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汉玉玺，亲家互殴完宦戚倒手(2)
陈皇后因为得不到武帝的爱，每日在自己的房间里以泪洗面，几近绝望。后来她的贴身宫女献上了一条计策：“我听说现在后宫中有很多人都在用巫蛊之术，据说这东西百试百灵，如果娘娘能请来操控巫蛊的高人，一定能赢回皇帝的宠爱。”陈皇后病急乱投医，也不管用了这巫蛊之术会有什么严重性的后果，立刻派人找来了一位名叫楚服的女巫，据说这是当时长安城很有名的巫师。
楚服被找来后，陈皇后也没有拐弯抹角，爽快地对她说：“我请你来就是为了对付卫子夫的，如果你能用蛊把她害死，我就重重打赏你。”
楚服也是见钱眼开的人，连忙点头应承：“娘娘您放心，我只要下了蛊，那个女人就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看到楚服这么有自信，陈皇后也高兴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楚服用桐木刻出了卫子夫的画像，然后把桐木埋进土中，念咒画符。在她看来，小木人入土的那一刻，卫子夫的荣华富贵也都随风消散了。
巫术这东西当然是靠不住的，几个月过去了，陈皇后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卫子夫暴毙而亡的消息，最后反而等到了酷吏张汤带来的查案人员。原来，不知道是谁向武帝打了小报告，让武帝得知了陈皇后下蛊的行为，特派张汤前来查案。
张汤是个办案经验丰富的官员，没多久就查明了陈皇后下蛊害人的事实。他按照朝廷禁止“媚道”和“蛊惑者处死”的禁令，下令处死楚服。和此事有关联的楚服子弟、太监、宫女，总计三百多人，最后都被处死。陈皇后也被武帝以“惑于巫祝”的名义废黜，从此被幽禁于长门宫。几年之后，陈皇后在郁悒中离开人世。
陈皇后用巫蛊害人的事，并没有给汉武帝提出足够的警醒。他自己依旧沉迷于巫术之中，手下的人也都没把这当作一回事。当时他肯定不会想到，其实这只是巫蛊之乱的一个引子而已，另一场巫蛊之案发生时，所有人都会为之胆寒。
2.构陷太子
大凡强势君主，特别是功绩显赫的雄武帝王在晚年都会出现重大错误。前面说的赵武灵王、秦始皇都是前车之鉴。大汉王朝最有成就的汉武帝，也没能避免重蹈覆辙的噩运。
话说汉武帝晚年的时候病魔缠身，经常耳目不灵，精神恍惚。按说这人老了有点病也是生理上的正常现象。可汉武帝他老人家估计应该是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总以为是有人对他下了蛊。
雄主暮政是封建王朝发生政治危机最多的时期。当时武帝年纪已经大了，很少出头露面，一直都居住在甘泉宫里，平时和他往来比较多的也就是钩弋夫人和他的儿子刘弗陵，即使是卫皇后（卫子夫在陈皇后被废后继位为后）和太子刘据也很少能和他见面。正是因为太子、皇后和武帝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少，一些伺机扳倒太子的奸佞之辈才增添了信心，在暗中蠢蠢欲动。整个长安城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就在武帝一直担心着有人对他下蛊的时候，一位奸佞挺身而出，对武帝说道：“陛下，您的担心恐怕没有错。我跟随陛下时间也不短了，您的龙体向来强健，现在突然出现异样，很可能是有人在暗中下了蛊。”
武帝看了看这位道出自己心中困惑的大臣，正是绣衣使者江充。
江充原名江齐，是赵国邯郸人。因为揭露赵王刘丹乱伦一事，江充受到了武帝的赏识，先委派他出使匈奴，后来又让他当上了绣衣使者。绣衣使者是代表皇帝和朝廷缉捕活跃在京城的盗贼，同时监察王公贵族的犯法行为，说白了就是秘密警察。江充表面上秉公执法，实质上却经常收取王公贵族的贿赂。有一次，江充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和太子发生了龃龉，从此结下了梁子。现在江充这么做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陷害太子。江充以前曾经得罪过太子刘据，担心刘据上台后会对他不利，所以决定趁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
武帝一听觉得江充说得有理，挥了挥手，说道：“我猜也是这么回事，既然你也这么看，我就派你去办这件事吧。彻查到底！”
年迈的雄主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内心早已不复少壮时的豪迈霸气。恐惧与不安侵扰着他们的内心，影响了他们的头脑。不想服老，不想面对自己最弱的时刻，但身心日渐衰弱的事实坚硬如铁。为了维持自己一贯的强势，不让人看出自己的衰弱，汉武帝的言行举止变得乖戾强横。这为告密者江充横行跋扈制造了很多可利用的空间。
告密者的通行获利模式是：利用皇帝的恐惧捕风捉影制造冤案，再通过冤案滥用私刑铲除政敌，反过来又加强了皇帝对自己的依赖性。简言之，告密者制造的冤案越多越大，权势就越稳固，政治地位也越高。告密者以迫害臣民为本的生存方式，远比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得残酷。战争会流血，但也从另一方面促进社会发展。而告密者好比是猪肉绦虫，会令社会患上脑囊尾蚴病，一步步滑入全面崩溃的深渊。这是专制皇权才会滋生的毒瘤。更讽刺的是，病急乱投医的帝王们越是依赖告密者，内心的恐惧就越没法消除，最终陷入饮鸩止渴的恶性循环。汉武帝此时恰恰处于这样的可悲状态。
