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哲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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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快乐的知识(7)

这么说来:问题就是,我们对这些说法的真理信仰是在什么地方取得自己的论据的?不,什么是信仰的原因?但是,信仰、强大信念的产生乃是心理学的问题:非常有限的和狭隘的经验,常常会产生这种信仰!这种信仰的先决条件就已经是如此,即不但有后验的论据,而且连先验的论据都有,即“在经验之前”。即认为必然性和普遍有效性绝对不会从经验里得来。这么一来,很明显就产生一个问题:没有经验又如何会有必然性和普遍有效性呢?

任何孤立的判断都是不存在的!

孤立的判断是根本不可能是“真实”的,根本不可能是认识的,保障首先来自于多种判断的综合关系。真实的信仰和虚假的信念区别是什么呢?认识到底是什么呢?他“知道”那是在谈玄!

他认为,普遍性和必然性根本不会产生于经验中!这也就意味着是不依靠于经验而在一切经验之前!这种先验的认识也就是来自纯理性的“纯认识”而不依赖于任何经验喽!

“逻辑的原则,矛盾和同一性的原则是纯认识,因为它们在一切经验的前面。”——但是,这绝对不是认识!而是有协调性的信条。

为了对数学判断的先验性(即纯合理性)进行论证,应将空间理解为纯理性的一种形式。

休谟说过:“综合的先验判断是根本不存在的。”康德说,有!数学的判断就是!而倘若存在这样一种判断,也许同时存在形而上学,也就是用纯理性来认识的事物!

由于形而上学在产生数学的条件下产生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所有人的认识要么是经验,要么是数学,必定是这二者之一。

判断是综合性的:即不同的观念相互之间是有联系的。

先验的,就是表明那种联系是必然的和普遍有效的,它们根本不是产生于感官知觉的,而仅仅只是由于纯理性的原因。

倘若应该有先验的综合判断,那么理性就一定要有能力去联系:联系就是一种形式。理性就一定要占有塑造的能力。

论生命的理性

对于我头脑中的世界,你们也知道是什么吗?想让我将其映在镜子里给你们看看吗?这个世界是:一个力的怪物,无边无际,一个固定坚实的力,它不变大,也不变小,它不耗费自身,而只是将面目改变;作为总体,它的大小不变,是没有维持家计的支出和消费;但也没有增长,没有收入,它被“虚无缥缈”所缠绕,如同被自己的界限所缠绕;不是任何含糊不清的东西,不是任何奢靡浪费的东西,不是没有限制扩张的东西,而是放在有限空间中的力;不是在什么地方都有的那种“空洞虚无”的空间,或者可以这么说,这种无所不在的力乃是忽而为一,忽而为众的力和力浪的嬉戏,此消而彼长,如同自身汹涌翻腾的大海,不停地变化,永恒的复归,以千万年为期地轮回;他的形状有潮有汐,从最简单到最复杂,从不动静止、僵死一团、冷若冰霜,突然变成为热情炽烈、难以驯服、自相矛盾;然而又从充溢状态回归至简单状态,从矛盾嬉戏回归至和谐的快乐,于其轨道和年月的吻合中肯定自我、祝福自我;作为终究是要永恒回归的东西,作为变易,它不知更迭、不知厌烦、不觉疲倦——这就是我说过的永恒的自我创造、自我毁灭的狄俄倪索斯的世界,这个双料淫欲的神秘世界,它就是我的“善和恶的彼岸”。它没有目的,如果在圆周运动的幸福中无目的,无意志,如果一个圆圈对自身的善良意志也没有的话——你们想为这个世界起个名字吗?你们想替它的一切谜团找寻答案吗?这不也是投射在你们这些最隐蔽的、最强悍的、无所畏惧的午夜游魂身上的一束灵光吗?这是权力意志的世界——此外一切都不存在!你们自身也是权力意志——此外一切都不存在!

