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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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块属于全世界的殖民地

以前的435年里,人们尝试过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从欧洲去往美洲。有人坐着帆船从海上去的,有的人乘坐飞机飞过大西洋到的,还有那些来旅游的人,坐的是轮船。有一次,有十几个斯堪的纳维亚人很思念自己的家乡,就用一条小船作为回家的交通工具,然而他们竟然完好无损地到家了。

乔治·福克斯所坐的那条小船是最危险的。那条小船漏水了,每两个小时就会有16英尺深的水进入船舱,船上的船员和乘客们必须要不停地把水抽出去。面对这样危险的场面,贵格派教友乔治很镇静,丝毫不着急——他是在比这样的情况更危险的监狱里住过的人。在这里,他还能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去甲板上找那些水手说说话。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个人只要有人在,就会很高兴地跟别人讲他那些有关人类灵魂的话题,就算仅有一个听众,他也是同样的开心。

有两个历史话题我一直在逃避,这两个话题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而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如果一个人想要给阿西西的方济各或德雷顿的乔治写一本赞美书,那就不用大篇幅书写中世纪教皇权力是怎么扩张的,也不用大篇幅写17世纪新英格兰清教徒运动有哪些感人的细节。乔治和方济各都是很正直的人,他们很清高孤傲、潇洒自如。无论他们是怎么样的人,他们那样的热情和自信都为人类进步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并且超过了那些很有名气的牧师和圣徒,是他们所做出贡献的9倍(花的时间比他们少很多)。但只有那些牧师和圣徒们的雕像才会被放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那些殿堂的大门并不对无名教徒开放,因此贵格派教友乔治曾经叫这些被所有世俗的人崇拜的宫殿为“尖顶屋”。

我并不想多说关于阿西西的方济各。那些被叫作“马里兰自由州”的天主教殖民地的各方面比新英格兰的加尔文派殖民地优秀。帕塔普斯科河沿岸有着一种可贵的包容精神,这就是殖民地的创建者的功劳——乔冶·卡尔弗特高尚的品行。翁布里亚山区那位善良的哲学家到底影响了他多少,现在的社会制度有什么受到了他的影响,我们就不知道了。但乔治·福克斯始终是不一样的。

那些宗教运动,在还只是精神形式的,还没有到一种僵化教条的地步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出,这些宗教运动对于当时的社会发展有多大的影响。我们都知道,宾夕法尼亚首先发起了反对奴隶制度的运动,但我们很难说是不是威廉·佩恩的那些下属们首先挑起了内战。

现在我们都知道那些贵格派的教友们在新旧英格兰的监狱里待过很长时间,他们觉得那里的环境很恶劣,瘟疫肆虐,于是率先提出来了改革监狱制度。我们并不知道是当时的人本来就不把犯人们当成坏蛋而把他们当成病人,还是乔治·福克斯教给他们这样做的,我们很难说。

如果你认真研究过“租借地经营特权”就会发现一个让你吃惊的问题——佩恩在美洲宣扬过自己的观点,他的观点和多年之后的托马斯·杰斐逊在自己的稿子中提出的个人和国家的观点是一样的。这样来看,那位奥比马尔县著名的怀疑论者是一个贵格派教友。我们是有理由这样猜测的。

我们一般会凭着自己的经验和主观想法给历史下结论,这样做的结果,会让我们和事物发展的规律相背离。综合以上的情况,我十分相信一件事,假如威廉·佩恩能够让他的事业多延续几年,有像他一样精明能干的追随者,或者说,主宰美洲大陆的假如是贵格派,而不是清教主义,我觉得我们国家历史上的暴力事件会少很多,我们的民族会更有凝聚力,会更加可爱、幸福。

佩恩提出的社会制度在美国存在了还不到50年,这是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就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贵格会的教友们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的光明思想照亮每一个地方,他们的光辉思想是平等和正义的,照亮了当时每一个隐藏的、黑暗的角落,他们也努力让这样的成果持续下去。很可贵的一点是,他们做了这么多,并没有因此自负,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高尚,也没有因此骄傲自满,更没有强逼着别人接受自己的原则和思想。

这对于一个教派来说,是很高尚的事情了。在之前的半个世纪里,有一些清教徒被分尸了,有一些被绞死了,还有一些被鞭子抽打死了。这些人的死活全部掌握在愚蠢的行政官手中,他们仅仅是因为一些观点而获罪,这些观点让他们觉得,那些清教牧师们的威严和英国圣公会主教的野心受到了威胁。这些经历过磨难的人都有着一种优越感,他们觉得自己是“上帝选择的子民”,自己受的苦就说明了这一切。

这些异教徒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耶稣学说的信仰,至死不渝,让人觉得独特又感动,他们中两代的人一直坚守着这个信念,心里没有一点儿害怕,因此很多人走向了绞刑架。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一位很有能力的保护者出现。