就这样，江充一番鬼话顺利骗到了尚方宝剑。接下来，一场血腥的屠杀无可避免。他带着巫师到处挖坑掘洞，名义上是逮捕涉嫌放蛊的人，但却在暗地里派人将木头人早早埋好，栽赃陷害。利用这种手段，才没多久的时间，江充就杀害了上万人之多。
然而，这上万生灵的逝去，只是江充残忍计划的前奏而已。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太子刘据。江充派了一个叫作檀何的胡巫对武帝说：“虽然各地放蛊害你的人都抓得差不多了，但是您的宫殿上头还是鬼气沉沉，这说明后宫之后还埋藏了不少的木头人，如果不彻底根除，皇上的病还是好不了。”
汉武帝得知有上万人给自己下蛊，早就吓得不行。听了胡巫的话后，汉武帝还下意识地望了望天，也正巧那天是阴天，阴云密布。武帝一看这架势，也就只能深信不疑了，对胡巫下令：“挖，赶紧都给我挖出来！”
武帝一声令下，那边的江充就开始下手了，为了更好更快地完成挖坑的工作，武帝还派了案道侯韩说、御史章赣、宦官苏文作为江充的助手。
江充虽然一心想对付太子，但是也没胆子直接拿太子开刀，他先带着自己的挖坑队伍从那些不太受宠的妃子中下手，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接着挖，把卫皇后和太子的宫殿放在了最末位。
江充几乎把整个皇宫都挖了个底朝天，最后终于来到了太子跟皇后的宫殿。因为是有意栽赃的，所以这里发现的木头人特别的多。江充心满意足地命人收好了这些木头人，然后大摇大摆地禀告皇上。
3.祸起朱安世
说起巫蛊案的导火索，就不能不提一下朱安世这个人。
朱安世，西汉汉武帝时人，在当时号称“阳陵大侠”。这个“大侠”和我们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那些除暴安良的侠者不太一样，主要指的是“以暴力触犯律例”的人，说白了就是古代的黑社会。法家学者韩非子抨击“侠以武犯禁”，将游侠列为“五蠹”之一，即危害社会的黑五类分子。汉朝以反秦起家，却继承了这个政治理念。游侠依然是官府防范的重点对象之一。
朱大侠到底干过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这家伙最后竟然惊动了当朝天子，被汉武帝特批为朝廷的一级通缉犯。得罪了皇帝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我们这位朱大侠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仗着自己本领高强，几次三番逃过了官府的围追堵截，逍遥法外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历史从不由武侠主宰，个人的本领再高，也没法对抗整个专政机器。
公元前91年，随着一件意外事情的发生，朱大侠的好日子也到了头。在那一年，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太仆公孙敬声擅自挪用了军费1900万钱。事发后，公孙敬声被捕下狱。本来丞相的儿子犯事和朱大侠的幸福生活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但是救子心切的公孙贺，为了弥补儿子的过失主动在武帝面前请缨去缉捕帝国一级通缉犯朱大侠。他当时也许没有想到，正是这一仓促的决定，为公孙家埋下了灭门的种子。
朱大侠逃跑的本领绝非泛泛。公孙丞相起初也拿他毫无办法。但是我们不要轻视父爱的巨大力量，为了早日将儿子从大牢里就出来，公孙贺拼了老命昼夜办案……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终将朱大侠擒拿归案。捉住了朱安世的公孙贺长出了一口气，以为儿子终于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了。而那边在阴暗大牢里关着的朱大侠心里可不是滋味，本来在外面逍遥自在，不知怎么得罪那个老头了，拼了命也要把自己捉住。好吧，朱大侠心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于是，在大牢里无所事事的朱大侠，和狱卒讨要了文具，开始写自己的状子。一边写还一边扬言道：“公孙老儿敢抓我，我就把你家那点事都爆料出去。你家的罪行用终南山所有的竹子都写不完。”
公孙贺听到了朱大侠的狠话，一笑置之，对人说：“谁会傻到去相信一个通缉犯的话呢？谁又会从大牢里把他的状子转交给皇上呢？”
公孙贺的话音还未落，朱大侠那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想法竟然梦想成真了。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忙，朱大侠的状子几经辗转真的交到了武帝的手里。武帝拿到状子后摊开一看，上面主要写了两件事：一件是公孙敬声和武帝的女儿阳石公主私通；另一件是这对男女暗中在武帝的车道里埋了不少木头人，恶毒地诅咒武帝。在雄主暮政的敏感期，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都可能发生。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疑心病是当时的普遍症状，特别是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朱安世兵行险招，虽不能让自己转为污点证人受官府保护，但拉几个倒霉鬼共赴黄泉绰绰有余。
