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论胆量

下面只是一篇简单的小学课文，却值得智者仔细思索。有人问狄摩西尼：对演说家而言什么最重要？他回答，动作。其次呢？动作。再次呢？还是动作。狄摩西尼最懂行，但自身在这一点上并不擅长。真令人匪夷所思，这种表面功夫更像演员的优势，而非演说家应该具备的，却被摆在如此重要的地位，甚至超越了诸如创意、雄辩技巧等其他方面，好像动作就是演说成败的唯一因素了。原因显而易见：人性之中的愚昧多过聪慧，因此，让愚人能接受的技巧才更有效果。

与此例惊人相似的是公共事务中的胆量：第一要务是胆量。第二和第三呢？还是胆量。然而胆量只是无知和卑鄙的产物，比其他才能要低级得多，尽管如此，它的确能吸引并蛊惑那些肤浅、懦弱之徒，而这些人占了绝大部分。甚至智者也会一时糊涂被胆量折服。所以我们看到，在民粹国家，胆量已经造就了何种奇迹，而在有元老院和君主的国家，这种情况要少一些。最见奇效的是胆大妄为者揭竿而起时，随后的效果则并不太明显，因为胆大妄为者并不信守承诺。正如有江湖郎中可为人看病，也有江湖术士愿为国献计，他们号称包治百病，也许有那么两三次走起运来也真能见效，但因为缺乏科学根据，这些方法绝对无法持久。

有些江湖术士虽然承诺能获得巨大成功，却极其耻辱地失败了。即便如此（如果他们的胆大妄为之术已臻完美），他们也只会轻描淡写几句，赶紧转身逃之夭夭。诚然，对于判断力极强的人而言，胆大妄为者实为可供一乐的笑话，甚至对粗鄙之人来说，胆大妄为也总有些荒诞不经——如果荒谬激起大笑，不用怀疑，胆大包天的行为是难得有不荒唐的。特别值得一看的是，当胆大之徒被揭穿后呆若木鸡的模样，五官紧皱，像个木偶，一定会这样。因为通常人们在极度丢人的情形下，灵魂容易出窍一会儿，而对于大胆狂徒来说更是如此，他们只能愣愣地站着，正如棋盘上的笑柄，此刻虽然没被将军，但已不能再翻盘。当然，最后这一点更适合留给讽刺文章而非严肃的评论。

应该好好思量的是，胆大妄为总是盲目的，它看不见危险和麻烦，因此不适合提供决策，却适合用在决策的执行上。对胆大之人最适合的用法是，绝不能让他们成为统帅，但可当副手听命于他人。因为运筹帷幄时需要预见危险，而执行决策时需置危险于不顾，除非危险着实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