥官罗伯特·尼古拉耶维奇·维伦上校业务娴熟,操舰技术精湛。其在整个旅顺颇有名望,堪称舰队的干臣。对于该舰整洁而有序的舰容以及水兵们整齐划一的操典,中将非常的满意。但是就在马卡罗夫准备离舰上岸的时候,照样将陪同的维伦狠狠申斥了一顿。原来,在和水兵的交流中,中将发现维伦虽然平素治军严谨,但对士兵们刻薄寡恩,稍有差池就会进行军法苛责。故下属虽然对他的能力和公正无话可说,也认同其是一名有本事的长官,但却是敬畏远胜于爱戴。马卡罗夫认为,无论对于部队的日常组织还是实战,这种驭下态度和方式都是利大于弊的——过于严苛的驭下措施也许能够有效控制部队,提高训练水准,但很难做到让下属和水兵们“将士用命”的精髓。在申斥了维伦的刻薄后,马卡罗夫更是如同老爹教导儿子如何爱护孙儿那样,对其进行了敦敦教诲。

治军有方,但为人欠缺宽厚与仁爱的维伦上校

当时旅顺港内军容最佳的“巴扬”号装甲巡洋舰

在对陆上设施的巡视中,马卡罗夫对各海军工厂甚至工人宿舍都进行了查看,并和工人们同吃了一餐,以确保伙食和口粮能够令人满意。

“虽然有种种缺点和有待完善之处,但我认为,应该从现在起就开始尝试夺取制海权,并逐渐扩大分舰队的活动范围。我已经开始构思战役的整体计划,尽管理智告诉我,现在就孤注一掷地投入全部力量还为时尚早”。在当天晚上的日记里,马卡罗夫中将这样记录道。尽管存在着诸多困难,但以他的性格而言,“缩头乌龟”是绝不当的。

当然,甭管俄国舰队换没换主帅,东乡也没有打算让旅顺能够消停。自第一次闭塞作战以来,日本驱逐舰队时常借助夜色掩护,在旅顺港周围徘徊,寻找战机。一直没能捞起的“列特维赞”号也是一块令人眼馋的“肥肉”,但该舰有旅顺海岸炮垒及其他舰艇火力作掩护,使得日本驱逐舰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9日晚间,分散在老铁山外海方向的日本第一驱逐舰队与巡逻的俄国驱逐舰队有了一次遭遇战。分散的日舰先后遭到3艘编队航行的俄国驱逐舰以及岸上炮垒的集中打击,“晓”号和“霞”号先后受创退出战斗。在老虎尾外海游弋的日本第三驱逐舰队运气较好,成功地截住了2艘夜巡的俄国驱逐舰。由于第三驱逐舰队并未像第一驱逐舰队那样分散开来,所以手中兵力占据优势的土屋金光中佐决定发起攻击。在之后的战斗中,第三驱逐舰队成功地将俄国驱逐舰“守卫”号拦截,并将其击成重伤。登船的日本水兵拉起了缆索,试图将这条战利品拖拽回锚地。

不过,日本驱逐舰的嚣张举动惹怒了俄国人。在马卡罗夫的严令下,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巴扬”号和“大臣”号迅速启动主机驶出港来,在海岸炮垒的支援下,对日本驱逐舰队展开扫荡。由于俄国巡洋舰的意外出现,坐镇防护巡洋舰“千岁”号指挥此次夜袭的联合舰队第三战队指挥官出羽重远少将遂下达撤退命令。抛下了受损漂浮的“守卫”号,向着长山列岛锚地返航。

是役,日方以驱逐舰“曙”号和“涟”号受创、“东云”号轻伤为代价,摧毁了一艘俄国驱逐舰。该舰残破的船体在漂浮了数个小时后,于10日上午沉没。

夜间雷击袭扰配合日出后的主力舰炮击,已经成为了日本联合舰队在这场战争中的标准模式。日出后,驱逐舰队前脚刚撤走,东乡率领着主力舰队就来了。3月10日上午08:00前后,联合舰队第一、第三、第四战队出现在旅顺港外的水天线上。由生鲜角向着老铁山外海方向航行。当天10点左右,日舰近抵炮击距离后,纷纷以主炮向着港内轰击。

由于日军无法获知港内俄舰停泊位置,也缺乏进行射击修正的手段,所以炮击全程是以“盲射”方式来进行的。在持续一个多小时的炮击中,俄方的损害微乎其微。不过,2天前才从旅顺港外泊锚地完成浮起作业,被千辛万苦地拖回内港的战列舰“列特维赞”号似乎比较倒霉。该舰在当天挨了两下重击:一发近失弹在船艉处落水,将安装在船身上的登舰舷梯炸坏;第二发更是在入水后击中船体右侧后炮塔水线位置。幸亏直接击中船体的这颗是枚臭弹,而且恰好打中了厚实的主装甲带,所以没有造成任何损害。

