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忘掉那个人的名字

克里斯蒂娜就这样从他眼前不翼而飞。第二天，拉乌尔仍怀疑自己当时是否有些精神失常。于是，夏尼子爵再次来到瓦雷瑞斯夫人家打听消息。然而，他看见的却是一幅美好的景象。老夫人坐在床上织毛衣，而那个依在床头绣花的姑娘，可不正是克里斯蒂娜！她脸色又恢复了红润，黑眼圈已经消失，眼波清澈如故。拉乌尔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那张悲伤的面孔。如果不是那层淡淡的忧愁依然笼罩在美丽的脸上，拉乌尔绝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令他伤心欲绝的克里斯蒂娜。

她站起身，平静地走过来，对他伸出手。但拉乌尔已经惊呆了，没有一点反应。

“夏尼先生，”瓦雷瑞斯夫人惊呼一声，“怎么，你不认识克里斯蒂娜了吗？音乐天使把她还给我们啦！”

“妈妈！”年轻姑娘突然打断她的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妈妈，我们别再谈这件事了，您知道，根本就没有音乐天使！”

“女儿，他不是给你上了三个月的课吗？”

“妈妈，我答应过您，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向您解释清楚的……但是，您也答应过我，在此之前，您一定会保持沉默，只字不提！”

“但是，克里斯蒂娜，你答应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妈妈，这些事，夏尼先生不感兴趣……”

“你错了，小姐。”拉乌尔打断她，他极力想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却控制不住地颤抖，“或许以后，你会明白我是多么在乎你的一切。坦言说，我今天看见你和养母坐在一起，真是又惊又喜。昨晚发生的事，再加上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回家。我真的希望你能说出那个可能使你致命的秘密……作为你多年的朋友，我和瓦雷瑞斯妈妈一样，时刻为你的处境担忧。如果你仍然保持缄默，恐怕你会成为悲剧的牺牲品，克里斯蒂娜……”

听到这些话，瓦雷瑞斯夫人不安起来。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大声喊道，“这么说，克里斯蒂娜有危险？”

“是的，夫人……”拉乌尔不顾克里斯蒂娜的一再暗示，勇敢地回答。

“上帝！”天真善良的老人气喘吁吁地惊呼，“克里斯蒂娜，你必须把一切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假话安慰我？夏尼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

“有人利用她的善良欺骗她！”

“难道说，音乐天使是个骗子？”

“她不是刚刚说过吗，音乐天使根本不存在！”

“天啊！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这是怎么回事？”老人苦苦地哀求道，“你们简直快把我逼疯了！”

“夫人，在我们身边，在你和克里斯蒂娜的身边，有一个比所有魔鬼都可怕的神秘人物！”

瓦雷瑞斯夫人转过脸来看着克里斯蒂娜，脸色苍白如纸。

克里斯蒂娜快步走到养母身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要相信他！好妈妈……不要相信他！”她不断地恳求着，用手轻抚着老夫人的后背。

“那么，告诉我，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老夫人哀求道。

克里斯蒂娜沉默不语。拉乌尔接着说：“你必须答应，克里斯蒂娜……唯有如此，你的母亲和我才可能安心。如果你答应将来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保证不再提过去的事……”

“我不需要你们这样做，而且，我不能给你们任何承诺！”

姑娘高昂起头，“夏尼先生，我有行动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所以，我请你以后别再管我的闲事。至于我这两周以来究竟做了些什么，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权过问，那就是我的丈夫！但是，我还没有丈夫，而且我永远也不会结婚！”

她猛地一甩手，给自己的话做了个有力的注脚。拉乌尔面色苍白，不仅是因为她的这番话，更是因为他看见克里斯蒂娜的手上戴着一枚式样简单的金戒指。

“你没有丈夫，但你戴着结婚戒指。”

他想抓住她的手，但她迅速地抽回了。

“这只是个礼物！”她面红耳赤地辩解道。

“克里斯蒂娜，既然你没有丈夫，那么送给你戒指的人，一定是个希望成为你丈夫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欺骗我们？你为什么要如此的折磨我？这枚戒指就是一个承诺！是你接受求婚的承诺！”

