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民币的爱情
（1）
我和李强的爱情是从路边的羊肉串开始的。
那天，特别饿，海边的大风吹来好香的孜然的味道，我说：“老板我要五串羊肉串。”老板递给我五串，我一嘴咬下去，被辣椒呛得咳嗽起来。
李强在我身边嘎嘎地笑了起来：“你抢什么啊，那是我的，贼辣贼辣滴。”
我愣神的工夫，李强已经从我手里接过去串，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在我刚刚撕啃过的地方，下嘴吃起来，任凭我吃惊的嘴巴张成O形。
我战战兢兢地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五串，问：“我吃了你的，我的这份要不要分你一串？”
李强说：“不用啊。男孩子都不嫌弃女孩子，但是女孩子可以嫌弃男孩子，更何况我吃相这么粗鲁，保不准留下了多少口水。”
我看着他贼笑并憨傻的样子，心里竟然生出一分不嫌弃……
但是，我还是说：“也是也是。”然后两人都觉得这话接得太那啥，对视一眼，放肆地笑了起来。
好感就这么来了。
在青岛的夏夜，伴着凉爽的风，我抬头看天空，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正光明正大地盯着我俩的初次邂逅。
很多年后，我辗转过青岛很多的街道角落，竟然，再也没见到如那天一般清澈的明月。
那天李强说：“你看月亮干吗啊，老那么仰着头不累么？”
我还是仰着头，怕被只是第一次见面的男生看穿我得意的微笑，我说：“你懂什么啊，当然不累。”
余光看到李强微微一愣，接着用低沉而婉转的男低音说：“啊！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啊……”
语气语调搭配当时那个气氛特别滑稽。
我一口矿泉水喷出来，被他的冷幽默逗得大笑起来，倒在沙滩上打着滚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出声了。
是啊，我失恋了，得哭一哭啊。
李强已然被我的举动吓傻了，一个劲儿地解释：“姑娘，姑娘，别害怕，我这不是流氓，真不是流氓，是幽默啊。”
……
后来，我居然和他分着吃了最后的那串贼辣贼辣的羊肉串，辣到挤眼咋舌一脸鬼相，他傻乎乎地递过来他已经喝过的矿泉水，说：“多喝水多喝水。”
这会儿不怕我嫌弃他啦？我想，这么傻的男人，又这么能吃，估计不招什么桃花吧。
李强大我一级，刚刚读大四，那天正从海边的写字楼里面完试，据说感觉没什么戏，来辣一辣，找找刺激。
而我是同第一任男朋友分手，独自一人出来散心的。后来，意料之中的，我们在一起了。
李强的草根式幽默从此伴随着我的青春长达五年之久。
五年啊，一个女孩子有几个五年；五年啊，很久很久了好不好，久到我的记忆已经覆盖掉曾经让我刻骨铭心的很多点点滴滴的情节。
那些如今还记得的，想必是一生都难以忘怀了。
（2）
我们吃过最多的便是羊肉串。
那时候在学校门口通往宿舍的路上，总有一个新疆小伙子卖羊肉串，烟火缭绕，香气扑鼻。
通往宿舍其实有两条路，路过羊肉串摊的这一条，其实算是远的，可是李强总是爱走这一条。
有喜事儿的时候，比如我没挂科，他没被面试官白眼，我逃课没被点名，他的舍友还没签工作……
有坏事儿的时候，比如我俩吵架了，他撒谎了，我看好的新裙子被舍友买了，他被面试官当面拒绝了……
后来，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今天天气不错啊，今天怎么下雨了，今天英语老师笑容好多，今天时间还够……
李强都会拉着我走那条路，就为了路过羊肉串摊，听新疆小伙子吹一口悠扬的口哨，然后再不知道为啥莫名其妙的理由，不得不去买串吃。
通常，我们会点上五块钱的羊肉串。八串贼辣的肉，送一个撒满孜然的小烧饼。
最欢乐的时光，就是被串辣到说不出话，两个人争抢着吃小烧饼，你一口我一口，却都不舍得吃，只咬一小口。
所以，串很快就吃完了，而烧饼却仿佛永远都吃不完的样子。
吃串仿佛成了我们的恋爱中约定俗成的节目，一天五块，一个月一百五，而那时候我的生活费一个月才四百。
那时候觉得吃串很奢侈，可现在却觉得，奢侈的不是串，而是两个人谁都不舍得吃烧饼的爱情。
李强就问过我一次，他问：“你以前不是不吃辣椒么，为啥和我在一起之后，总是点贼辣贼辣的。爱我也不用这样迎合我吧。”
我说：“你这就不懂了，一见钟情总是不及一见如故来得长远的。我本来就是辣大的好不，你看你看我的皮肤，滑滑的弹弹的，典型的南方辣妹的水灵劲儿啊。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爱辣。”
辣到李强毕业的那天，我才知道恋爱除了甜和辣，还有酸，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第一次将满面愁容带到了他面前，说：“这可怎么办啊，你毕业了，工作了，我还在读书，没人接我下晚自习，没人给我点羊肉串，没人傻缺来陪衬我的漂亮。”
李强说：“傻啊你，非得吃串啊，在淘宝给你定了一箱的辣牛肉干，断不了你的粮。”我笑起来，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李强并不打算和我毕业就分手的。