敌情不明的东乡在当天午后收队走人。虽然联合舰队司令官给马卡罗夫送上的“礼”不大,但是无论好坏俄国人暂时都得继续“笑纳”下去。

攻势战略

东乡的行动令马卡罗夫非常恼怒。白胡子老爹认为,一味缩在港内被动挨打是不行的,无论要塞多么坚固,它的意义也只是代表着一个支撑点。只有在拥有了舰队以后,这一“点”才能成为控制整个地区的“面”。太平洋舰队必须出击,主动去消灭敌人,而不是等着东乡反反复复上门踢场子。

在马卡罗夫到任的3天后,3月11日一早,根据马卡罗夫的命令,俄国太平洋舰队旅顺分队开始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包括战列舰和巡洋舰在内的主力舰艇尽数出阵,执行编队与协同演练。

遗憾的是,在白胡子老爹到来之前,这支舰队从未搞过大舰队临时紧急出港训练,而当天的演习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在一个满潮周期内能够出港的大型军舰不超过9艘。而舰队司令曾寄予厚望的24艘驱逐舰与鱼雷艇中,当天只有8艘能够伴随舰队出航,其中半数还是克服各种故障勉强出动的。至于其他的16艘,都只能趴窝停在码头上待修。而且,在这能动的8艘之内,有1艘在出港前就闹出了船体进水事故,另1艘则发生了锅炉漏气事故。

在这次全舰队的共同航海中,马卡罗夫气恼地发现,以旅顺分舰队目前的水准,就连编队高速航行都很难实现——在12节的航速之内,整支舰队还能勉强保持队型。如果提速到14节,那么整个队型就会在一刻钟内脱节。俄国舰队的规范要求编队航速最大可达15节速率,而东乡的6艘主力舰和6艘装甲巡洋舰号称能以16节编队协同。编队航行尚且如此,炮术能力更是自不待言。可以想见,一旦俄国舰队在岸炮的保护范围之外与日本人进行海上主力舰对垒,结果将会极为凄惨。

前文说过,马卡罗夫是个有着明确战术思想的攻击型指挥官。而他战术思想的核心,就是要求舰队不断地进攻,主动去打击敌人。所以,在这次失败的演习结束后,对舰队人事构成的全面调整也随之拉开了帷幕。

要想有果敢的攻击精神,就得有一群技术精湛而且善战好斗的舰长。为此,就必须撤换掉舰队里的无能之辈,提拔并将重要职位分配给技术更好也更具勇气的下级军官。作为太平洋舰队司令,一贯看重门阀与贵族身份的关东州总督阿列克谢耶夫,对于马卡罗夫新一到任就提拔了几名平民出生的军官,却将有贵族身份的舰长放任闲职这一点颇有不快。然而,由于和马卡罗夫有过面对面的接触与长谈,阿列克谢容忍了这位下属的“僭越”,反而对其发来的要求与任命一概核准。俄罗斯帝国正大敌当前,哪管他贵族还是平民。

除了无视阶级身份汰换之以新人、能人外,马卡罗夫与许多遵循旧传统的俄国海军将领最大的区别还在于,他不但强调海军技术与战术的建设,更强调对水兵内心和精神状态的把握。到任后,他曾反复强调:“军舰上的精神生活问题是最为紧要的,从舰队司令到水兵的全体成员必须对此要持有同等的关注”。在这以后,更是多次在舰长会议上引用彼得一世的名言——只有勇敢的心和正确的武器才是最好的国防。

基于上述问题,马卡罗夫在3月17日下达给舰队各部关于航海和作战的条例训令中,插进了不少与舰队机动、作战没有直接关系,但旨在肃正风纪的条项,意在提高水兵的士气,增强他们的必胜信心。马卡罗夫的种种举措,使得舰队对水兵的精神状况越发重视,对于士兵的情绪引导也越来越积极。尽管日本驱逐舰依然隔三差五前来骚扰,但到了马卡罗夫上任2周以后,整个舰队上下已经士气大振,水兵和军官们的求战欲望逐渐增强。由此看来,中将大人堪称为世界军事史上政工工作第一人。

上述这一切,都被马卡罗夫整理成报告,提交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太平洋舰队司令阿列克谢耶夫上将。他在报告的结尾中说道:“从常识来看,现在立即挑起胜负不可预料的决战怕是为时尚早,但卑职已决心实施一次决战。目前的被动态势毕竟是无法为帝国取得制海权的。”