“我也是这么说的！”老夫人大声附和。

“那她是怎么回答您的呢，夫人？”

“我想说的是，”克里斯蒂娜气恼地大喊，“先生，你不觉得这场盘问该结束了吗？……至于我……”

拉乌尔害怕她又会说出断绝关系的狠话，急忙打断她：“小姐，很抱歉这样对你说话……但你应该十分清楚，我之所以和你纠缠不清，完全是出于我对你的关心。或许，这的确不关我的事。但是，让我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克里斯蒂娜，你也许想象不到我看见了些什么……或者说我自以为看到了什么，因为这实在太离奇了，让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你都看见些什么呢，先生，或者你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听到那个声音，变得如痴如醉，克里斯蒂娜！那声音似乎从墙壁里钻出来，或是从隔壁传来的……是的，你听得如痴如醉！……这令我感到恐惧！你正经受着最危险的诱惑！……而且，你似乎已经意识到这是场骗局，因为你今天说音乐天使根本就不存在……既然如此，克里斯蒂娜，为什么你还要上当呢？昨夜听到他的声音时，你为什么变得神采飞扬，仿佛真的听到了天使的歌唱呢？……这声音实在太危险了，克里斯蒂娜，就连我自己也有些意乱神迷。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你就突然消失了……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看在上帝的分儿上，看在深爱着你、也很喜欢我的老戴伊先生分儿上，克里斯蒂娜，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告诉你的养母和我，那个声音到底是谁！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解救你！……说吧！那个男人的名字，克里斯蒂娜……那个给你戴上戒指的男人到底是谁？”

“夏尼先生，”姑娘冷冷地回答，“你永远不会知道！”

瓦雷瑞斯夫人突然间站到克里斯蒂娜这一边：“子爵先生，如果她爱那个男人，那就与你无关！”

“唉！夫人，”拉乌尔口气一软，眼泪不听话地落了下来，“我想，克里斯蒂娜确实爱他……一切迹象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夫人，真正令我担心的，是我无法确定，那个男人是否配得上这份爱！”

“这应该由我来判断，先生！”克里斯蒂娜注视着拉乌尔，咄咄逼人地说。

“一个男人，”拉乌尔无力地说道，“为了吸引一个姑娘，居然用上了这么不切实际的方法……”

“要么是这个男人太可悲，要么是这个姑娘太愚蠢，对吗？”

“克里斯蒂娜！”

“拉乌尔，你为何要如此评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没有人认识他，而你自己也对他一无所知……”

“不！克里斯蒂娜……不！……我至少知道他的名字……你的音乐天使，小姐，他叫埃里克！……”

她霎时变得脸色苍白，颤抖着说：“谁告诉你的？”

“就是你自己！”

“我？”

“昨夜，化装舞会之后，你走进房间后，难道没说过‘可怜的埃里克’？可惜，这句话被躲在墙角的拉乌尔听见了。”

“这是你第二次躲在门外偷听了，夏尼先生！”

“我没在门外！……我在房间里面！……在你房间的内室里，小姐。”

“天啊！”姑娘颤抖着，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天啊！你想自寻死路吗？”

“也许吧！”

这一句“也许”包含着无尽的爱意和失望，克里斯蒂娜再也忍不住，失声而泣。

她握住拉乌尔的手，温柔地注视着他。在她的目光下，拉乌尔感到自己的痛苦已经被抚平。

“拉乌尔，”她说，“你必须忘记那个男人的声音，永远别再想起他的名字……别再尝试去解开他的秘密。”

“这个秘密很可怕吗？”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可怕的了！你要发誓，不再做任何这样的事，”克里斯蒂娜坚持着，“你要发誓，未经我的允许，不再擅自进入我的房间。”

“那么，你也答应我，偶尔也让我见见你，行吗？”

“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

“明天。”

“那好，我发誓！”

他吻了吻克里斯蒂娜的手，一面诅咒着埃里克，一面离开了瓦雷瑞斯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