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保卫爱情，守得云开见月明(7)
曲黎如遭电击，做人真的这么难吗？下班后，和好友倾诉，朋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黎黎，你干吗这么苦着自己？再好好找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吧。”这一句话差点让曲黎落下泪来，难道她没有想过再婚吗？然而，她这样的女人再婚谈何容易？没有魅力，没有才华，没有美貌，也不温柔可人，这样的女人还有人要吗？而哪个男人不花心，哪个男人不贪嘴？
“嗨，你这次找个老实的呗，”朋友继续出主意，“身材美貌、唱歌跳舞又不能当饭吃，夫妻踏踏实实过日子才能长久，得找个你拿得住的男人！”
就这样，在朋友的催促下，曲黎终于决定再婚。是啊，这次一定要找个连出轨本钱都没有的，对自己附首贴耳的！很快，曲黎认识了做通信工程的张辉，年过四十的他，来自农村，笨嘴拙舌，只知道搞手里那点技术。曲黎进行了严格的考察，带着张辉见了许多自己的朋友，朋友们一听说她俩的关系，几乎一致反对，都觉得张辉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曲黎。然而，正是朋友们的这种反应，让曲黎的心里踏实了。这种人放在家里才安心不是？因此，不到三个月，曲黎就和张辉结婚了。然而，这样“谋划周密”的再婚，真的让曲黎幸福了吗？很快，曲黎就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自己的婚姻危机。
走进婚姻，曲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仰望丈夫的少女，她决心要把丈夫牢牢地抓在手心里，“我这样做并没有私心，我什么都不求，只希望我们的婚姻能一直维持下去，这样也不行吗？”
于是，丈夫的身份证、银行卡、电子邮箱、在线工具等，她都要实时掌握，每月给丈夫的零用钱是有限额的，花在何处也要细细拷问，每晚必做的功课就是翻看丈夫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还和丈夫办公室的同事打得火热，让丈夫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成为自己的眼线。大家开始都以为曲黎不过是惊弓之鸟，慢慢适应就好了。当然，曲黎为了补偿自己的强势，还是非常照顾张辉的，自己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也让张辉在衣食住行方面不断提高档次，家里换了新房，家居装修也都是好的，自己每天在外面打拼，只希望家里生活越来越好。那么，张辉呢？多年的独居生活，可以说让张辉拥有了非常固执的生活习惯，不喜欢洗脚洗头，衬衣一穿就是几天，经常牙缝里塞着菜渣而不自知，经常说曲黎有洁癖，有心理疾病，而且曲黎知道张辉这样说的时候，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这样想自己。还有，多年从事技术工作加上性格内向，张辉是很少话的，即使晚上两个人看电视，张辉也从不聊天，顶多发出些“嗯”“啊”的单音节词汇。张辉关心曲黎吗？可以说很少，有时候曲黎加班到很晚，回到家连一盏留给自己的灯都盼不到。至于受伤生病，张辉都很少流露出关怀焦急的情绪，做什么事都像执行程序一般，准确、有序，但冰冷。有一天，曲黎问张辉：“你爱我吗？”张辉想了想说：“你在意吗？你是二婚，我也老大不小，咱俩在一起不就是过日子吗？”
这简单的一席话让曲黎如坠冰窟：原来自己在这个又矮又丑、又穷又笨的男人心中，只是个搭伙过日子的二婚女人。曲黎真想放声大哭，为什么她的婚姻路这么艰难，而未来她又该何去何从，这段贫瘠的婚姻还有救吗？
从无爱的再婚到有爱的新生
曲黎在痛苦和困惑中来到了咨询室，“我觉得我现在真是一钱不值，作为女人我是一个彻底失败的女人，被前夫抛弃，被现在的丈夫忽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样一段让人伤心的话，曲黎却是淡定地说出来的。
我看着面前这个一身褐色职业西装，干练，短发，不涂脂粉的冷硬女性，仿佛能够直接感受到她身上的森森冷气。看来，要展开咨询，第一步必须“活血化瘀”。首先，我要通过“补气”来为她“活血”。很多时候，人们非常容易陷入自我厌弃的极端心境，感受到自己毫无价值，或充满了无力感和无能感，这种时候是无法很好地面对核心问题的。这时候的心理咨询也常常遵循中医先补后泻的原理。因此，我打算先调动曲黎内心中的积极能量和力量感。我拿出一套专门用于调动内在能量的艺术卡片，随意地摆放在曲黎面前，请她仔细看一遍，然后选一个此刻最吸引她的。花了大概一分钟，曲黎选了一张卡片，上面是一片荒芜的土地。我问她感受，她说：“很荒凉，一片死寂。”我接着采用提问法一步步引导她思考。
“除此之外，卡片上还有什么？各种细节都不要放过。”这是为了打破她以偏概全的错误认知，人怎么可能只有缺点没有优点呢？
“还有蓝天和白云……有一棵枯萎的小树。”
“能仔细看看这棵小树吗？是活着还是已经死掉了？”
“树皮没有干，还有树根扎在土里，它太缺水了，就快干死了。”虽然曲黎没有正面回答我是活是死的问题，但她也点出了问题所在——缺水。在潜意识的想象世界里，水常常是情感的代表，缺水意味着缺乏情感滋养，这不也正是曲黎当前的状态吗？
“有什么办法帮帮它吗？”
曲黎沉默了一会儿：“下点雨吧。”
“怎么下呢？”
“天上不是有云彩吗？可以下点雨滋润一下小树苗。”
“下过雨后，小树苗会有什么变化吗？”