为此,中将大人在报告中确立了以下的行动方针:

1.为在修好受损舰只之前阻止日军登陆辽东半岛,须采取种种手段,第一要在该水域布设水雷;

2.应不断扩大巡洋舰和小型舰艇的行动范围,待到负伤舰只复归战斗队列,则应对日舰队主力施以打击;

4.通过奇袭黄海海域的日方交通线,不断地给予日军后方以威胁;

4.使海参崴舰队活动于日本海海域,将旅顺方面的日本联合舰队一部牵制于同方向。

简而言之,马卡罗夫决定彻底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利用手中拥有的一切力量,对东乡采取攻势战略。而为了能够达成这一作战方针,马卡罗夫开始着手增强舰队的战斗力,首先就是要解决此前暴露出来的舰队协同问题。自就任旅顺以后,马卡罗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舰队出海的机会。每天都派出至少由两艘驱逐舰组成的侦察组,巡逻附近海域。一到满潮就把整个舰队能跑的船只都拉出港去,举行演习。

蓄势待发的舰队

马卡罗夫对舰艇港口进出、港外泊地的锚泊、低能见度下航行、航海中的火器管理等方面都制订了行之有效的条令,为重整旅顺舰队的战力而呕心沥血。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他在关于舰队航海和战斗的条令中,就各舰只间的协同、机动及炮击的实施都作了详细的指示,使之成为了舰队行动中不可或缺的方针。

除了士气日渐高涨外,这些工作成效最直接体现的地方,莫过于舰队出港效率的空前提高。

老虎尾半岛是旅顺口的象征,也是该港最有力的屏护。由于这条月状半岛的保护,港外汹涌的波涛均被拦在外海。然而,绵延曲折的老虎尾半岛也横贯在船只出航的水道上,成为了动作迟钝的大型舰艇出港的主要障碍。

老虎尾半岛的存在,对于旅顺港既有利也有弊。优点是能把本已不多的侵入海湾内的波涛完全屏蔽,使港区成为一波止水。缺点是由于其造型蜿蜒,势必阻碍大型船舶从西港区穿过旅顺口的掉头作业

旅顺舰队原本的出港作业,要求包括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在内的大型舰艇,全部由拖轮托顶送至港外。由于港务局下属的拖轮数量有限,而且拖带大型舰艇航行时速度很缓慢,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舰队出航效率非常之低。如前所说,舰队每次出港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中,就有一多半的时间被浪费在把主力舰拖出内港的过程中。

而在马卡罗夫的规划下,新的出港规程要求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只在掉头时借助拖轮协助。一旦拖轮将其摆上航道后,船只将凭借自身的动力驶出港外。这样,就可以极大地提高舰队的运作效率。最终在舰队司令亲自督训之下,仅仅一个月之后,旅顺舰队的大型舰艇终于能够做到在3个小时内完成出港作业了。

东乡从不打算消停,联合舰队的作战计划完全仿效其老师英国海军,采取近程封锁的策略——即在开战第一时间就击溃敌海上力量,并将其残余彻底封锁在港内,从而使我方享有完全的制海权。击溃敌海上力量的行动从效果来看,无疑是打了个大折扣,俄国人只是伤了三条船,损失了几艘小型舰艇,主力依然尚在。那么,目前惟有不折不扣地执行封锁这一选择了。

日本驱逐舰一直徘徊在旅顺口外,监视着俄国舰队的一举一动。通过这些耳目,东乡虽然知道俄方在11日和13日先后组织大舰队出港的大致情况,但由于俄国舰队出港前均曾调防护巡洋舰支援驱逐舰驱离附近的日本舰只,所以导致日方无法准确判断俄国舰队的实际意图。对此,日方认为俄方有可能在计划将舰队转移至海参崴,在摆脱联合舰队的封锁后具备攻击日本沿海的能力。

对东乡而言,这当然是个极为糟糕的可能,故其立即命令出羽重远率领第三战队近距离侦查旅顺港,务必查明俄舰队动向。同时,已完成炮击海参崴港任务的上村彦之丞,在接获东乡的指令后,也于返航途中率领第二战队转向朝鲜海峡戒备。

16日上午08:40,第三战队抵达旅顺口外海。此时天空中正飘着雨雪,能见度不佳。透过一片斑驳,出羽重远遥遥望见港内烟尘遮天,灰蒙蒙地一片。有一小段时间,突如其来的阵风刮开了雨幕和烟尘,使得出羽重远看到了“巴扬”号装甲巡洋舰和泊在东港区造船厂码头上的战列舰“列特维赞”号等几艘大舰。由此,包括东乡在内的所有日方军官都松了一口气——原来俄国人还在旅顺。既然如此,那么11日和13日俄国舰队的出港目的,就值得玩味了。经过联合舰队参谋部的再度研判和商议,东乡终于得到了一个正确的判断——俄国人正在进行舰队演练!这支两个月来一直为日舰压制,近乎被夺志的舰队,正尝试主动出击。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传闻中那位以好勇斗狠著称的旅顺舰队新主帅马卡罗夫,已经到任了!

