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经济研究的目的与课题

经济学的研究目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为了获得纯粹的知识，另外一个是为了解释清楚现实的情况。经济学研究的课题包含很多方面，几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当然，作为一个优秀的经济学家，想象、知觉、推理、同情、谨慎都是其不可缺少的素质。

1．研究目标

经济学家在学术研究中必须实事求是，对范围内的事实进行细致的研究，虽然这些事实不是我们要寻求的答案。历史是对事实的记载，我们需要采用推论的方法从中得到我们需要的那部分。在实际工作中，我们需要学习各种常识，在面对问题时，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总之，经济学就是一个正确运用常识，并以此来帮助研究经济的一种方式，可以使需要对特别的事件进行收集、整理、研究的工作变得容易。经济学的研究范围虽然不是很大，而且必须有常识的帮助，但它同样可以使常识的力量更加强大起来。

对一定条件下人们进行的活动做出倾向性解释，就是经济学中规律的作用。

自然科学中的规律之所以是假设性的，是因为这些规律中往往包含着很多不确定的因素，经济学中的假设也一样。但是，相较于物理学这样的自然学科，经济学要想将这些因素搞清楚，难度更大，但如果不加以研究，危险也较大。人类社会中的规律，并不像地球引力那么简单，但和烦琐的自然学科相比，还是有较大相似度的。

经济学之所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主要是因为它的研究对象是我们人类行为里最容易被衡量出来的部分。这种行为相对其他部分来说，更容易用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我们所说的衡量，不是指动机本身，而是产生动机的来源。金钱从来就不是完美无缺的衡量形式，它适合于研究贫富问题。否则，金钱算不上是一种合适的衡量方式。不过，如果我们在使用的时候谨慎对待，它还是可以成为一种比较合适的形式。

理论研究必须与事实研究同时进行，对近代问题的研究，近代发生的事实是有用处的。古代的经济记载是不适用和不可靠的。古代的社会情况，例如经济、教育、政治、生产生活方式等和近代的情况是迥然不同的。

经济学的研究目标有两个：第一个纯粹是为了追求知识；第二个是为了解释清楚现实的情况。在进行研究之前，对这些研究成果的用途进行衡量是十分必要的，但这不能被直接用来作为对工作进行规划的参考。如果这样做，往往会碰到现实和预想不一样的事情，这时候我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不符合想象的状况剔除。对实际目的的直接追求，使得各种知识点都聚集起来，这种结果纯粹是由于同样的目的才出现的。这样就会把我们的精力浪费在这些知识本身上面，而得不到创新。

正确的研究方法是，将那些在本质上相同的事件和论断收集起来，为了某种科学性的目的进行研究。如此一来，就可以触类旁通。长此以往，规律的特性就很容易被我们获得。

2．主要课题

关于经济学的研究课题，我们引用一些著名经济学家的说法来进行说明。

“工业社会以来，影响物质财富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的因素是什么？产业和商品交换的程序是怎样的？大金融市场和批发零售的小规模市场有什么不同？工人和资本家的关系是怎样的？所有这些事物之间存在着一种怎样的关系？它们目前的情况和最后的结果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一种商品的价格因素，会受到哪些条件的限定？社会中一个阶层的人如果增加了财富，这会使福利得到怎样的改善？如果某个阶层所获得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自己的生活，又会对社会的生产产生怎样的影响？如果某些人的收入得到了提高，这往往是因为他们工作能力提高了，不过这样的一种结果会达到怎样的程度呢？”

“对不同地区、不同条件下的不同人来说，经济的自由程度对经济的影响力如何？除此之外，还有哪些因素存在着影响力？如果这些因素统统作用到一起，会怎样？特别需要重点指出的是，因为经济的自由度所产生的结果，如果作用于垄断这样的组织，会产生怎样的结果？社会上不同的人对自由经济的作用会产生怎样的态度？不同制度下的赋税是怎样的？国家的赋税制度对不同的人群有什么影响？”

我们现在总是鼓励当代英国的经济学家重视对实际问题的研究，这些问题中很可能总是包含一些跟经济学不吻合的部分。

这是经济学研究中必须正视的一个重要问题。经济学研究的主要工作是对事实的收集、整理和分析推理，这些都应该遵循上面所说的问题进行。虽然我们碰到的大部分问题都不包含在经济学的研究范围里，但它们常常会给经济学家的实际工作带来有用的动力。

现实总是风云变幻的，现实中的问题会随着时间和地点的变化而变化，这种实际上的变化往往比书本上的材料大得多。我们下面提到的种种问题，目前在英国已经显示出了紧迫性。

我们所考虑的问题是，怎样采取行动才可以使自由经济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同时将它带来的坏处降到最低？假设它产生的最终效果是好的，但中间会产生很多危害，而遭受危害的人群却无法享受最终的好处，他们就是在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别人提供幸福。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我们将平均分配财富的行为看做是正当的，就可以证明改变经济制度或者干预企业自由竞争的行为是正确的，就算总的财富数量会因此缩水也无所谓，但这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换个说法，如果我们需要牺牲国家的物质财富来使生活在贫穷状态下的人们提高生活的质量，那么这种做法就是值得肯定的。至于应该达到怎样的程度，则是不确定的。假如社会大同，领导者也一直努力向上，这样的做法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国家的税收又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分配出去呢？

