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先秦政变,鸡毛蒜皮要你命(3)
2.襄王复辟
话说周惠王这一生可真是够折腾的,年轻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抢房占地,最后把大臣逼得造反了,自己都被赶出了王宫。好不容易借助郑厉公之力重返王位,消停了一些日子,晚年立嗣的时候却又上演了一出闹剧。
因为宠爱陈国的女子惠后,周惠王毅然决然地准备废掉太子郑,改立惠后的儿子子带。尽管他自己很得意这一奇葩的想法,可是周朝的各路诸侯都大大地不满,尤其是当时正称霸中原的齐桓公。
齐桓公采纳管仲之策尊周王攘四夷,会盟诸侯匡扶天下。世界警察做惯了,人自然也霸气外露。公元前655年夏,齐桓公邀集了宋桓公、鲁僖公、陈宣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昭公,与太子郑相会于卫国的首止(今河南省睢县东南),宣布支持太子郑为嗣君。周惠王气愤之极,想联合郑、晋、楚等国对抗齐国。但无奈当时的齐国国力强盛,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叛变的郑国,晋国、楚国面对齐桓公联军也都知难而退。周惠王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忍气吞声仍立公子郑为太子。
公子郑摊上了这么一个爸爸可是够悲哀的,好在他这一生有两位贵人照应。第一位贵人齐桓公帮他保住了王位继承权,第二位贵人助他平定叛乱,巩固了自己统治。
公元前652年12月,周惠王病逝。因为担心准王位继承人子带趁机作乱,公子郑选择秘不发丧,并紧急派人求助伯舅齐桓公(按照周礼,周天子称异姓大诸侯为伯舅)。齐桓公是个够意思的朋友,知道公子郑的处境后,立刻召集天下诸侯在洮(今山东省甄城县西)集会,宣布拥护公子郑为天子。诸侯大会后,公子郑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是为周襄王,此时他才对外宣布了惠王的死讯。
以当时齐桓公中原霸主的声望,号令天下无有不从,按说周襄王这位子是坐得稳稳当当了。可是,齐桓公和周襄王都小视了准王位继承人子带同学的野心和韧性。不甘于失败,且越挫越勇的子带,一直都在暗处窥觑着周朝的王位。得不到诸侯国的支持,那好办,他就去北面争取西戎的支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子带已经不择手段。自公元前648年起,子带几次引导西戎兵攻周,不过都被挫败。
公元前636年,周襄王发现了一件让他怒发冲冠的事——自己的王后隗氏竟然与子带秘密勾结。要说这子带也真是够有神通的,为了夺回王位,把襄王的老婆都给策反了。其实早在子带还居于洛邑的时候,隗氏就已经和他勾搭成奸,只不过没人告诉周襄王而已。子带和隗氏的奸情败露后,周襄王很解气地废黜了隗氏,没想到却因此捅了一个大娄子。
隗氏是狄国国君之女,而狄国是华夏北方一个游牧国家,颇具实力。隗氏被废后,子带和颓叔、桃子等人逃到了狄国,在狄君面前献尽谗言。本来自己的女儿被废了狄君心里就非常不爽,再加上这几个人一番添油加醋,更是怒火中烧。当年秋天,狄君兴兵伐周,要推翻周襄王,拥立子带为新君。这一次狄人的军队声势浩大,尽管谭伯率周朝军队进行了一番死战,最后还是因为敌众我寡而大败。失利后,周襄王仓皇出逃,最后被郑国所纳。
此时齐桓公已死,齐国不复再有霸权。可幸的是,周襄王人生中的第二位贵人出现了,他就是春秋时期的另一霸主晋文公重耳。当时重耳刚刚返回晋国不久,经过狐偃对朝政大刀阔斧的改革,晋国已经步入强国之列。然而文公的志向很大,他不仅要让晋国列于强国之林,更想像齐桓公一样称霸中原号令诸侯。而要想坐上霸主的位子,一要有实力,二要看时机。所幸,晋文公等待的这一时机已经到来。
客居郑国的周襄王病急乱投医,给当时有点实力的诸侯国都写了求援信。信中大概的意思是让这些好朋友们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有的诸侯接过信看都没看就扔了,也有的诸侯捧着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比如野心勃勃的晋文公,和同样意图称霸的秦穆公。
秦穆公收到了信件之后,立刻调兵遣将,屯兵于黄河岸边,整装待发。而晋文公拿到信之后,则是请来了自己的心腹大臣狐偃一同商议。狐偃以一个大政治家的敏锐直觉,力挺文公勤王救驾,他是这样说的:“想要得到诸侯的拥护,勤王是最好的方法,足以取信诸侯,同时又合乎道义。周天子是天下之宗族,有他的支持,我们就能奉天子以令诸侯。”
晋文公得到了狐偃的鼓舞,心中再也没有疑惑,果断下令出兵勤王。公元636年三月,晋文公率领精锐之师,撇开了秦穆公,独自向王畿腹地推进。在周邑阳樊(又作樊邑,今河南济源西南)处,晋国的军队分兵两路。一路赶赴郑国迎接周襄王,一路开往温(今河南温县西)攻子带。很快,子带的叛军就在晋国虎狼之师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四月,子带、隗后、颓叔等叛乱分子悉数被擒,随即问斩于市。周襄王被迎回王都。