这真是一个极坏的消息,因为马卡罗夫的大名是当时任何一个海军军官都如雷贯耳的。东乡决定再次出动,决不能让俄国人翻过身来。20日,在收拢了此前散开各自执行任务的第二、第三战队后,东乡召集各舰队司令官举行作战会议。在会上,他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集中联合舰队第一、二、三战队以及第四、第五驱逐舰队,再度从海上进攻旅顺。当天下午17点,联合舰队主力从长山列岛暂泊地,拔锚起航。

22日上午9点,第三战队的瓜生少将汇合了前一天晚上就已抵达旅顺港外的第四、第五驱逐舰队,而东乡则以第一和第二战队,在老铁山外摆开了堂堂之阵。

“富士”号和“八岛”号战列舰授命从舰队内出列执行炮击任务。两舰离开队列后小心翼翼地驶近要塞炮的射程内。9点30分,火炮射击诸元计算完毕的两舰准备发炮。与此同时,观测哨发现老铁山顶存在疑似观测塔的建筑,并隐约看到疑似俄军海岸臼炮的物件,故决定临时改变射击任务,变为炮击老铁山上的俄军“炮垒”。很快,日舰的重炮射来,隐约可见抱头奔回掩体躲避的俄军士兵。但山上草木泥尘甚多,烟尘不一会儿就将疑似为俄军炮垒的位置完全笼罩。失去了目标的日舰调转火力,朝着所有怀疑可能是俄国岸防设施的位置倾泻炮弹,很快就打得大半个老铁山烟雾缭绕。在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意识到炮击毫无意义的日舰,便于10:29转移火力开始炮击港内。

描绘联合舰队炮击旅顺要塞的绘画作品,刊载于日军宣传画册之上

俄国新闻美术作品:旅顺俄军海岸炮兵正在向前来炮击的日本舰队进行还击

瓦西里·费奥多罗维奇·别雷少将,旅顺要塞炮兵总司令,马卡罗夫与康科拉琴科的亲密战友

和往常一样,低速航行的炮击舰悠哉悠哉地发炮,炮弹越过老铁山落入了旅顺内港的西侧。但是完全出乎日舰意料的是,之前遇到间接射击从不理睬的俄方这次竟然还击了——在日舰打了几轮以后,突然从港内飞出炮弹落在日舰周围。很快,日舰就观测到至少24枚炮弹落在周围,有些甚至形成了跨射【主炮射击时,舰桥最顶部的射击指挥所通过观察弹着点的散落区域,当散射区域能够覆盖目标舰船的全部或大部分时,敌舰被笼罩在己方火力范围内,也就形成了所谓的“跨射”。一旦形成跨射,就意味着已经掌握了敌舰的准确距离,各炮组可以转入效力射(以战斗中所能达到的最大射速进行持续射击)】。而从水柱规模来看,这似乎是10英寸甚至12英寸级的重炮。不过,这些炮弹并非是由岸上的炮垒所发射的,而是来自于港内的军舰,俄国人不打算在大白天轻易暴露那些位置尚未暴露的对海火力点。

原来,马卡罗夫不久之前找到了旅顺要塞炮指挥官别雷少将,两人议妥了对付日舰间接射击的对策。海军为此专门在港区对海一侧的山头上设置了观察哨,只要东乡到来,就由港内俄舰同样采用间接射击的方式回敬——而且俄国人有观察哨,可随时通报日舰位置和弹着点方位,在准头上远远超过对手。

就在“富士”和“八岛”号蒙着眼睛对港内乱射的同时,徘徊在旅顺港外的第一、第二战队其余舰只,则在东乡的统帅下驶过了老虎艉外海。透过陆地,日方发现俄方的多艘巡洋舰正在准备出港。而战列舰烟囱的排烟也在不断地加强,似乎正在启动主机,颇有和日舰一决雌雄的味道。东乡和他的参谋们都很明白,原本软弱的俄国舰队已经获得了强有力的主心骨。而马卡罗夫,绝对会讨上一个大便宜——背靠着要塞列队与联合舰队展开对轰。在意识到自己绝捞不到半点实惠,更因炮击港内的“富士”和“八岛”号报告先后中弹,故舰队参谋部和东乡本人一致认为,应当终止行动。

13:40,东乡舰队转舵远离海岸,向着朝鲜西海岸加速航行,将旅顺甩在了水天线之下。炮轰了三个半小时,昂贵的大口径炮弹消耗了二百多发,却未能给俄方造成任何损失。相反,炮击舰还被俄方阴损的反击击伤。东乡此次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开战以来,联合舰队尚是首次失手。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过没关系,东乡还有后招——第二次闭塞作战!