贵格派教友们特立独行地做着自己的礼拜,他们并不相信当时已经盛行的英国国教,也不相信任何其他教派,他们一直都是我行我素。他们的礼拜很安宁、很宁静。他们不赞成暴力和惩罚,并且拒绝一切和政治有关系的东西。这一切没有意外地都被地方上的行政长官看在了眼里。在那个好时代,要知道他们想要有收入,就得有官司打。一旦遇到经济不好的时候,他们就会抓过来几个贵格派的教友,之后给这些人一个没有在法官面前给法官脱帽行礼的罪名,就能多罚他们一些钱,整个过程他们感到很愉快的。那些很奇怪的人并不相信律师,因此,他们不可能去控诉那些乱抓人的行为。

世界上有一种很真实的情况,这让人很难相信,那就是很多历史上的改革家们都是在那些大户人家出生的。这样的豪门贵公子都习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了,如果有一天他们尝到了现实中的残酷,那么他们的内心就会愤愤不平,之后就会想要改变自己悲惨的状态。圣方济各就是这样的,乔治·福克斯也是,还有佛祖释迦牟尼也是这样。现在,又有一位叫威廉·佩恩的豪门贵公子出世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科克镇上的那些宪兵们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搜捕,他们把搜到的所有贵格派教友们都关在了附近的一个小教堂。如果按照当时的惯例,那么这些人都会被押送到警察局,之后等着地方官们来审讯这些异教徒。但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宪兵的领头人在这些人之中发现了一位贵族公子。你大概能够想到当时的情景,这个宪兵很窘——他不停地道歉,并说这是一场误会。那个贵族的子弟当时很在意这件事情,还是若无其事地回家了呢?

他并没有走,这位年轻人叫威廉·佩恩,他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加入了贵格派,他与这些因为有自己的信仰一直忍耐着压迫和奴役的人们站在了一起。年轻的威廉本来就对宗教有很大的兴趣。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坚定地认为,每一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信仰的权利。他曾经因为没有去教堂做礼拜,被学校开除了。他的父亲——威廉·佩恩爵士——是一位埃塞克斯郡万斯蒂德家族海军上将,因此,他人生的前20年必须要在那个他自己都不想进入的社交圈度过,他自己也没有勇气完全舍弃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是,在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之后,他就不再犹豫不决了,开始一心一意为这项事业奋斗了。他宣布自己不再是军队的一员,离开了军队,之后就开始写他那小册子。这些小册子都是宣扬他那坚贞不渝的信仰的:为了那些所有不向教条低头的人而斗争。除此之外,他是一件惊天动地大案的主角。在这个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大审判官的指示被陪审团驳回了,他们很坚持认为,被告无罪。这一事件开创了司法界的一个先例,此后,不管是英国还是美国在审理这样的案件的时候,都参考了这个官司。

除了这次官司之外,因为佩恩一直到处宣传自己的理念,所以他跟政府打了无数次的交道,他进了无数次的监狱,之后又被放了出来。每一次被放出来之后,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又进来了,还是因为反基督教的罪名。这样下来,他有了越来越多的跟随者。他的家人也因为他的事情而操心,有一天,小佩恩突然想到,在美洲可以建立起来一块属于贵格派教友们的殖民地,虽然这样的想法看起来很滑稽,但他的家人为他有这样的想法而高兴,这件事因此有了转变。

贵格派的教友们对美洲大陆都很了解。他们就好像很早时候的方济各会员一样,在各种各样的探险活动中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他们到过沙皇的地盘俄国,也到过土耳其,在阿尔及利亚也出现过他们的身影。他们是一群很仗义的人,也很淳朴,并不像那些有很多坏习惯的布道者,因此,不管他们走到了哪里,都会受欢迎。旅途中,他们没有受到过一丝伤害——当然有这样待遇的前提是他们到达的地方不是基督教的国家。

玛丽·菲斯克刚刚被从约克郡监狱中放了出来,就专门去亚得里亚堡见了土耳其的苏丹,这位妇女是专门来投奔他的。苏丹对她这样的举动很震惊,玛丽把自己的遭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丹,苏丹听完玛丽的真情讲述之后,他就决定让她在土耳其有自由的权利,并且还给她安排一位私人卫兵来保护她。

摩尔人和俄国人也很友善地对待贵格派的人。这些遭到迫害的教友们逃到了一个国家,就会告诉这里的人,如果每一个人都不费尽心机地获得别人的钱财,不再攻击对方,彼此真诚地对待对方,这个世界就会和平、安宁。听完他们说这些话,摩尔人和俄国人都很认真地点头表示同意,之后就邀请这些陌生的来客一起吃晚餐。

但是在美洲,这些人并不受欢迎,那里的人很讨厌这些布道者,对他们很恶劣。有很多贵格教派的人都被他们绞死了,那些没有被绞死的人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的下场,他们在每一个村子里都要遭到鞭刑。新英格兰的牧师们掌握着那些女教友的性命,只要有和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一点儿关系的案件,他们会把这件事沸沸扬扬地宣传出去,并且那些牧师们会用这样的事情对其政治迫害。