公孙贺的运气也真是够差的，当时武帝看这封信的时候，正好身染重病。迷信的武帝不由自主就将自己的病情和被诅咒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武帝震怒，这些人真是胆子太大了，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变着法儿地想害我，岂有此理，给我彻查到底！
武帝一声令下，公孙贺的儿子不但没出来，连他自己都进了大牢里。衙门口向来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再加上有人在暗中操控，公孙贺父子最后都被判处了死罪，并且还要诛灭九族。不久之后，武帝与卫皇后所生的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和大将军卫青的儿子卫伉，也分别被以私通外廷的罪名处以死刑。两位公主被处决前，卫皇后曾哭着求武帝不要杀害骨肉，但此时的武帝已经认定了她们要谋害自己，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处决的命令。显赫一时的卫氏外戚集团从此一蹶不振。
两位公主的被诛，给身在暗处的奸佞之辈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既然亲生女儿都可以被处死，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
公孙贺的这件巫蛊案发生在公元前91年的春天，这一年武帝已经66岁了，太子也有38岁。经过这一场案子的折腾，汉武帝的身体又添了几处病症。为了能更好地养病，武帝从建章宫搬到了甘泉宫去住。一天，武帝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梦到了很多木偶挥舞着刀剑冲进宫殿里，把自己团团围住，然后对自己棍棒交加，他使劲浑身力气都无法逃开。眼看着木偶越聚越多，武帝大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虚汗，气喘吁吁。
而在这时，早已在宫外等候很久的江充前来问安，开始下一步行动。在江充的策划下，汉武帝父子相残的悲剧已成定局。在这场没有赢家的斗争中，谁能活到最后呢？
4.子弄父兵
只要招数没被破解，老油子罪犯就会反复使用固定套路。江充故技重施，先埋木头人再去告密。很遗憾，这次他又得手了。
太子刘据是无辜的。但当他看到自己宫里搜出了这么多木头人，如遭晴天霹雳，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罪。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急忙把老师石德喊过来商量对策。石德本来是个老实忠厚的人，但他也知道这时候老实下去最后死的就是自己，于是对太子献计道：“以前的丞相公孙贺父子，两位公主和卫伉等人，都是因为巫蛊的事送掉了性命。太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假传圣旨先将这几个小人铲除掉。”宁输数子，毋失一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太子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对老师说：“江充他们虽然是小人，但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来调查的，我又怎么能擅自逮捕他们呢？”这种公然抗法的行为，廷尉府会毫不客气地定性为谋逆。朝廷各专政机关依据汉律平叛。就算大臣与国人同情太子，也不会站出来妨害有关部门执行公务。除非能以“兵谏”顺利逼宫，把汉武帝逼成退居二线的太上皇（类似后世李世民的做法）。否则，根本无法全身而退。一把定输赢，不成功便成仁。
石德阴沉了脸说：“太子您如果这个时候还婆婆妈妈的，恐怕就会遭受和秦公子扶苏一样的命运。”
太子听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当年公子扶苏不听老将蒙恬劝阻，一不走法律程序申请行政复核（蒙恬的建议），二不利用忠于自己的秦长城军团武力抗争，最终不仅自己丧命，还连累了整个秦帝国陪葬。秦人的失败教训，汉室最为忌讳。思前想后，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采纳石德的建议，派人前去捉拿江充等人。
江充已经派人去未央宫禀告了汉武帝，现在正美滋滋地等着圣上的命令逮捕太子等人呢，哪里想得到太子竟敢犯上反抗。太子带兵过来之后，江充束手就擒，被太子一剑砍死，其他几个人也都被控制住，唯独苏文一个人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