对目前的社会分工形式，我们应该满足吗？对于很多只是从事没有前途的工作的人来说，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吗？企业付出时间和精力对新人进行培训和教育，使他们增强工作能力，这样的行为现实吗？

对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我们来说，个人和公共关系究竟应该怎样定义？对于团体来说，带有利己动机的公共活动，包含利己的成分有多少？哪些商业活动需要在政府的引导下进行？比如说，我们对社会生活中的物质需求以及其他需求应该采取怎样的手段获取？获取的程度是否已经达到标准？

如果政府不直接参与管理，它能容忍的最大限度是什么？对垄断性的行业，政府应采取怎样适当的手段进行干预？对于土地这种非可再生资源，该采取怎样的干预手段？将现行的一切财富的权益保存下来是否必要？

目前流行的使用财富的方式是否完全恰当？在一些经济关系中，如果政府对私人经济活动采取较为强烈的干预手段，往往会起到事与愿违的结果。这个时候，如果采用道德的方法进行干预，效果将会更好。但道德起到的作用有多少？一个国家对内和对外的政策，在哪些方面会产生不同？

从上面的讨论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经济学研究的对象，是关于人类社会中政治、社会和个人所有的有关经济方面的研究，不过它的侧重点在于社会生活这方面。经济学研究的用途，是为了得到知识而去寻求知识，同时兼获一些实际的收获。

虽然经济学是一种和现实需求存在极大关系的学科，不过它却尽可能地不参与政治上的问题。这些问题是政治家研究的问题，他们研究内外政策的制定，做出种种决定，以使国家获得最大的好处。虽然经济学会对政治家的活动提供不小的帮助，但经济学并不是以此为目的而进行的，这更多是一种无意识的利用关系。经济学总是逃避很多现实的政治问题，它只是一种有用处的学问而已。因此，我们喜欢用“经济学”这个名词来对这门学科进行定义，而并非“政治经济学”。

3．经济学家必须具备的能力

想象是经济学家最需要的三种重大能力——知觉、想象和推理中最为重要的一种能力。它可以让人看到隐藏于表象之下的事物发生的原因，也能够发现隐藏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之下那些不显著的结果。

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有一种天然的优点，研究人员必须得到一个真理——正确的结论，而且必须在日后的实践中加以检验。如果他们仅仅关注事物的表象，而忽视了事物各方面的相互联系，看不到某些细小的变化都能对周围的环境因素产生巨大改变，那么，不久后他们便会发现自己的错误。所以，真正严谨的物理学学者，不会满足于对事物大概或笼统的研究，而会从大局出发，分析每一个因素的重要性，并将其量化。

经验告诉人们，对那些浪费成性的人进行毫无顾虑的援助，哪怕从表面上看并无过多不妥，也会对其性格的培养和家庭生活造成不利影响。于是，我们知道，对于某些小事件，人们能够运用自身已有的经验知道其原因和结果。但是，如若我们要判定提高就业稳定性的并无明确结果的计划所能带来的真正后果，就必须具备更加丰富的知识和观点，如更多努力的研究，更长远的眼光以及更加丰富的想象力。而要具备这些，我们就必须去了解，信贷、对内贸易、对外贸易竞争、农作物收获和价格等各种变化怎样密切相关以及它们如何对就业稳定性产生有利或不利的影响；我们还必须观察西方世界的每一个重大经济事件以及它是如何影响其他各地的至少是某些行业的就业状况。如果我们只是看到现阶段造成失业的某些原因，恐怕无法改变这种情况的继续发生，甚至会造成更加糟糕的状况。如果我们去追寻隐藏在背后的不明显的因素，并分析其重要性，则对我们思维能力的提高有重大的帮助。

自然科学需要精确性，人文科学研究却并非如此，于是“捷径”成了人文科学研究者青睐的选择，虽然这种“捷径”并不可靠，但却极有诱惑力。即使他能创造出一条更为严谨、能直达目的的道路，他也不会这么做。科学的历史学者无法进行实验，也没有标准去估计历史事件所占的相对地位。但是这种估计是需要时常出现的，如果没有对某些原因的相对重要性做出暗示性估计，他就不能得出某种结论，这个原因或者这类原因所起的作用，大于或者小于其他原因。当然，只有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他才能够知道如何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和估计。经济学家也面临同样的困扰，只是程度上稍有减弱。经济学家在某种程度上也需要做到准确性和客观性，这一优点是和物理学家相同的。至少，如若对现今或稍早之前的事件进行研究，其必须对事实进行不同的归类，而对这种归类所需要做出的明确的描述，在数字上往往是近乎正确的。这样，他研究隐藏于表象之下的不显著的原因和结果，并把整体的复杂分拆为各个小的因素，再把这些众多的因素重新整合，就显得轻而易举了。

