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岛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6章 空难者(6)

这时,一群小鸟飞掠而过,羽翼漂亮,尾巴颀长,闪着光芒,它们散落于树枝间,抖落片片即将褪去的羽毛,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松软的羽绒。哈伯特捡了几片羽毛,仔细观察了一番。

“是‘咬鹃’。”他说。

“我觉得更应该叫珍珠鸡或大松鸡,”彭克罗夫回答道,“味道应该不错吧?”

“味道很美,肉质相当细腻,”哈伯特说,“我没搞错的话,应该很容易靠近它们,用棍棒击杀。”

水手和小伙子悄悄溜入草丛,来到树脚下,小鸟就待在下方的树枝底下。咬鹃专吃虫子,正在等昆虫出来,只见鸟儿毛茸茸的爪子紧紧地攥着嫩枝,作为支撑点。

猎手们站起身,好似挥动镰刀一般挥舞着棍棒,把这群咬鹃一网打尽,小鸟压根就没想到飞走,只是坐以待毙。直到地面上散落着上百只咬鹃,其他鸟儿这才扑棱棱地逃走了。

“不错,”彭克罗夫说,“打这种猎物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我们把它们全都拿走吧!”

水手用一根有弹性的棍子像穿云雀那样穿起了咬鹃,便再次往前走去。他们发现水流稍稍变大了,往南绕了一个弯,河湾不太可能很长,因为河流的源头应该就在山里,依靠的是中央山巅两坡融雪的滋养。

我们知道这次远足有一个特别的目的,就是要给“烟囱”的房客们获取尽可能多的野味。眼下,还不能说目的已经达到。水手继续劲头十足地搜寻着,一个劲儿地埋怨那些还没等他看明白,便已在茂密的草丛间逃之夭夭的动物。要是托普在就好了!可是,托普和主人一起消失了,或许也和主人一样都死了!

下午3点,又一群鸟儿隐约出现在了树丛间,在刺柏上啄食浆果,突然,森林里响起了名副其实的号声。这怪异响亮的号声是由鸡形目的禽类发出的,美国人称之为“松鸡”。很快,就出现了几对松鸡,它们羽毛各异,有浅黄褐色的,有棕褐色的,尾巴都是棕褐色。哈伯特从两翼上认出了哪种是公松鸡,公松鸡的翅膀会一直长到脖子处。彭克罗夫认为应该抓一只松鸡回去,它们体大如鸡,肉质也与花尾榛鸡有得一比,但要抓它们却很困难,根本没法靠近。尝试了几次,都无果而终,还把松鸡都吓跑了,于是,水手对小伙子说:

“既然没法趁它们飞的时候猎杀,那就只能用钓鱼竿来抓了。”

“就像钓鲤鱼那样?”哈伯特喊道,对这个提议感到很惊讶。

“就像钓鲤鱼那样。”水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彭克罗夫在草丛里找到了半打松鸡窝,里面各有两三只蛋。他小心翼翼地没去碰这些鸟窝,否则松鸡就不会回来。他想在鸟窝周围拉上一圈绳子,不是那种普通的绳子,而是带鱼钩的真正的钓鱼线。他让哈伯特离开鸟窝一段距离,仔细布好了他那套独特的机关。这套方法应该是艾萨克·沃顿[8]的弟子发明的。哈伯特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对效果如何并不看好。鱼线用细藤条做成,彼此相系,长达15到20英尺。矮刺槐丛里的荆棘个头大,都很粗壮,尖刺呈弯曲状,绑在藤条的两端,可当鱼钩。至于钓饵,把地面上爬的那种红色的大蠕虫抓来用即可。

完毕后,彭克罗夫来到草丛间,灵巧地躲了进去,将绑着鱼钩的鱼线一端放到松鸡巢边;然后,他又拿起另一端,和哈伯特藏身于一棵大树后。两人耐心地等待着。必须说,哈伯特对彭克罗夫的创意是否能成功并没什么把握。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正如水手所料,几对松鸡回了巢,它们跳跳蹦蹦,啄着地面,丝毫没有预感到猎人就在身旁。当然啦,猎人全都小心地藏在了松鸡的下风向处。

小伙子的兴致越来越高涨。他大气都不敢喘,彭克罗夫则圆睁双眼,嘴巴大张,像在品尝松鸡肉,几乎连呼吸都顾不上了。

不过,水手激动的心情与垂钓者的心情截然不同,毕竟后者看不到水下猎物上钩。

摇晃的藤条立刻引起了松鸡的注意,它们立马就朝藤钩啄去。3只最贪吃的松鸡把钓饵和藤钩全都吞了下去。彭克罗夫猛地拉了一下机关,只听翅膀扑棱棱响起,就说明松鸡被逮了个正着。

“太棒了!”他嚷嚷着冲向了猎物。

哈伯特也鼓起了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用鱼线逮鸡,谦虚的水手说这并非他的发明,他也没搞发明的能耐。

“反正,”他说,“现在这种状况,发明肯定是越多越好!”

