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晃荡的青春里逆光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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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Lucy酒吧

从北京回来,没开Lucy酒吧前,何平只做了一件事。

何平求鱼头写了首歌,他负责演唱和设计封皮,最后花钱录完。

何平把这张独一无二的专辑寄给方琦,封面写着: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这张专辑完工之前,若干人听过,给予的评价是:相当专业。

何平那时还年轻,嗓子嫩得一掐就拧出水儿来,鱼头的吉他弹的极好,他在北京酒吧里撒欢儿的时候,何平萌生了这个想法。何平把对方琦的小暧昧唱进歌里,以她的机智,当会在千里之外,听懂他弦外之意。

录音棚是何平一个朋友的音乐工作室,临街,二楼,因隔音而寂静和燥热。何平和鱼头进门的时候,几个大叔级别的老男人正在挠琴,一副对青春心有不甘、念念回响的样子。一首歌录了好几次,鱼头挠吉他挠得都快崩溃了,这才曲终人散。录音室的耳麦很沉,录歌的时候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录完歌,何平请工作室的朋友撸串,吃烧烤,喝大酒,顺道儿把方琦的故事讲了。众人听得心驰神往,纷纷夸赞这是一段“不带体液的爱情”。不带体液的爱情,才是真的爱情,三句话没完就上汉庭酒店大床房了,没意思。

何平在录音棚里的状态近乎于“号”,鱼头不失时机地打击他,说,你那是痔疮嗓子,甭管唱啥,一听都血赤呼啦的。

有时何平想,如果当年这张专辑公开发表,指不定会挤进中国原创歌曲排行榜。

这张榜单没有公布,只存在于方琦的心里。

何平想起离别那天,武汉下起小雨,方琦落寞地看着行道树,说,樱花谢了,明年还会开吗……

南方的雨和北方的雨不同,北方的雨豪爽,南方的雨绵长;北方的雨利索,下完晴天,并不纠缠,南方的雨且战且退,打的是持久战;北方的雨分量足,每一滴都有重量,南方的雨是细线条,可以在雨中观景。你可以看到校园里隐约的长满树的土丘,你可以看到蘑菇亭里躲雨的男女暗生情愫若即若离地闲聊,你可以看到足球场上积满了水,你可以看到路灯被雨雾拦截的光线昏暗,你可以看见像兔子一样灵活的雨声,你可以看见武大的毛孔在夜晚张开,像渴望爱情一样渴望呼吸。

当然会开的,方琦,武大的樱花每年都会盛开,芳香四溢,蒙络摇缀。来年,你会站在樱花树下,幸福地绽放。何平希望方琦在凝望樱花的那一刻,会想起他,想起何平给她写的歌儿。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这是生长,也是果实。

之后半年,方琦没有给何平写过信,她应该为考研的事儿抛却一切私心杂念。

Lucy酒吧度过了开始的亏损期,渐渐盈利。

那只叫Polly的鸟,也渐渐习惯它的名字,每有人推门而入,都会讨巧地说“你好”。

酒吧的设计由何平来做,吧台上的老式摇把电话就是他的杰作。

日常事务交给鱼头,有一次,查账的时候,何平很惊讶地发现,从外面买进的200元一瓶的杰克丹尼,被鱼头拆开打包,混上可乐加冰,居然卖到了7000!

何平很快就买上了车,接着考了驾照。

这个顺序显然是颠倒了,所以何平很看不起他的教练,他总是想方设法引诱何平,以便达到诓一顿饭喝一场酒的目的。在换了几个驾校之后,何平终于拿到了驾照,和所有新手一样,他在车屁股后面贴了一张纸条:驾校除名,自学成才。

何平学习驾驶的过程比较痛苦,为了不影响白天的活动,他报的是晚间班,后来发现晚间是没有灯的。第一天,他挂了一晚的挡。和所有教练一样,何平的教练很凶,不笑,很少说话,只在何平犯了错误后才发出怒吼。挨骂是考驾照的必修课,往好了说,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何平在弯道项目中出错最多,自然挨了最多骂,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会拐弯。结业考试的时候,考官坐在副驾驶,考官很和蔼,说你不要害怕,就当我不存在。何平嘿嘿一笑,说教练都跟我们讲了,不要怕考官,把考官想象成猪啊狗啊,也就不紧张了。可想而知,考试当然挂掉了。

作为Lucy酒吧的合伙人兼股东,鱼头富裕起来的生活倒和以前没有多大分别,他只是每天坐在吧台上,看着对面的赵赵,绵绵地说着情话。何平显然是嫉妒了,鼓动他像自己一样学个驾照。他反问何平,学那个有什么好处?