那我也好好处吧，毕竟，我是一个依赖心特强的姑娘，自从和上任分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总感觉周围冷冷清清的，害怕。
而李强把未来计划得特别妥当，他说：“你先考个研，我就算了，大男人还是去卖空调吧。毕竟我是学电气工程的。”
我说：“那你应该去卖电线啊。”
他说：“也是也是。”我们又哈哈大笑。
那时候，两个人的对话，就像找工作不对口一样，根本彼此不搭茬，可只要发出音来，总能直达另一个的内心，贴心无比。
李强从不食言，他离开后，我先是收到了一个超大号零食盒子，接着就收到一箱箱的辣牛肉干，一茬接一茬，从来没有断过。
（3）
他最终还是没能留在青岛，而是回到他家乡的一个企业，暂时就业了。
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了，但异地恋丝毫未影响我们的热情，我的生活费和他的工资大把大把地贡献给了长途汽车和绿皮火车。是的，那时候还有绿皮火车。
大四，是传说中的分手季，我看着身边无数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侣随着毕业而分道扬镳，有的挥泪抱别，有的撕逼一场，更有的舞刀弄枪、老死不相往来。
有一次，舍友和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在宿舍又哭又笑，我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都不敢接茬，生怕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给我一些特“忠言逆耳”的点拨：“你们也危险啊，不在一个地方感情总会慢慢淡下来的。”
我吃牛肉干吃到撑爆，然后在失眠的深夜打电话给李强，哭：“我不要吃什么牛肉干，我要一个活生生的人，陪我吃贼辣贼辣的羊肉串。”
那个周末，我在睡眼惺忪中收到李强的短信：“睡醒就到楼下来。”
我忙不迭地穿好衣服赶到楼下，看到胡子拉碴赶了一夜火车的李强，忽然感到特别内疚。
特别特别内疚，他在校园陪了我整整一个周末，数次路过那个新疆青年的羊肉串摊，数次听到熟悉的口哨声，仿佛都在邀请我们：“来五块钱的吧，八串肉串一个火烧。”
李强充耳不闻，临他赶火车的那天傍晚，再次路过，我终于忍不住噘起了嘴，我说：“去，买去。”
李强说：“早就不吃辣了，明天还得应酬喝酒呢，怎么能吃辣？”
我说，你矫情，他说，才不矫情。
闷闷不乐地送他上了公交，自己赌气发疯一般地跑到羊肉串摊，拉开皮夹，刚想痛快地来个几十串，却赫然发现鼓囊囊的钱夹里整整齐齐一叠人民币。
一个月四百块生活费的我，看到那摞明晃晃的人民币，很是吃惊，特别吃惊，我数了数，足足两千，他一个月的工资。
我带着哭腔打电话给他：“你这个月吃啥？”
他说：“上个月还有结余。”
从那，我再也没有矫情过，羊肉串算个屁啊，根本就不是什么图腾，不过就是我们初识时的手段，它根本就不重要。
这一年，我和李强是异地恋，陆陆续续地见了总共五面，有时候时间长些，有时候时间短些，频率总是不一样的，但，一样的是：
我每次见完他，拉开皮夹，都是满满的一叠人民币。
（4）
我毕业了，考研失利，也没有签工作，父母着急地命令我在毕业当天立刻回家商量对策。
我变卖了所有的被褥、课本和不穿的衣服，仅仅拿着一个旅行袋就回家了，光零食盒子就占了那个袋子的四分之一，里面塞了满满的牛肉干。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是李强对我的爱，越嚼越有味。
我都打算好了，奔赴他的家乡，并且，是时候把这段地下恋情向父母公开了。
意料之中，我遭遇了父母的强烈反对，我妈说：“你必须留在青岛，哪里也不准去。”
我懦弱惯了，没有当面反驳妈妈。
静静地退回房间买了去李强家乡的车票，啥也没带，背着一个包就走了，到了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我先在这边找找工作试试看。”
没想到，我妈异常震怒，河东狮吼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连本来一脸喜悦的李强都顿时脸色煞白。
我劝他，没关系啊，没有哪个妈不疼女儿，她会妥协的。
李强沉默着没有说话，我们俩各怀心事地吃了一顿火锅，点了好几盘的羊肉卷，加上凉凉的啤酒，我都快吃吐了。
愉快的两天之后，我听了李强的话，坐上返家的车，他说：“就听你父母的，你先去上班吧，我们慢慢想办法，你过来，或者我过去，反正我们是要在一起的。”
李强把我送上车，我坐稳后，收到他的短信：
“每次带你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总觉得身边三千同性尽是情敌。”
我鼻子一酸，拉开钱包，看到红色的票子，依旧那么熟悉的一叠票子，我回：
“傻瓜，每次见完你拉开皮夹都是满满一叠人民币，总觉得这个月你又吃不好。”
他回复道：