“会长出新的叶子。”说到这里，曲黎捂住脸哭了起来，渐渐哭声越来越大，抖动的双肩和蜷起来的身体，都在告诉我她此刻内心的脆弱和苦痛。同时，她是多么渴望自己的生活也能够有长出新叶子的那一天。
“你也是非常强烈地渴望新生活。”我一边陪伴着她，一边说出了她的心声。
很多时候，心理咨询并非必须通过对现实事件的分析来进行，反而在挖掘潜意识的过程中会更加直接、准确地触及来访者的内心情结。平静下来之后，曲黎仿佛有点热，主动脱掉了西装外套，然而，在我看来，这恰恰在表达着她卸下防御性盔甲，准备敞开心扉：“离婚的时候，我的心就丢了，那时候，我每天都沉浸在仇恨和诅咒里，我多么期望看到他们失败、痛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没有错，我是有价值的。然而，他们过得越来越好，我却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直到第二次婚姻，我是带着一个没有心的身体走进婚姻的。”
“你的心去哪里了？在哪里？”
“我的心……被我前夫和那个女人踩在脚下，反复地踩，反复地踩……我太痛苦了。”
这时我知道，唯有先解决她的第一次婚姻问题，才能够讨论当前的婚姻。于是，我们开始梳理第一次婚姻的情况。我要让她看到，她的心被踩了，她不是无能为力，就像那棵要枯死的小树，我们是有办法挽救的。这部分工作进行得比较艰难，原因在于，她一直用仇恨来保护着内心的脆弱，不肯承认自己在第一次婚姻失败中的责任。而当她终于承认自己在婚姻中很少关注对方的感受，因为丈夫的优秀引发了自己的自卑心理，还常常变着法儿地打压丈夫，经常发脾气，这些都为婚姻破裂埋下了隐患。曲黎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如果当年我能意识到这些，我们根本不会离婚的。我年轻的时候太过傲慢，太过无知了。”
“幸运的是，现在你‘有知’了。”听了我的话，曲黎抬起头来望着我，“你是说我可以……我现在的婚姻……不……”
“先别急着说不，我们可以试一试。”
于是，我们回归到她和张辉的婚姻中，听了她对张辉的描述，感觉这是一个典型的理工男，理性、木讷、不善言辞、缺乏情感交流。然而，任何间接的评价都不会是完全客观、真实的。因此，一方面我引导着曲黎开始寻找生活中能够提供反证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我提出希望能够约见张辉。
首先，在寻找反证这方面，我们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其实，张辉并不像曲黎说的那么刻板，反而是只在曲黎面前才表现得刻板、呆滞。比如，对待父母，张辉非常孝顺且心思细腻，给父母买的东西也都是老人需要的，恰到好处的；工作中呢，张辉也是他们单位少数几个领导愿意带着一起去见客户进行交流的工程人员，可见，人际沟通也不是张辉的弱项。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会在曲黎的面前表现得黯然失色呢？张辉的到访为我解开了这个困惑。
“曲黎她是个内心很脆弱的人，对婚姻和情感非常缺乏安全感，她老是对我疑神疑鬼的，所以，我一方面比较反感她这么把控着我，另一方面也觉得可能我木讷些，她也能安心些。所以我尽量少和她说些我在外面的事儿，也觉得和她说，她不感兴趣，我也挺没劲儿的。这么说吧，其实，我们俩就是搭伙过日子，没什么情感交流。”
“那这样一段婚姻，你为什么要接受并且维持下去呢？”虽然张辉看起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我并不认为这里不存在问题，张辉的内心也隐藏了一个世界，正是因为他们夫妻各自都隐藏了一个内心世界，才造成了彼此的不贴心，同时又能够互相容忍。叹了口气，张辉苦笑了一下：“我并不是没有结婚的对象才拖到很大年龄的。我只是不想结婚。女人那么麻烦，我实在想象不了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不缺少故事，而张辉的故事是：他有一个具有典型癔症型人格的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他从小就看熟了的戏码，天天上演的戏码，因此，女人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疯狂的，不可理喻的，不稳定的，难以沟通的。同时，他也继承了父亲的处理方式，尽量沉默，尽量被动，也许隐身或不存在才是得到安宁的唯一方法。在回忆这段过往的过程中，张辉的情感之门也逐渐被打开，我们用了几次咨询的时间来处理这段经历对张辉的影响，帮助他把母亲同其他女性的形象剥离开来。“您的母亲只是女性的一个个例，不能等同于所有女性，比如作为您的咨询师，我就和您母亲不同。”听到我的话，张辉笑了，这笑容看起来如释重负，拘谨的身体也变得放松、柔软起来。接下来，我们细致地比较了曲黎和他母亲的异同之处，帮助他认识到妻子是一个全新的女性，一个他可以放心交往的女性。“其实，经过前一段咨询，我已经发现黎黎的变化了，我内心深处是知道她的好的，只是一直无法抗拒心中的恐惧，现在，放下了，反而觉得这个妻子很不错。”
为了更进一步弥合他们夫妻的感情，我安排了他们夫妻共同咨询。在咨询中，我设计让他们共同完成了几个活动或者叫作任务，从中锻炼磨合他们彼此的沟通和相处模式。我能够感受到他们都在重新认识对方，原本平静无波的眼里，也渐渐荡漾起情感的涟漪。结束咨询时，他们手挽着手告诉我，近期两个人终于准备要一个宝宝，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