第二次闭塞作战

由于2月24日进行的第一次闭塞作战未能收效,日军大本营方面立即许可了联合舰队方面执行第二次闭塞作战的请求。3月初,被分配执行任务的征募商船“千代丸”、“福井丸”、“弥彦丸”、“米山丸”已前往吴港接受改装。

3月18日,联合舰队再度以东乡的名义下达征募令,召集志愿参加闭塞作战的人员。水兵与军官们依然踊跃报名,很快就募集起一支由有马良橘中佐、广濑武夫少佐以及齐藤七五郎、正木义太两位上尉负责指挥,共计官兵69人的敢死队。

3月23日上午,昨日碰了一鼻子灰的东乡,率领舰队驶抵朝鲜西海岸,与从吴港驶来的闭塞船队汇合。他随即召集各舰舰长与舰队指挥官,发布正式的作战命令。

反映第二次闭塞作战的新闻画

这将是联合舰队对旅顺港展开的第六次攻击行动,也是第二次执行闭塞作战。在日方的设想中:第一、第三战队将在第一、二、三驱逐舰队以及第九艇队的配合下,为闭塞船队提供掩护。计划中,闭塞船将在24日日出前出发航向旅顺,全程由第九艇队提供护航,于25日凌晨03:00抵达老铁山以南水域。其余驱逐舰队与主力舰,将在24日日落后开始行动,预计将在同一时刻与闭塞船队汇合。届时,将由驱逐舰与鱼雷艇部队负责误导俄军判断,以便闭塞船队能够顺利突入航道。负责接应自沉的是出羽重远少将的第三战队,其将在25日黎明前进抵旅顺口。而东乡平八郎本人,则亲率第一战队的6艘战列舰在遇岩附近待机。一旦旅顺舰队主力舰试图出战,将会立即前出提供支援。

一切布置妥当后,行动于24日清晨06:00准时开始。以有马良橘中佐指挥的“千代丸”为先导,联合舰队的第二次闭塞作战特遣队起航出发。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舰队起航后不久,海面上突然涌起浓雾,能见度骤跌至300米以下,并伴有阵阵狂风,海况变得极差。虽然日方倒是一直期望天气能差点儿,以提供行动的隐蔽性,但差到这份上还想硬冲旅顺口去阻塞航道,就颇有点泥菩萨过河的味道了。不得已之下,联合舰队方面撤回了行动命令。狂风持续刮了一天,直到25日下午才伴随着浓雾一起减弱。是夜,闭塞船队在鱼雷艇的护卫下再度出发。26日黎明前,第三战队也依调整后的计划起航接应。旅顺第二次闭塞作战,正式开始。

26日入夜前,逐渐接近旅顺口的闭塞舰队与主力舰队分离,贴身护航的鱼雷艇亦编队驶离,在远处遥相策应。独自航行的4艘船熄灭了航行灯,仅靠艉灯引导呈单纵队前进。

在上一次的行动中,宣战前夜遭到突袭后搁浅在旅顺口边的“列特维赞”号是导致闭塞作战失败的主要原因。俄方为了保护该舰,除了在搁浅的船体外侧打下了一大堆木桩外,还在其中堆砌土石,并安排炮手备足弹药重启了该舰靠外海一侧的全部大炮。所以,这艘搁浅的战列舰实际上成了一座永不沉没的额外炮台。因为其贴近旅顺口出入航道,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图谋不轨的闭塞船,从而识破了日方的真正意图。

而这次,“列特维赞”号已被捞起送入港内,碍手碍脚的门神已不在了。那有马良橘中佐一干人等的行动,是否能顺利一些呢?答案是否定的!