“一看你就没心眼，不知道掀开我的褥子看看，下面铺了满满一席子人民币，我每天躺在上面睡觉呢。”
我说：“那等我一起去睡吧。”
他说：“嗯，反正不能让你没钱花。”
（5）
回家后，我先是表态：“不是给我找到工作了么，啥时候报到呢？”
我妈很开心，夸我终于想通啦。
她说，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不敢想象一年只能见两面的未来，希望我能理解她。
我还是没有当面反驳，我安安稳稳地上了一个月的班，李强就准备充分地登门了。
尽管父母是反对的，但是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甚至没有提过我们的感情，没有当面说我们是不合适的。
那天，我特别感谢我爸妈，也第一次觉得他们也很无助，但是沉浸在恋爱中的我，依旧觉得李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绝不更换。
他回去后，我同爸爸妈妈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无论他们扯什么理由，无论他们多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都只有一句话：“每次我见完他，下飞机拉开皮夹，都是满满的一叠人民币。”
我妈先是一愣，然后哇地就哭了：“闺女对不起，没有富养你，让你这么爱财，一个钱包能盛多少啊，三千？五千？你远远不止这个价啊。”
我说：“妈，当年，爸爸用了一个月的工资请你吃了一碗海参的故事，你给我讲了三千八百遍。我知道故事里的你并不是爱财吧？！”
我妈沉默了。
我爸叛变了，沉思良久，对我妈说：“我同意他们交往，李强可以来青岛。”
就这样，谈恋爱的第三年，我和李强的关系得到了双方父母的支持，他们都干脆地表示，只要能到一个城市，就好了。
李强说我知道你的父母只有你一个，而我还有弟弟妹妹，再说以后我们过好了，也可以把我父母接过去的，我可以去青岛。不过，我目前的工作已经快干了一年了，现在辞职有些许可惜了，就等到过完年，拿到年终奖吧。
我欢呼雀跃极了，开始特别认真地工作，我要好好表现。我的工作是一份事业编，我觉得我们两个一个闯一个稳，是特别好的组合。
我说：“你好好干啊，不着急辞职，我们还年轻。”
他说：“也是也是。”
（6）
热恋一般的生活，让我们笃定地相信，即使身处异地，爱情将依然保鲜，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便会会合。
我的零食盒子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零食，都是李强寄过来的，只是不再限于牛肉干，乱七八糟的一堆，我都爱吃。
突然有一天，我收到满满一箱豆腐干，接着就是李强的短信：“对不起，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买不起牛肉干了，你能接受么？”
我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打电话过去，对面的李强已经喝得烂醉，口齿不清了。
但是，我还是听明白了。
上学时，他舍友买股票挣了很多钱，他眼红，于是在毕业后赶紧把工资以及管父母要的一些钱，一股脑儿给投到了股市，然后就遇到了大跌，全部套牢。
他已经全然无措了。他觉得我们该结婚了。但他觉得他一无所有，未来不知道在何方。
我第二天飞去了他的家乡，他租住的房子已经由一室一厅变成了某个阁楼里的一张床，和售楼处的小伙子挤在一间房里。
他很狼狈地接待了我，那是我们恋爱以来最不高兴的一个周末，我满心的心疼，都不敢说出来，怕他难堪。
我离开的时候，把他的被褥底下，铺满了一张张的人民币。
一万六千块，那是我那时候的所有积蓄。
在路上，我紧张地抱着皮夹，不敢打开，我渴望里面仍然会有钱，又安慰说还是没有钱好，他穷到那样了，就别给我了。
可是，当我回到家乡，打开钱夹，依旧是满满一叠人民币。
我打通他的电话，我们抱着话筒都哭了。
为狼狈的现实而哭，为彼此的深爱而哭。
我说：“李强，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的。我们一起扛过去。”
他说：“再给我次机会，再等我一年，让我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
（7）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年，仍然是异地。
我的爸妈开始动摇了，他们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这要把我拖到什么时候呢，身边大把的婶婶姨姨等着给我介绍对象呢。
我死扛着，没告诉他们李强的经济危机，怕他们对他失望。
我还是没有再吃过羊肉串，尽管我经常闻到我爱闻的孜然味道，可是我觉得，再等等，等到我们会合了，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才好。
就仿佛，如果我一个人去把羊肉串吃了，就是对爱情的叛变。