彭克罗夫兴高采烈地将松鸡的爪子捆好,终于不用空着手回去了。他发现此时已日头西斜,觉得该回住处了。

回去的方向都在河岸边标明,只需沿着水流往回走就行。傍晚6点钟,哈伯特与彭克罗夫暴走了一天,总算回到了“烟囱”。

CHAPITRE 07

纳布还没回来—记者的思考—晚餐—不祥之夜悄然来临—暴风雨肆虐—夜晚出走—和风雨搏斗—距原先的宿营地8英里地

吉迪翁·斯皮列特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双臂抱胸,凝视着大海,东方的地平线黑云压境,很快就盖住了天顶。风很大,随着日头落下,天气愈益转凉。整个天空一片阴惨,狂风的最初征兆也愈加明显。

哈伯特进入“烟囱”,彭克罗夫向记者走去。沉浸于思绪中的记者没看见他走来。

“今天晚上不妙啊,斯皮列特先生!”水手说,“风雨交加,只有海燕[9]最开心!”

记者转过身,看见是彭克罗夫,第一句话便问:

“吊篮离海岸有多远,照您的看法,海水是否能把我们的同伴冲走?”

水手没料到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

“最多两链远。”

“一链有多远?”吉迪翁·斯皮列特问。

“大约120英寻,也就是600英尺。”

“这么看来,”记者说,“西鲁士·史密斯应该是在距海岸1200英尺的地方消失的?”

“差不多。”彭克罗夫回答道。

“那他的狗也是这样吗?”

“是的。”

“我吃惊的是,”记者又说,“如果承认我们的同伴已死,那托普总该找到他的尸体,但无论是狗的尸体,还是它主人的尸体,都没有被抛到海岸上来。”

“这没什么好吃惊的,毕竟海浪这么大,”水手回答道,“海流很有可能会把他们冲离海岸。”

“那您的看法是我们的同伴已经葬身大海了?”记者又问。

“我正是这么看的。”

“虽然我没你这样的经验,彭克罗夫,”吉迪翁·斯皮列特说,“但照我看来,西鲁士和托普双双失踪,无论是死是活,总觉得难以解释,不太可能。”

“我也想同意您的看法,斯皮列特先生,”彭克罗夫回答道,“可遗憾的是,我做不到!”

说完,水手便返回“烟囱”。炉子里火烧得正旺。哈伯特刚往里面添了一捧干木柴,火焰在阴暗的走道内投射出明亮的光影。

彭克罗夫立刻准备起了晚饭。他觉得应该在饭菜里添些耐饥的食物,毕竟大家都需要恢复体力。成串的咬鹃就留到明天再吃吧。他给2只松鸡褪了毛,很快就把它们串在了棍子上,放到熊熊燃烧的炉火前炙烤。

晚上7点,纳布还没回来。长时间未回让彭克罗夫对黑人颇为担心,怕他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遭遇不测,或做出绝望之举。哈伯特看法不同。他觉得纳布不回来是因为出现了新的情况,得延长时间,仔细搜寻。所谓的新情况肯定和西鲁士·史密斯有关。如果任何希望都没有,那他为什么不回来?说不定他发现了踪迹、脚印、路上掉落的气球残骸?或许他正走在某条小径上?很有可能离主人越来越近?……

小伙子心里这样想,嘴上也是这么说的。同伴听后,唯有记者用手势表示赞同。彭克罗夫认为纳布在海滨搜寻时有可能走得比昨天更远,找不到返回的路。

哈伯特有种模模糊糊的预感,内心忐忑不安,好几次说想要去找纳布。彭克罗夫说这是徒劳之举,天这么黑,天气又这么糟糕,不可能找得到纳布的踪迹,最好还是再等等。如果明天纳布还没出现,彭克罗夫立马就会和哈伯特一道出发去寻找。

吉迪翁·斯皮列特认同水手的看法,认为大家最好不要分开,哈伯特必须放弃自己的计划;听闻此言,小伙子潸然泪下。

记者情难自已,拥抱了这个勇敢宽厚的孩子。

天气越来越糟糕,东南风发狂般地掠过海岸。可听见已退潮的大海在海边岩石畔的咆哮声。被飓风撕碎的暴雨犹如水雾般升腾而起,一缕缕蒸汽在海岸上拖曳而过。卵石发出暴烈的脆响声,好似翻斗车将石子倾泻而下。狂风掀起的沙子夹杂着暴雨,令人根本无力招架。空中弥漫着矿物尘和水雾。在河口与崖壁之间,庞大的漩涡蒸腾翻滚,从飓风中脱逸而出的空气寻不到其他出路,全都涌向狭窄逼仄的山谷,山谷尽头水流激荡,以势不可挡之势涌入了山谷。炉火中的雾气在涌出狭窄的巷道时,无法冲决而出,致使走道里烟雾弥漫,完全没法住人。

因此,松鸡烤熟后,彭克罗夫便将火扑灭,只留了一点余烬。晚上8点,纳布仍未返回,看来都是因为可怕的天气,他才没法回来,想必他已在某个坑洞里找到了栖身之所,等暴风雨消停再出发,这样至少要到白天才能返回了。要在这种状况下去找他,把他带回来,想都不用想。