再次回到了熟悉的都城,周襄王大为激动,热泪盈眶。他亲自接见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位贵人晋文公,并设好酒好肉招待。比起之前的贵人齐桓公,周襄王对晋文公的感情要来得更深一点,因为周晋本是同宗,都是武王之后。按照礼制,他还得管晋文公叫伯父。为了感谢晋文公的相助,也为了以后晋国更方便辅弼王室,周襄王将阳樊、温、原、欑茅四个农业发达的城池赐予文公,晋国南部疆域扩展到今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一带,为其日后逐鹿中原提供了有利条件。
这次勤王战役后,晋国也成了周王室在乱世中维持其所谓“统治”的“宪兵”。中原霸主的宝座从此没离开过晋国人之手。
3.敬王出奔
当年周公旦确立以嫡长子继承为核心的宗法制,就是为了解决王子争夺权位问题。这个制度在大部分时间里还是管用的,但要是嫡长子没了,麻烦就跟着来了。
周景王在世的时候,因为嫡长子早死,就立了姬猛为太子。后来,因为景王宠爱庶子姬朝,又想改立姬朝为太子。遗憾的是,当时周景王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改立的事还没安排妥当就一命呜呼。不和谐的音符很快演变成动乱的序曲。景王死后,贵族刘卷、单旗杀死了大夫孟宾,仍旧立姬猛为太子,几家皆大欢喜。等一等,皆大欢喜?也许我们漠视了得到希望却又希望破灭的姬朝。
人是个奇怪的东西,如果没人诱惑你,也许你能保持清静无为的心态。可如果有人诱惑了你,却又在你最具希望的时候将希望之火掐灭,你定力再高,也很难保持住镇静。
我们的姬朝公子面临的就是这种状况。本来王位已经唾手可得,可是没半炷香的功夫,煮熟的鸭子飞了!自己从周朝的下一任统治者变成了失意的王子。这种心理的落差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至少姬朝公子不能接受。说好给我的就是我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所以姬猛继位后,姬朝非常地不甘心,曾经带领一部分失去职位的官吏和兵士起兵造反。一战之后,刘卷被打得逃跑,姬猛被姬朝的部下掳走,单旗独自突围。
春秋时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天下理论上是周天子的王土,实际上诸侯们早已把土地产权抓到自己手中。乱世强称王,哪怕是过气的天下共主想做点什么,也得看诸侯们同不同意。
眼看姬朝大事将成,晋顷公派大夫籍谈、荀跞带兵救出了姬猛,不久之后护送他回了都城。经过这一番惊吓后,姬猛也患了病,同年十月病死。姬猛死后,守旧派的大臣只好重新选择天子,选来选去,最后圈定了姬匄。因为姬匄一直表现出对保守派和晋国极大的合作诚意。于是姬匄继承了天子之位,史称周敬王。
敬王继位之后,第一件面临的麻烦事就是锲而不舍想要夺回王位的姬朝。被晋国赶跑之后,姬朝依旧对王位痴心不改,没过多久又率兵打了回来。要说这姬朝也是够能打的,回来之后一通乱战又把敬王打出了都城。没了地盘的敬王迫不得已,只能住进王城以东的下都。当时的人们称敬王为东王,姬朝为西王,两个周王苦斗了四年之久,依旧未分胜负。
最后,实在没有了招的敬王只好记起前辈王室们的最后绝招——诸侯联军。
周敬王请求晋国派兵来相助自己,声声伯父叫得亲。尽管周王室的实力跌落到三流小诸侯的层次,但天子王权的光环还在。周天子仍是尊王攘夷大国霸业方针的最重要道具。因为政治利用价值依然可观,晋国伯父也很够意思,二话不说派了精兵攻打姬朝。维护周王室正统是霸主义不容辞的义务——堂而皇之的出兵理由。姬朝的部队虽然也很能打,但也仅限于窝里横。真碰上晋国的百战精兵,那根本不够填牙缝的。战况毫无悬念,姬朝败下阵来,只能灰头土脸地逃离都城。
姬朝逃走之后,周敬王再次回归都城,成了大周朝唯一的王。此时的他顾不上修缮因战乱破损的城池,派遣了无数情报人员去寻找姬朝的下落,想要伺机暗杀姬朝,免得这打不死的百足之虫再杀回来。说来也不怪敬王心狠,毕竟姬朝实在是太能闹腾了,不把这个人赶尽杀绝,还不知道以后能搞出什么事来。
再说姬朝败北之后,一路逃窜,最后来到了楚国的境内,想要寻求楚国的支持。当时晋国为北方的霸主,而楚国是南方的霸主,各自领着一帮中小诸侯搞长期混战。两国早在晋文公、楚成王时就争斗不断,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楚国人的看法也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凡是敌人反对的,特别是晋国人反对的事,我们就要支持。晋国人把姬朝赶出了王都,我们就要把他送回去。就这样,楚国收留了姬朝,并把他安置在楚国最北部的南阳。一来在这里能够得到楚国有力的支持,二来又距离洛阳非常近。一旦有机会,姬朝可以迅速打回洛阳。