“疾病会成全一个人”,这是流行了千百年的著名观点,智者这么说,庸民百姓也这么说,令人深思。对于其有效性,人们想冒昧地提个问题:道德和疾病之间存在着一条因果的纽带吗?从大的方面来说,譬如,“对人的改良”在上个世纪让欧洲人的态度变得缓和起来,变得有人情味,变得彬彬有礼了,这毋庸置疑——它是长期隐藏和公开的痛苦、怀疑、匮乏、暮气沉沉的结果吗?疾病“成全了”欧洲人吗?换言之:我们的道德性——我们欧洲现代的冠冕堂皇的道德性(可以和中国的道德性比较)——难道是生理学退步的表现吗?也就是,人们没有办法否认,历史上,每当“人”表现出异常突出的特别光彩和强力的时刻,他都会立刻接受一种出人意料的、危险的、狂躁的性格,于是,人性每况愈下,但或许只在看起来和寻常不一样的场合;也就是没有勇气和耐心让心理学变得深刻、却也能够得出泛泛定则的场合,才有人性。因为,一个人自我感觉越是健康、强壮、充盈,成果丰富,很有作为,他也就越“非道德”。这是让人感到害怕的思想!不过,也是人们不应有的想法!但是,倘若人们怀着这种思想再往前挪一步,他将会见到一片奇妙绝伦的未来景象!我们竭尽全力去争取人性化、人的“改良”,人的“文明”的持续增长,世上有比这还要昂贵的支出吗?!比美德的代价还要昂贵的是不存在的。因为,随着美德的出现,世界终将会变成一所大医院:人人皆是大众的看护员,或许这是聪明的推论。当然,或许那时人们会得到心驰神往已久的“世界和平”!但是,“和睦共处”实在是太难了啊!美、放纵、无理、危险太少了!让人感到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值得的“伟业”太少了!啊!不会再有“伟业”了!所有伟大的事业,所有名垂千古的、永世长存的伟业——最大的非道德性可不就是处于理智深处的它们吗……

对于市民来说的婚姻,显然本意上也就是高贵的“婚姻”,它根本不是指爱情,也非金钱——爱情不会促成任何制度的形成——它说的不过是社会颁发给让两个人的性欲相互达到满足的那张证书,条件自然是要他们顾及社会利益。很明显,当事人的某些满足和非常善良的意志——容忍、迁就、相互体贴的意志——乃是这种契约的前提条件;不过,请不要因而对爱有所误解——这个字眼!就两个爱恋者而言,就恋人全面的、健康的意义而言,性欲的满足决非本质,这只是一种象征而已:对一方来说,我已说过了,是完全服从的象征,对另一方来说,就是准许这种服从的象征、攫取的象征。贵族、旧式贵族所说的婚姻,指的是对一个种族的驯服和同化(现在还有贵族吗?要热心寻访才是)——换言之,婚姻的问题也就是保留一种固定的、确定的统治者的问题。由于这个,将夫和妻的关系牺牲了。显然,上面所说的第一个前提并非爱情,恰恰相反!那种互相体贴的善良意愿是绝对不能要的,因为那是让市民的婚姻能够成为美满良缘的标准!种族利益决定等级利益。这样一种高贵的婚姻概念摆在我们面前,就像古雅典各个健康的贵族政体和18世纪欧洲盛行的婚姻摆在我们面前一样,由于冷酷、严厉和精明而颤抖不已!我们这些有着一颗敏感的心的热血动物,我们这些“当代的人”哟!正因如此,作为受难的爱情——就这个词的无穷智慧来说——是为贵族政体发明的词语,并且就该政体之中存在着:因为,就是在那里,强迫、禁欲同样也是最为严厉的……

博爱的准则也是这样的。有这样的情形,生孩子就如同犯罪:那么对于变性病人和三度神经衰弱病人来说。要采取什么措施呢?要鼓励他们保持贞节,依托像“帕西法尔”音乐那样的东西,可能有人一直以来在做试验。因为,帕西法尔自己就是个典型的白痴,他不让自己传宗接代的理由是充分的。不幸的是,某种对“自我控制”的无能(对刺激,哪怕最小的刺激都经不起考验),就属于整体衰竭的通常结果。如果将莱奥帕蒂这样的人看作贞洁者,那可就是算计错了。在那里,教士们和道德家之间的赌博,输了;将这帮人打发到药房去是最好的办法。最后,在这里社会要履行一种义务,因为,人们是极少向他们提出这么紧急和有原则的要求。社会对生命是有托管责任的,它在生命面前要对每一个不该出生的生命负责——社会要抵偿。因而,社会应当阻止他们出生。在数不胜数的场合,社会应该节育,为此,社会应当是不问出身、门第和思想,一律剥夺自由,采取最强硬的强制措施,如有可能,准备阉割——《圣经》的戒条说:“不可杀人!”这比之郑重防止生命退化乃如同是儿戏,也就是“你们不应生殖”,生命本身对健康的有机体同不健康的有机体之间有什么团结、“权利平等”是并不承认的:要么,将不健康的铲除——要么玉石俱焚。——同情颓废者,就相当于是给败类以“平等权”——我要说,这是最大的非道德,是自然本性有所违背的道德!