何平说,你不知道,十几个人练一台车,遇上漂亮的小妞,挂着吊带,两个半球滚滚而来,滚滚而来啊伙计!

有了这么贴心的管家,何平就有了四处闲逛的机会,并很快把车卖了,换了一辆二手白色加长林肯。

何平的想法是,这辆车虽旧(也很耗油),却可以创造经济效益,婚车出租毕竟也是一份收入。于是,那辆白色加长林肯就经常停在Lucy酒吧的门外,像个奢华的招牌。

何平很得意自己的想法,鱼头却不以为然。何平说,你不认为,这样很酷吗。鱼头说,我只认为,你有一种气质,骚包气质。何平说,它是可以用来赚钱的啊。表面上看确实如此,鱼头说,但你是个不安分的人,没有定性,那辆白色加长林肯不会在Lucy酒吧外停很久的。

如果早生几年,赶在80年代之前,鱼头会是一位思想家。

他总能预见到很多事,犹如象棋和围棋的绝顶高手,总能窥探出对手五步之外的套路。何平被不幸言中是在以后,之前他还很拉风地开着那辆林肯,满世界丈量地球。

地球很大,也很小。有一次,红灯的时候,前面一辆银白色奔驰轿跑,总在起步后熄火,反复几次。何平的白色加长林肯堵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红灯变绿,绿灯变红。十分钟后,何平下车,银白色奔驰轿跑的前面是个陡坡,新手的噩梦。开车的是个戴太阳镜的女人,何平敲开车窗,问:你还能开上去吧?

女人摘下眼镜,惊呼:何平?

何平说,刘美丽?

何平带刘美丽去了Lucy酒吧,介绍给鱼头和赵赵。刘美丽大方地和鱼头握手,说久仰大名。鱼头很有城府地说如雷贯耳。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只存在于何平的口述中,可谓神交已久。刘美丽大加夸赞了酒吧,特别是厕所,把手居然是一撮稻草。

如果从酒吧设计来讲,的确算是何平的杰作:开门就是前台,摆满各种酒和饮料;卡座之间用蜡烛照明,光线被合理分割利用;酒吧整体空调用的是水冷循环,省电且环保;吧台的凳子很高,臀肥的姑娘坐上去,如是浅腰,能露出一层白皙的屁股。何平是按照方琦的喜好去设计的,每安排一个位置,他都会想:如果方琦来设计,她会这样安排。

肯定是你的主意,刘美丽指指何平,你总能让我高兴。

不是我让你高兴,何平纠正道,是你看到了厕所才高兴。

鱼头给刘美丽调了一杯红方,掺了雪碧和冰块,外加一片柠檬。刘美丽点上一支烟,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杯脚,很享受地喝完。她的脖颈细长,酒通过那里,弹起起伏的波浪。

刘美丽抽出一支烟,递给赵赵,被婉拒了。

多么朴实的妹子,刘美丽赞道。

刘美丽成了Lucy酒吧的常客,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挑个地方坐下,听萨克斯演奏,喝鱼头调制的红方,掺了雪碧和冰块,外加一片柠檬。何平有时也过来,陪着一起喝,外面的白色加长林肯旁,总卧着那辆银白色奔驰轿跑,像一对神秘的组合。

何平没问她的境况,提起陈年旧事,说那一年去宾馆找她,偷了他父亲两枚避孕套。

是真的?刘美丽惊讶地张大嘴巴,说,你真可爱。

鱼头和赵赵下班的时候,刘美丽还没有走。他们在酒吧过了夜,何平不会像上次一样,扛着刘美丽回家,惹来家人的数落。他们整整喝了一瓶酒,刘美丽把何平摁到沙发上,撩拨他的欲望。她的嘴唇很湿,何平躺在那里,倒吸寒气。他们做遍整个酒吧,角角落落,包括厕所。她背对着何平,拽住把手的那一撮稻草,随着何平的每一次节奏而愉悦,发出类似于痛苦的喊叫。