楚国和姬朝打的算盘很好,但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人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中原时,南中国的局势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数。
长期以来,楚国的南联盟老大无人能撼动。夸张点说,楚国对南方各族群的统治力,相当于周朝分封秩序的缩水版。就在楚晋双雄争霸期间,江东的吴国(姬姓诸侯,周王的又一个“伯父”)悄然兴起,并与本家兄弟晋国联手对付楚国。公元前505年春天,楚国被新兴的吴国攻破,险些灭亡。姬朝因此失去了最有力的保护伞。而远在周都城的敬王,得知这个消息后手舞足蹈,立刻派杀手前往南阳刺杀姬朝。这一次,生命若小强般顽强的姬朝没有逃过追杀,倒在了这远离故乡的地方。
至此,祸害了周朝两代君主的大反派姬朝终于归西了,周敬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可以放下来,着手考虑迁都一事了。但周朝气数已尽,迁都到风水宝地也于事无补。
三、春秋乱世——自家人抢自家人
1.克段于鄢
春秋初年,郑武公娶了申侯的女儿武姜为妻。武姜夫人不但人长得漂亮,肚子也挺争气,先后为郑武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长子寤生,一个是少子叔段。
都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按理说武姜应该一视同仁,对两个儿子一样宠爱才是。但命苦的寤生,因为武姜生他的时候难产忍受了巨大痛苦的缘故,一直不被母亲喜爱。倒是小儿子叔段,长的英武高大,人又十分乖巧,从小到大都被武姜过分地宠爱着。
寤生不得宠就不得宠,好歹自己还是长子,将来还有君位的继承权是不?童年时期没有得到多少母爱的寤生,只好把人生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未来的事业上,以此来抚慰心中的创伤。可是寤生万万没想到,武姜这做妈的竟然这么狠心,没有给他足够多的关爱,反而还想从他手里夺走君权,转而扶植另一个儿子叔段。
公元前744年,郑武公一病不起,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一直处心积虑的武姜,想趁这个机会说服武公改立叔段为太子。或许是武姜的偏心连郑武公都看不下去了,弥留之际的他拒绝了武姜的请求,仍旧将君位传于寤生,也就是未来名震天下的郑庄公。
没有给心爱的小儿子讨来君位,武姜感到深深的亏欠,在郑庄公继位不久之后,武姜又一路小跑来到庄公面前,恳求自己的大儿子将制地(今郑州市荥阳汜水镇)封给叔段。
制地是哪里?那就是三国时期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如此险要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怎可轻易委于他人?面对如此偏心的母亲,寤生的心中五味瓶又一次被打翻,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对母亲生硬地说:“制地不能给,那里地势险要,关系到整个郑国的存亡。”
武姜讨制地不成,脸上流露出失望之情,但她还是心有不甘,又向庄公讨要京城(今郑州市荥阳东南)。京城是当时郑国的大城,城墙高大,人口众多。郑庄公本来也舍不得给,但最终还是捱不过母亲的软磨硬泡,忍痛应允。
这头庄公刚把京城封给了叔段,大夫祭仲就怒气冲冲地来求见。见到郑庄公,耿直的祭仲第一句话就是:“京城比您的国都还要大,把这个地方封给叔段,您不怕日后出什么乱子吗?”
对此,庄公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这是母亲的要求,我又怎能不听呢?”
再说叔段到了京城后,大兴土木,高筑城墙,自号京城太叔。仗着母亲武姜的宠爱,他根本就不把庄公放在眼里,一直在那边胡作非为。
郑庄公对自己弟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手下人对此也没意见。大夫祭仲对庄公说:“叔段讨到了富庶的京城,又在那里大兴土木。先君定了规矩,大城市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城墙的三分之一,中等城市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城墙的五分之一,小城市不能超过九分之一。现在京城的城墙都已经超过三丈高了,如果纵容他们这么胡搞下去,早晚会成为大君您的危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