27日凌晨03:30,闭塞船队渐渐接近旅顺口。正当敢死队们作着“神不知鬼不觉前来,偷偷沉下大轮船”的好梦时,从旅顺口航道一侧突然传来一声炮响,宛若寂静中的霹雳。伴随着这道霹雳,旅顺要塞也宛若巨大的怪兽猛然苏醒,开始朝着摸过来的日舰猛烈喷吐着愤怒!原来,马卡罗夫早已料到日方必然贼心不死,继续玩沉船塞港的把戏。既然“列特维赞”号已被拖回了港内,那么在航道一侧布置两艘炮舰倒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有马良橘、广濑武夫一干人等被彻底打懵了。探照灯从三个方向射来,光华令人炫目。被强光几乎致盲的日舰操舵手由于无法辨别方位,为了确保不在海上兜圈子,只能盲目地朝着灯光方向航行。“千代丸”初时以黄金山射来的探照灯为引导航行,复又为旅顺口左侧射来的探照灯所惑而转舵,最后又调转船头复向黄金山低炮台射来的光柱航行。最终,船头轰然冲上了岸边的礁石,爆炸沉没。紧随其后的“福井丸”、“弥彦丸”也先后撞在黄金山脚下的岸边。虽然队尾的“米山丸”察觉到了航向错误,试图回到正确的航路上,但最终还是一头撞在了老虎艉半岛上的威远炮台底下。

27日日出前,在混乱中捞起了所有的撤离人员后,第九鱼雷艇队撤离旅顺口,向长山列岛锚地返航。而当天黎明,在指挥下属撤离起火的“福井丸”时,该舰指挥官广濑武夫遭到了俄方岸炮的直击,当场毙命,成了为数不多的死者之一,也即将顺应战争的需要,“羽化”为日本海军的一尊“战神”……

迎着日出,坐镇旅顺的俄国主力舰开始出动,打算欢送日军来犯舰只。尽管东乡正亲率第一战队的全部力量徘徊在遇岩附近,但是俄舰照例前出到外港区待机,依托岸炮掩护驱逐日方抵近的舰艇。既练习快速出港作业水平,同时也为水兵积累实战经验。在这种情况下,退走只能是东乡的唯一选择。

广濑武夫中佐。其军旅生涯其实平淡无奇,但却因为需要而被塑造成了日俄战争中的一尊军神来加以供奉。当然,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因为秋山真之和他私交甚笃且深受东乡信赖的缘故

(右三张)东京街头,日本军方公开进行的“军神”广濑武夫中佐的葬礼。其灵柩被安放在一辆海军炮车上

东乡的圈套

联合舰队攻势的不断受挫,使得东乡遭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更糟糕的是,随着俄方的换帅,旅顺口防线的俄国舰艇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再也不愿意当缩头乌龟躲在港内挨轰,而是抓住一切机会试图出来和日舰过招。而根据可靠的情报,在开战前夜的袭击中遭受重创的“皇太子”号和“列特维赞”号,正在夜以继日地加快抢修。一旦两舰在修复后重新加入作战序列,俄军的战列舰数量将对联合舰队重新构成优势。旅顺舰队在经验老道的统帅马卡罗夫的指挥之下,几乎可以确定,目前被日方所掌握的制海权将会遭到动摇。而对于部队和军需品需要跨海投送的日本而言,这个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3月28日,东乡从朝鲜海峡召回了执行针对俄太平洋舰队海参崴分队戒备任务的上村。与上村一同归来的除了第四战队,还有炮舰“赤城”、“大岛”、“平远”、“爱宕”号,以及第七战队、第一鱼雷艇队。除此以外,联合舰队参谋部更是议定,向日军大本营方面请示,征调并组建新的闭塞船队。拖下去并不是个办法,摊牌的时候总要到来。为此,东乡决心押上老本。与以往不同,除了继续执行闭塞作战外,还将试图诱使好勇斗狠的马卡罗夫率舰队出战,在用水雷将其削弱后,凭借联合舰队的火力优势,与出航的俄国舰队决一死战。

新的作战命令于4月7日下达。原计划舰队8日和9日先后行动。但自8日起一直到10日,黄海北部风疾浪高,气候异常险恶,故惟有推迟行动日期。11日上午,海面恢复平静,第一、三战队,第二、四、五驱逐舰队与第十四艇队依次起航,驶向旅顺。除此之外,这次东乡还带上了特设布雷舰“蛟龙丸”。这艘商船改装的布雷舰装载了上百颗威力巨大的锚雷,该舰将在第二驱逐舰队的掩护下前出旅顺口,在俄舰的航道上敷设水雷壁障。需要特别提到的是,日本海军购置的“春日”和“日进”号装甲巡洋舰也适逢其会,加入到了联合舰队第一战队的作战序列之中。在本次行动中,第一战队的6艘战列舰与2艘装甲巡洋舰是绝对的主力。一旦水雷壁障生效,其将被用来对已经遭到削弱的旅顺舰队进行毁灭性打击。