任何一个行业的高工资，无论是因为“标准规则”还是由于其他方法得以保持，我们的想象力就要去寻求一种结果——那些愿意从事这份工作，却因为这种“标准规则”而不能做的那些人的生活情况究竟如何。他们的生活水平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日常生活中，总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有些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而另外一些人却越来越不如意。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大多数人的财富处于增加状态，减少财富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如果不深入进行研究，我们就会认为是这样一种情况。然而，如果进行科学的研究就会发现，事实是完全相反的。由于英国的部分影响，某些在澳大利亚奋斗的殖民主义者们总是爱从事冒险事业，而这种事业往往会给工人们带来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同英国不同，澳大利亚是一个具有广阔土地和资源的地方，具备很大的财富潜力，如果工业因此衰落了也会很快恢复生机。现在有一些人建议在英国也采用澳大利亚的模式，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英国如果碰上了这样的失败，打击将会很严重。今后我们研究的重点，就是对这样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这种研究活动必须是一丝不苟的。

进行这样的研究工作，最需要具备的是智力，甚至是批判的能力。但是就经济学来说，它最需要的则是人们对自己同类的同情心。这些同情心的影响因素包括：个人的性格、财富、生活习惯之间的关系；国家的整体效率对社会上各个组织间的凝聚力的加强；个人的利己心理和整个阶级的利己心理存在怎样的利害关系；如何将我们目前日渐增多的财富用来使人类的未来更加美好。对这些问题的研究，会使得互相间的同情心变得日益浓厚。

想象力在经济学家发展自己理想的过程中，扮演着尤为重要的作用。想象力又必须以慎重和委婉为基础，只有这样，其对自我理想的倡导，才是真正源于自身对未来的理解。

在中世纪后期，人类对产业组织的研究已经逐渐有了一个明确的框架。在这之后，人们都看到了产业组织的进一步发展，并且对其研究的热情逐渐加大。随着产业组织的发展，人们对其认识的深度和广度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依旧无法预知其最终的发展命运如何，正如我们研究历代历史，依旧无法明确地知道，形成进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由此看来，虽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我们认识到了更多的思想和方法，但这种思想和方法似乎源于人类的早期成果而非更加成熟的时代。正如我们很早就知道，除非已被证明为极其懦弱或卑鄙的人之外，每一个人都值得享有充分的经济自由。但是，直到现在，我们依旧无法确定这种进步的思想究竟会发展到何种程度。

在19世纪初，开始有雇主和政客以“经济学家”的身份为其自身的阶级特权辩护。即使在我们这个时代，依然有自称“经济学家”的人反对将大量的国家财政或者社会资金用在发展大众教育上，很显然，他们的观点与大多数经济学家的主张相左。但是，像著名的卡莱尔和拉金斯以及其他众多的作家，却不加调查和区别就认为所有的经济学家都应该为他们不赞同的那些言行负责，他们开始抵制和误解所有经济学家的观点和思想。

其实，从近代经济学创始至今，经济学家都怀有温和、善良、热忱以及怜悯之心，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他们中很少有人是为了私利。相反，他们更关心社会的财富分布情况，面对强有力的社会垄断时，他们也会发出自己反对的声音。

面对所谓的阶级立法——这种立法意在阻止公会享有雇主团体享有的特权，几代经济学家都和大众一样持反对意见，并加入了反对阶级立法的运动；他们设法将雇主团或者政客强加给劳动人民的陈旧的救贫法清除；政客和雇主假借“经济学家”的名义反对工厂法案时，他们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都相信，无论是个人努力还是公共政策，其最终目都是将财富用于实现全体人民的福利。

他们极其谨慎和冷静，他们并不敢承担过多对未知道路的倡导而需要担负的社会责任，但一旦他们拥有信心和安全的保障，他们也会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既不受限于知识的积累，也无须对思想进行长期的训练。

有时他们的谨慎显得有点过度。因为他们深知，即使最伟大的先知，其眼界在某些方面也会受限于非常专业的领域。例如，环境对人性格的影响被认为是社会科学中的重要观点，但其一部分却受到了生物学研究的启发。有鉴于此，经济学家对人类社会继续发展的展望，采取了更加积极、远大和有希望的态度。他们相信，在人类达到更利于自身经济和道德发展的新的生存状况的道路上，思想将会影响人的内心，以至改变整个社会环境甚至改变自身的性格。他们将把发扬这种伟大目的当做自己的责任，相信任何反对这种目的的其他蹊跷的“捷径”，只会毁灭人类的创造力和专注力。

如今，有些人认为，现有的既得权利是极端的，是用来反社会的，他们常常以经济学家自居，却并没有做经济学家该做的事情。相反，真正建立经济学的那些大家，虽然并不推崇现在这样的财产权利，但他们并非要建立任何抽象的原则来作为私有财产权最终的根据，而更多的是以这样一种观察作为根据：在过去，私有财产权确实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因此，如若废除与现阶段的社会生活理想不相符合的权利，必须持谨慎的、尝试的态度，这是负责任的人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