他们尝试了很多姿势,她很兴奋,润滑得让何平忘乎所以。就在何平即将抽搐的时候,她游出何平的身体,将他骑在身下。何平搂着她的细腰,任她摆布,随着她的每一次蠕动而魂飞魄散。刘美丽的动作娴熟而凶狠,像要吞噬某种东西。她是在上面完成的冲刺,然后头发披散着趴在何平的身上。何平嗅着她的体香,几乎同时到达兴奋的极点。何平使劲搂住刘美丽,她的身体如此曲美,胸前一对C压得他透不过气。

她从何平的身上下来,一件件穿上衣服,然后在酒吧里给何平做了点儿吃的。她的手艺很好,做出的菜很有食欲,这年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也上得了床的姑娘,近乎绝迹了。

好吃吗,刘美丽说。嗯,何平边说边嚼,谁能娶到你,可真是一种福气。

何平听到刘美丽的一声轻轻叹息,就从后面抱住她,说,为什么喜欢在上面呢?

没什么,刘美丽说,这叫“以骑人之道还治骑人之身”。

他们的隐秘,只限于酒吧,出了这个地方,刘美丽就像换了个人,只作为何平的同学出现。何平很想问她有没有去过北京,有没有挽过一截老头儿的胳膊,但总没找着机会。

她的作息时间没有规律,有时接个电话,连声招呼不打,开着那辆银白色奔驰轿跑,绝尘而去。倒是晚上,一般都会有时间,于是陪何平过夜。

她每天的装束都不同,对内衣特别讲究,于是何平对内衣的解法相当熟练,后来发展到用嘴用牙齿也能咬开链扣,沿着边角,向下褪去……

鱼头知道何平和刘美丽的事儿,赵赵显然不太喜欢她。鱼头有时会暗示何平,说,酒吧里的沙发是不是该换了?何平说,还不到一年呢。但是,鱼头说,你没发现,它们都已经塌了吗?

何平说,还有什么需要换呢?

比如厕所的门把手,鱼头说,你没发现,那一撮稻草只剩下几根了吗?

鱼头对何平和刘美丽在酒吧里夜夜笙歌始终抱着宽容的态度,甚至,何平和刘美丽在吧台上做了一次,刘美丽的脚踢坏了几个杯子,他也没说什么。但是有一件事,鱼头还是提醒了何平,他说,刘美丽是不是有很重的心事?何平说,我也不知。他告诉何平,有一次,他竟然看见刘美丽躲在酒吧的一个角落嗑药。

虽然这是她的个人行为,鱼头说,但如果为此影响到酒吧的生意,就得不偿失了。何平想,鱼头的话是对的。况且,嗑药犯法,一旦被发现,Lucy酒吧将脱不了干系。就在何平打算找刘美丽好好聊聊的时候,她却突然不见了。何平在酒吧待了一个晚上,也没把她等来,酒吧里的角角落落,填满她的影子。她的需求很强,不管在哪里,何时,都会向何平索要,像只发情的母兽。

何平在Lucy酒吧等了她几天,刘美丽没来,却等来了方琦。

应该说,方琦的出现很让何平意外,按正常轨迹,她应该开始读研究生了。

听说你当老板了,方琦说,不欢迎我来吗?

何平说,没有,只是太突然,没有心理准备。

和介绍刘美丽一样,何平把方琦介绍给鱼头和赵赵,方琦看着赵赵,很高兴地说,你就是那个河南姑娘吧?赵赵就不太好意思了。

看得出来,赵赵很喜欢方琦,就像方琦很喜欢赵赵一样。

你打算怎么办?鱼头把何平拉到一边。

什么怎么办?何平说。

何平明白鱼头的意思,但鱼头不明白何平和方琦的关系。

方琦不是那种酒吧一关店就脱衣服上床的那种女人,她比较传统(至少看起来像),要上床也只能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后头。

在那儿嘀咕什么呢,方琦冲他们招手,说什么我可全听见了。

应该还缺一个人,方琦笑着说,刘美丽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