日方轻型舰艇抵达旅顺港外海是在12日午夜11点。这是一个不见月亮的暗夜,阴霾甚至连星光都遮蔽了起来,非常适合布雷这种鬼鬼祟祟的行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惟有6、7盏俄军探照灯在来回扫视海面。在驱逐舰队与鱼雷艇的掩护下,“蛟龙丸”将它搭载的致命货物布设在了旅顺港出港航道正南6海里处。这批水雷虽然不能形成稠密的雷区,但对任何一艘试图开出旅顺的舰艇而言,都将是致命的威胁。在持续近2个小时的布雷行动中,于海面上来回扫射的俄军探照灯虽然偶有掠过日舰,但很遗憾的是,都未被岸上俄军及时察觉。而这一切,将会给他们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就在“蛟龙丸”偷偷敷设水雷的同时,完成了掩护任务的第二驱逐舰队在指挥官石田中佐的指挥下自顾自行动。这队日舰先是驶往生鲜角方向,但在那里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目标,遂转向老铁山方向航行。未几,遭遇到一艘返航的俄方巡逻驱逐舰。石田中佐随即下令攻击,这艘俄国驱逐舰很快就起火燃烧,逐渐丧失了战斗力。06:20,该舰的主机被毁彻底失去动力,瘫在了海上。幸存的俄军水兵攀着所有能漂浮的物体,逃离起火下沉中的驱逐舰,而石田中佐正盘算着是否靠上去抓几个俘虏。就在这时,一条巨大而修长的舰影正从旅顺口水道中浮现——是旅顺舰队的“巴扬”号装甲巡洋舰,在其身后的旅顺港内,数不清的烟柱正在晨曦中升腾而起!

驶出旅顺口的装甲巡洋舰“巴扬”号。注意俄方设置于航道上用于拦阻船只进出的障碍物

出羽重远是在当天06:30左右与东乡坐镇的第一战队分开的,他坐镇“千岁”号防护巡洋舰,率领着“高砂”、“笠置”、“吉野”,在临时抽调来加强其力量的“常磐”和“浅间”号装甲巡洋舰的压阵下,径直驶向旅顺口方向。大约7点刚过,在遥遥望见“巴扬”号游弋在旅顺港外后,出羽重远下令舰队排成单纵队,以“千岁”号为先导,继续接近旅顺口。07:30,在日舰接近至俄舰约10000米距离上时,“巴扬”号率先开炮射击。

由于俄舰的射程远远超过出羽少将麾下的几艘防护巡洋舰,故其命令舰队继续接近。几分钟后,双方的距离接近至8000米,日舰纷纷开炮反击。而“巴扬”号则转向侧舷对敌,各种大小口径舰炮齐鸣,全力炮击日舰队。东乡分配给出羽重远非的任务乃是诱敌,他本人也非常清楚位于旅顺口外6海里的那道死亡壁障的存在。很快,第三战队就从旅顺口正南方向横掠而过,而就在这时,惊人的景象出现了。

以善战好斗著称的防护巡洋舰“大臣”号从旅顺口驶了出来,加入了和出羽舰队对射的行列里。在这艘船的身后,“阿斯科尔德”号和“狄安娜”号也正依次通过旅顺口。遥望港内,战列舰巨大的身影正列队在后,仅凭肉眼就能辨认出“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和“塞瓦斯托波尔”号位列其中,而那些隐隐约约重叠在一起的黑影,想必不外乎“波尔塔瓦”、“胜利”和“佩列斯维特”号这3个大家伙。旅顺舰队的主力,杀出来了!

在接获出羽重远发出的电文后,拟定计划的一干参谋便兴奋地意识到,诱敌行动计划成功了。而东乡本人也禁不住满面红光。随即,实力得到加强的联合舰队第一战队,以总旗舰“三笠”号为先导,“朝日”、“富士”、“八岛”、“敷岛”、“初濑”依次列队,“春日”和“日进”号殿后,从遇岩方向加速驶向旅顺口。

将星陨落

马卡罗夫到任旅顺已期满一月。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以一种那些权贵出生的贵族将领截然不同的态度,一扫疲敝的旅顺舰队。

