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 塞克南人
智利(火地岛)
我参观了坐落于智利巴塔哥尼亚最大的城市蓬塔阿雷纳斯的布朗·曼尼德斯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原本是20世纪初一位在巴塔哥尼亚的大地主所建的豪宅,有着路易王朝式的风格。在这个博物馆内,从沙龙、食堂、大厅到浴室、卧室,均由气质高贵、举止优雅的中年女士为客人引路解说。
“这张床是从法国直接运来的最高级的家具,这边的沙发则来自西班牙。这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从欧洲运来的高级家私。”
引路的女士用她那高昂且带些许兴奋的声调为我们解说,满脸的自豪,像是陶醉在了自己的解说词中,仿佛全然不知建成这座奢侈的豪宅的钱是怎么来的。
在南美大陆的南部,夹在麦哲伦海峡和比格尔海峡中间的就是火地岛。这里是现在已经消失了的采集狩猎民族的故乡。曾经,住在这里的塞克南人追逐原驼和美洲鸵,采集草木上的果实和森林深处的菌菇,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麦哲伦一行在到达这个日后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峡时,远远地看到陆地上有数不清的篝火。麦哲伦一行以为是船队的行踪被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发现了,居民们为了互相警示才点起了这许多的狼烟的。于是,这个岛就被取名为“火地岛”。然而,这些火堆其实并不是狼烟,仅仅是住在寒冷的土地上的居民们用来取暖的火苗而已。
如今的火地岛上已经没有塞克南人了。起初是由于遭到虐杀,后来则是因为酒精中毒和疾病,使得塞克南民族最终遭遇灭族之灾。19世纪后半叶,人们在火地岛上发现了金矿,立刻引来了一群从欧洲和南美各地赶来的投机家,希望在这里一夜暴富。在这群人中,以罗马尼亚的投机家珀茨秘鲁最为残暴,他因此而臭名昭著。珀茨秘鲁从阿根廷政府那里取得金矿开采权后,招来了一大批逃亡者和犯人,浩浩荡荡地赶到了火地岛。接受了军事化训练的“珀茨秘鲁部队”总人数超过了200人。珀茨秘鲁把这里的主人塞克南人赶尽杀绝后,建起了淘金场。
不仅是珀茨秘鲁,其他投机家的采金队也在这里肆意横行。他们屠杀塞克南男人,强奸塞克南女人,行为与当日北美骑兵队对待印第安人的残暴行径如出一辙。塞克南人仅有的武器装备就是射程极近的古老弓箭,这怎么能够与训练有素、荷枪实弹的军事组织匹敌呢!
后来,德意志学者马丁·戈辛迪彻底调查了此事。他对这些投机家的暴行感到极为愤怒,并强烈地谴责了他们。戈辛迪的调查结果告诉世人,与投机家的贪婪残暴相比,塞克南人是多么高尚。巴塔哥尼亚附近海域风高浪急,经常有船只遇难,塞克南人总是会从海中救起遇难者并精心照料他们。然而,善良的塞克南人还是被恩将仇报的欧洲人驱逐屠杀,最后逃入了南部山岳地带。
真正将塞克南人赶尽杀绝的是紧跟着淘金潮而来的“羊毛潮”。本以为是不毛之地的巴塔哥尼亚居然是饲养克尔德鲁羊的天然牧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欧美的白人们再一次蜂拥而来。克尔德鲁羊能够生产出优质的羊毛,要是在这里建牧场,羊毛产量与价格就都是可以预计的,与淘金相比牧羊风险小、收入稳定。不过,与淘金场相比,牧场需要更多的土地。于是,白人张起铁丝网围栅,开始圈地养羊。对他们来说,塞克南人是开辟牧场的阻碍。牧场主雇了杀手,对塞克南人展开屠杀。
随着黄金产量的减少,原来的淘金者摇身变成了杀手,大肆屠杀塞克南人,从牧场主手里得到赏金。最初是提人头去牧场领取赏金,后来由于人头太重不方便携带,领取赏金的凭证改成塞克南人的双耳,其中以孕妇耳朵赏金最高。要是杀死了孕妇,就可以凭母亲与胎儿的耳朵从牧场主那里领取高额奖金。
从戈辛迪的调查报告中我们可以了解到,白人除了屠杀塞克南人以外,还惨无人道地将死于细菌和病毒等的尸体制成生物标本,甚至出现了公开行刑以及买卖塞克南儿童等行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忍目睹这种惨状的撒丁教会的神父们把塞克南人转移到了麦哲伦海峡的道森岛上。在被转移到没有猎物的小岛之后,塞克南人失去了狩猎民族的骄傲,终日沉溺于酒精中。塞克南人没有洗衣服的习惯,被强制穿上的西服时间一长就变得又湿又脏,成了细菌和病毒滋生的温床。
巴塔哥尼亚气候寒冷,皮毛制的简陋衣物远比湿濡的西服御寒。由于一直处于原始安全环境下,塞克南人几乎没有免疫力,再加上终日酗酒,他们在面对病菌时简直是不堪一击。神父们的善举反而加速了塞克南人的灭亡。
雇杀手屠杀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圈地养羊、凭借羊毛交易而暴富的正是蓬塔阿雷纳斯的大富豪——布朗家族和曼尼德斯家族。前面提到的布朗·曼尼德斯博物馆正是这两大家族联姻后建造的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