野味是晚餐中的唯一一道菜。大家全都狼吞虎咽地嚼着味道绝美的松鸡肉。彭克罗夫和哈伯特因走了很多路,所以胃口大开。

然后,每个人各自缩回前晚休息时的角落,哈伯特很快就在躺于炉火旁的水手边上酣然入眠。

洞外夜色更深,暴风雨继续肆虐,堪与那天的风暴相比,正是那场风暴将这些囚犯从里士满刮到了太平洋的这座土地上。二分点期间频繁肆虐的暴风雨极具破坏性,尤其是周遭一马平川,所以就显得尤为可怖,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障碍可阻挡狂风暴雨!他们都很明白,东面的海岸会直接受飓风的袭击,被打得头破血流。个中况味非笔墨所能形容。

幸好,堆垒起来的岩石使“烟囱”异常坚固。不过,一块块硕大的花岗岩平衡得并不好,根基似乎还在颤抖。彭克罗夫也感觉到了,他靠着石壁的手下传来阵阵快速的抖动。他再三对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这个临时寻得的避风港不会坍塌,但耳边仍可听见石头被狂风卷起,从山顶坠落至沙滩的轰鸣声。有的石块甚至滚到了“烟囱”的上方,由于是垂直跌落,迸出了爆裂声。有两次,水手站起身,攀上走道的开口处,观察外面的情况。坍落的石块还不算大,不会构成危胁,于是,他又返回至炉火前,火苗仍在灰烬下噼啪燃响着。

尽管飓风怒号,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哈伯特倒是睡得很沉。后来,就连彭克罗夫也抵挡不住睡意,毕竟水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唯有吉迪翁·斯皮列特忐忑不安,难以入眠,而且一直自责没陪纳布同往,谁都知道他还抱着很大的希望。他一直思考着,也产生了和哈伯特一样的预感。纳布为什么没有返回?他在沙地上辗转反侧,几乎没注意到洞外已是天翻地覆。有时,他双眼因疲惫而耷拉下来,合一会儿,但某个飞速转动的念头却又立马让他睁开了眼睛。

夜依然很深,应该是凌晨2点了吧,这时,睡得很沉的彭克罗夫被猛地摇醒了。

“怎么啦?”他惊醒了过来,喊出了声,但海上讨生活的人马上就能恢复镇定。

记者凑过身来,对他说:

“快听,彭克罗夫,快听!”

水手侧耳细听,除了呼啸的风声,没听出任何异样。

“是风声。”他说。

“不对,”吉迪翁·斯皮列特摇了摇头,“我应该是听到了……”

“什么?”

“狗吠声!”

“狗!”彭克罗夫喊道,腾地蹿了起来。

“对……是狗吠声……”

“不可能啊!”水手回道,“风声这么大,怎么可能……”

“再……听听……”记者说。

彭克罗夫随即又侧耳细听起来,这次,他听到了狂风暂息之时从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怎么样!……”记者说着,握住了水手的手。

“对……对!……”彭克罗夫回答道。

“是托普!是托普!……”哈伯特喊了起来,他刚醒过来,三人马上朝“烟囱”的开口处冲去。

根本出不去,狂风把他们一个劲儿往里推,最后好不容易出去了,但也只能抵着岩石站着。他们放眼望去,却说不出话。

一片漆黑。大海,天空,大地浓黑如墨。空中似乎连一星半点的光亮都不见。

记者和两名同伴呆立了很久,像是被狂风吹傻了。他们浑身湿透,遮天的沙尘使他们两眼一抹黑。然后,他们在暴风停息时又听见了犬吠声,听得出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

只有托普才会这样狂吠!它是孤身一人还是有人做伴?很有可能是独自一人,要是纳布和它在一起的话,它应该飞快地朝“烟囱”跑来才对。

水手紧握着记者的手,他说的话记者听不见,他就用这种方式表示“等一等”,便返身进入走道。

不一会儿,他举着一束燃烧的木头出来了,冲入了夜色中,吹起响亮的口哨。

不出所料,一听这哨声,犬吠声便愈来愈近,似在回应,很快,一条狗便冲入了走道内。彭克罗夫、哈伯特和吉迪翁·斯皮列特也紧随其后回来了。

一捧干木投入了火炭中。走道内闪起跳动的火焰。

“托普!”哈伯特喊道。

确实是托普,它是条漂亮的盎格鲁—诺曼底混血犬,善奔跑,嗅觉极其敏锐,这是它身上两个突出的特点。

它就是工程师西鲁士·史密斯的狗!

但它孤身一人!既无主人,亦无纳布陪伴!

它究竟是依靠什么样的直觉才找到了根本不熟悉的“烟囱”?这实在难以解释,尤其是在漆黑一片的黑夜里,而且还有肆虐的暴风雨!更难以理解的是,托普并不疲惫,身上甚至连烂泥和沙子都没有!……

哈伯特把它拉过来,抱着它的脑袋,狗任由小伙子轻挠着它的脖子。

“如果狗能找回来,那主人也应该能找到!”记者说。

“但愿如此!”哈伯特回答道,“我们这就出发!托普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