我回家嚼起来豆腐干，把豆腐干当成了新的爱情寄托，豆腐经过胃液的浸泡，开始膨胀，我哇地吐了，一夜折腾了五次。
第二天在医院里打着点滴醒来，看到父母就默默地流泪了。
我说：“妈妈，我难受。”
爸爸妈妈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更纠结。
李强兼职做了好多工作，经常我打电话过去，他总是匆匆说：“你先睡，我有空打给你。”而这有空一拖就是一周或者半个月。
有一次我说：“李强，我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你看，又是一年。”
李强一愣，说：“一年了么？嗯，又一年了。”
然后就彼此沉默了，谁也没有提他来青岛工作的事，怕提了就是可怕的现实对爱情的撕裂。
新的一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李强发过来新年祝福：“初六我过去，初八青岛人才市场有招聘会。”
我内心的欢愉再次燃烧起来，我终于等来了我要等的事情，那几天，我把自己的漂亮衣服试了个遍，找出最美的一套。
初六，我化上淡淡的妆，迎接了李强，爸妈依旧是热情地招待。
这是他第二次来我家，中间他无数次来过青岛看我，但是由于还没到青岛工作，都不好意思到我家吃饭。
（8）
初八并不顺利，招聘会上除了跟单就是保险，李强犹豫再三简历也没有递出去。我们挤出招聘会，买了两根玉米，一边啃一边聊。
我才知道那时在他们公司，他已经是部门主管了，工资差不多会是做跟单员或者保险推销员的两倍。
虽然他欠父母的债务一时还不上，但至少会快一些。
我从巅峰跌落悬崖，看到青岛的天空变得特别高特别高，就像那一刻同我牵着手的李强，变得那么远那么远。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工作升迁和生活烦恼都没有时间倒给我了？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然生出了生分？
后来，我们商量，他还是先回去，先积累一段时间，然后顺便从网上盯着青岛的工作，一有合适的马上过来。
可是，我却觉得，大概应该不会有什么合适的了……
李强走后，我一个人在海边流浪了很久，走到我们初识的那条大道上，时过境迁，随着卫生城市的建设当初那些羊肉串摊早已经清理了。
我再也不是那个明明不喜欢辣却为了李强吃满嘴贼辣串的姑娘；
李强再也不是那个憨傻敦厚，会答应我一切无理要求的男人；
我们都已经踏上了社会，更多时候，我们的决定要听从现实的建议了。
我觉得皮夹很薄，大概再也不会有满满一叠钞票了，他一定是疲倦了，累了吧。
流着泪慢慢打开它，却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银行卡，它也在朝我哭。
（9）
招聘会失败后的第三四个月吧，李强又来看过我一次，最后一次见面。
我们的状态已经大不一样，两个人愁闷苦脸地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青岛的夏夜依旧清爽，可混沌的，却是两颗已经不再年轻的心。
临送他走的时候，我把银行卡递给他，他不接，我拼命往他口袋里塞，他拼命往我口袋里塞，两个人在候车厅一边拉扯，一边哭……周围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
拉扯累了，李强一把抱住我，狠狠地用力抱着，抓得我背疼，两个人的眼泪都决堤了，哽咽出声。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一阵一阵喘不过气来。
大概，我们都预感到了，那可能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拥抱。
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回去后，我拉开皮夹，卡还是在我这里，我最终没能推让过他。
嗯，他没有给我来电话报平安，我也没有给他去电话问候。呵呵。
我没有想到，我们扛过了异地恋，说服了爸妈的反对，最后还是败了，败在哪里，时光？现实？诱惑？
我也不知道。
此后那一年，我们都没有联系过，妈妈问我：“分手了？”
我说：“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一个人熬过漫漫白昼与黑夜，怎么也想不起那天，他或者我，到底说了哪句话，算是分手。
或者，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分手，只是……
只是，不了了之了。
（10）
一年后，我去相亲了。
妈妈说介绍人传过来消息，男方觉得我很奇怪。
相个亲为什么不能好好吃个比萨或者点个菜，吃什么五块钱的羊肉串？
我干笑出声，是挺奇怪的，吃什么羊肉串，要什么仪式？
唯一要的，应该是把卡退回去。
我把这些年每次见完李强后，拉开皮夹拿出来的那一叠叠人民币，都存在了那张卡里，寄回给了李强，顺便写了张贺卡：
订婚快乐，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