——相对的贞洁性,在思想原则对色情有所防范,这是明智的,即便是在那些高贵的、完美的天性那里,这也是在生命伟大理性的范畴之内的。这一原则对那些艺术家是尤为适用的,它属于他们最出色的生命智慧。就这个意义上而言,那些非常镇定的声音又震响在耳边了:我说的是司汤达、戈蒂埃和福楼拜。艺术家,从类型上来看乃是感性的人,非常敏感的人,无论怎么说,对远来的刺激和灵感都是欢迎的。尽管如此,一般说来,由于是有自身使命感的压力,有自身要出众的意志要求和制约,他们其实都是有节制的人,往往都是守贞节的人。他们的主导本能对他们是如此要求的。因为,本能对他们以某种方式来消耗自身是肯定不允许的。这种消耗的力也是用以进行艺术构思和性行为的力。因为,只有一种力的形式。屈服于力,消耗自身,是对艺术家的背叛。因为,这全然表明本能和意志的缺乏,可以称得上是颓废的象征——无论怎样,艺术价值都会降低的,以致达到无可挽回的程度。

生命的关照

力的众多性通过一个共同的营养过程联系起来,我们将它称作“生命”。一切所谓的感觉、观念、思维——即:1.对一切其他力的抗拒;2.依照节奏和形态对这些力进行调整;3.依照同化和排泄的标准来进行评价——这都属于让生命成为可能的营养过程。

“在思维的形成过程中,一定会到达这样一个点,在那里有这样一种认识,被人们称作为事物特性的东西,就是感觉着的实体的感觉,这种认识会进入意识,这样一来,特性就不是物体的从属物了。”而余下的就是“自在物”了。对自在物和为我们之物进行区分的基础,乃是那种能够给予事物以能量的陈旧的、天真的知觉。但是,分析的结果却显示,力也是附带加进去的。同样,实体也是硬塞进去的。“事物会对某个主体刺激。”是吗?实体观的源头在于语言,不在于我们之外的存在物!自在物根本不值一驳!

存在物被认为是感觉,是一切无感觉之物都不会以其为基础的感觉。

在运动中,任何现成的感觉内容都是不存在的。从内容上说,存在物不可能是运动,换言之就是,(不可能是)存在的形式。

〔备注〕可以尝试对现象解释的办法:第一,用想像在现象的影像(目的)之前的方法;第二,用想像在现象的影像之后的方法(数学物理解释法)。

二者不应混淆。也就是说,那种需要以感觉和思维对世界约束的物理学解释,不能再生发或产生感觉和思维。毋宁说,物理学应该一贯没有感觉、没有目的地来感觉世界——一直到感觉最高等的人。目的说的解释只是目的的历史,绝非物理的!

科学仅仅只是问驱使我们去意愿的是什么。毋宁说,它否认被意愿,并认为某物的发生有一些不一样——简单地说来,对“意志”和“目的”的信仰不过是幻想。它不追问行为的动机,好像在意识中动机是在行为之前似的。因为,科学首先将行为分成机械论的现象群,并对这种机械运动的前史进行追溯——但不是在感觉和思维中。因此,科学绝对不需要解释,因为感觉是科学的材料,它理应被解释。科学的任务就是:解释世界,而不是把感觉当成原因。因为,这意味着把感觉当成了原因。然而,却一直为解决科学的任务。

也就是说,要么是没有意志——科学的假说,要么是自由的意志,二者必居其一。后者代表了统治感,即便科学的假说的证明是对的,这种情感我们也不能摆脱。

对因果的普遍信仰的前提为自由意志是任何结果的原因。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感觉有因果关系。还包含了这样一种感觉,即任何原因都不是结果,而只有意志是原因的时候才是原因,总是如此。我们的意志行动不是必然的——它是包含在“意志”的概念中。在原因之后的结果是必然的——我们这样感觉。认为我们的意愿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必然,这也是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