在他就任的这个月里,经过他手发布的人事调动,总数堪比俄国太平洋舰队组建以来数年的总量。而这些调动,除了强化舰队战斗力这一目的外,其他问题几乎完全不考虑。为此,他把与整个关东州及旅顺舰队有关的贵族既得利益者,几乎全部得罪了一遍。在改变舰队出港步骤的问题上,他曾经和旅顺港务局局长发生激烈冲突。观念比较保守,担心因意外损坏皇帝陛下宝贵的主力舰而遭受牵连的局长大人,坚决不同意中将大人“战列舰于旅顺内港区自航”的命令。双方僵持不下,贵族出身的局长甚至拉来了总督阿列克谢耶夫上将帮忙,要求马卡罗夫撤回命令。而马卡罗夫则以辞职相威胁,最终争取到了顶头上司的首肯,成功踹掉了碍手碍脚的港务局长。大敌当前一切以有能者为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马卡罗夫实际上却面领着诸多的问题。舰队缺乏训练这一点自不待言,他本人一直强调的轻型舰艇雷击战术,在旅顺舰队这边似乎也不怎么吃得开——因为俄国海军在远东根本就没多少驱逐舰,至少比日本人拥有的要少很多。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们才会一再看到少数几艘俄国巡逻驱逐舰出港巡夜,屡屡被拥有优势兵力的日本驱逐舰打坏击沉。不是马卡罗夫大人不肯多派船,他也想一口气派出一打驱逐舰巡夜,将三五成群的日本斥候舰包饺子,但旅顺港内一共就那么十几艘驱逐舰,而且一半还因为保养欠缺和配件供应不力,趴窝在码头上。

马卡罗夫珍惜每一艘能动的驱逐舰和防护巡洋舰,更不能容忍日本舰艇嚣张跋扈地把俄国舰队驻守的要塞门口当做自家后院。所以13日凌晨,当要塞海岸炮垒上报发现日本驱逐舰围攻俄国戒哨舰后,这位胡子大叔决定让舰队出港去动动筋骨。黎明时分,舰队之前苦练出港列队和简化出航步骤的成效体现了出来。自06:30随时备航的先导舰“巴扬”号出航,至09:00,包括旗舰“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在内的全部主力舰在外港区摆开阵势,不过耗费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眼见旅顺舰队正摆开阵势,出羽重远便立即下令第三战队脚底抹油。尽管有2艘排水量近万吨的装甲巡洋舰护持,但既然俄国人摆出了战列舰,那么只要他还没发疯,撤退就只能是他唯一的选择。反正顶头上司东乡平八郎正带着联合舰队的全部精锐赶来。

自开战那一夜与翌日的交锋之后,旅顺舰队第一次在敌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摆出了自己的几乎全部力量。几个小时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出羽重远已经率舰退走,但马卡罗夫决心追击。09:30,俄国主力舰队加速航行,以旗舰“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为先导,各舰不断提速。

然而,异状很快就出现了。旅顺港西南方的遇岩后方,烟柱一个接一个从海中冒起。马卡罗夫立刻意识到,这之前的一切完全是联合舰队的诱敌之策。中将不但没有怯战,反而跃跃欲试。实际上,与日本舰队决一死战倒是他一直所期望的,只不过,目前似乎还不是时候。马卡罗夫决定避其锋芒,反正旅顺坚城给他留下了足够多的保障,可以让他一直坚持到“皇太子”号和“列特维赞”号修复,坚持到舰队被训练成一支精兵为止……

转舵返航的俄罗斯舰队依旧以旗舰“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为先导,俄国舰队即将回到那个安全的港湾。然而,10:30,伴随着一声巨响,马卡罗夫坐镇的旗舰旋即便被一团突然激起的巨大水雾所笼罩。不久之后,大团大团的黑烟不断浮现,剧烈的爆炸声也四下响起,火光很快就将整艘战舰完全吞没。十几分钟后,当烟尘散去之后,排水量9000吨的“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已经在日本水雷的协助之下,从海面上消失了……

在之后的搜救行动中,俄国人只捞到了中将大人的外衣。这位代表着旅顺舰队乃至整个远东俄军希望的传奇将领,永远地消失在了大海的波涛之中,也应验了俄国贵族军官此前赠之与他的外号——老投水汉。看他不顺眼的人,嘲笑他身先士卒的作风是不可取的蛮勇,认为他在舰队运用上的创意是不切实际的奇想天开。但是,他在短时间内树立起了旅顺舰队的军纪,扬起了水兵们的战意和士气,为死气沉沉的旅顺注入了盎然生机却是不容抹杀的事实。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在马卡罗夫日以继夜的督促和推动下,不出四、五个月,一支战斗力足以匹敌联合舰队的旅顺分舰队将会逐渐成型。俄国舰队与联合舰队争锋,夺取制海权的那一天便指日可待。遗憾的是,这一天注定永远无法到来。

从黄金山顶拍摄的,俄国太平洋舰队旗舰“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爆炸的景象

马卡罗夫中将的葬礼仪式。当然,中将的遗骸没有找到,这一切都只是表达一下敬意而已

在他死后,旅顺港复又变成了死水一潭。俄国太平洋舰队最强大的旅顺分队,自此便老老实实地龟缩在了这滩死水之中,坐待长州蜡烛和萨摩番薯去收割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