对于美洲大陆,很多教派都是能躲就躲。但贵格教友们却不这样做,他们好像很喜欢这件有难度的事情,好像故意挑战似的,跟命运作斗争。他们竭尽全力在寻找一个可以向全世界(特别是那些英格兰人)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们还很纯真、热情地去帮助那些土著人寻求幸福生活——他们认为绝对有比威士忌和枪炮更有用的办法来解决土著人的问题。

1670年,他们获得了一次机会。威廉·佩恩爵士在这一年去世了,斯图亚特王朝曾经给他打了一张8万美元的欠条,他把这张欠条给了自己的儿子。斯图亚特王朝本来就是以借贷生存的,但是每一次该还别人钱的时候,他就好像被自己的祖先附体了一样,变得和那些最刻薄的格拉斯哥借款人一样的小气。就算这样,他们在钱的问题上却很有头脑,他们经常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抵押。这样一笔巨款怎么偿还?这让他们商量了好几年,最后他们想用一大片土地来还威廉的债务。那一片土地被叫作“宾夕法尼亚”(以年轻人的父亲命名的)。这块地在特拉华和马里兰之间,能够向北或者是向南延伸,想要延伸到什么地方就延伸到什么地方。

佩恩在1682年12月1日从英国出发,坐着一艘叫“欢迎”号的船向自己的新领地奔去。他的这一次航行,是美国独立之前一场意义重大的移民活动。这些殖民地在这之前都是被远在大洋彼岸的董事们经营、开发和控制的,这些人来到之后就代表着这块土地不再只属于那些董事们。那样的形式已经过去了!佩恩是一个很喜欢喊口号的人,他明确提出他的领地“对全世界都开放的殖民地”。

但是他好像被自己的热情冲晕了头脑,他大胆地说了一句“这一片大陆上生活的土著人也是人”的话。这一句话刚说出口,其他的殖民者们都对他有看法了,也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个人很愚蠢,脑子里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他的那些傻念头也很危险,反正他就是一个只知道想事情的空想家。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印第安人就好像是玩具,能够用那些有颜色的玻璃和杜松子酒逗他们玩;这些人有时候又像是魔鬼,他们能够出现在美洲,那是因为他们想要和“上帝选择的人民”争夺他们合法的财产。因此,作为一个基督教教徒就有义务拿起自己的枪炮把他们都赶走。

贵格派教友们的行为和那些基督教徒相反,他们很遵守自己领袖定下来的规矩,一直以“和印第安人和谐相处”为原则,他们从来不会拿着枪炮和武器去做礼拜,也不会欺骗那些印第安人,他们会在去庄严的教堂之前,把自己的孩子交给自己的印第安女邻居照看。这一切都让那些殖民者们找到足够的理由认为那个佩恩是魔鬼派来搞破坏的。他们认为佩恩的行为是愚蠢、邪恶的,于是他们忙着准备火药,用来保护自己的领地,抵御那些愚蠢的仁慈的政策给他们带来的损失和伤害。

贵格派

除了这样的特别行为之外,1696年,贵格派教友们在年会上宣布,奴隶制度不符合《新约》的教义。马萨诸塞和弗吉尼亚地区那些体面的人们开始觉得,必须让那些荒唐的治理政策结束。很不幸,他们的话实现了。那些想要把耶稣的《圣经》里面的话实现,并为之而努力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刚开始的几年,阿西西的方济各、威廉·佩恩和乔治·福克斯都获得了一些很好的成绩,但是这些成绩并不能说:“他们真的获得了成功。人们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声音,说带着他们脱离苦难。就算是老人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世,孩子还是会出麻疹,但是生活中经常看到的怨恨、怀疑和嫉妒都不见了,它们像废弃的东西一样,被人们丢进了大海。”

慢慢的,人们开始冷静下来了,它们发现,那些人并不是来到凡间的神仙,靠他们清除所有的瘟疫和贫穷,改变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人们愤怒了,他们不停地咒骂,说这些人都是骗子、虚伪、不要脸的人,应该让他们去死。

佩恩啊,他是多么可怜啊,他把自己所以的财产都奉献给了这一片殖民地,帮助那些教友们获得幸福生活,他还为此进了几次监狱。但是现在呢,那些倒霉的事情纷纷找上了他,他的孩子们酗酒的酗酒,死的死,还有一个在费城,只不过已经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了。以前他把那些人当成好朋友,现在这些人都开始骗他了。他的私人秘书很想得到他的6万美元,他当然拒绝这个无理的请求,于是他的秘书就污蔑他欠债不还,并说要把他送进牢房。同时,他的那个和其他殖民者不相容的“亲近土著人”的政策,使得周围的人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贵格派可以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佩恩在1712年中风了。这场大病导致他丧失了记忆,他也因此丢弃了所有的烦恼(大自然还是比人更善良)。在这之后,佩恩的活动范围也只是在那些乡间的小路了。过了一段时间,佩恩去世了,乔治·福克斯的美好愿望也被打破了。

但这并不是说一切都结束了。伟大的人就好像埃及尼罗河的洪水一样,走了来,来了走,并用他们优秀的品行带给这个国家无法衡量的财富,使这个国家一直向着繁荣和幸福迈进。

不管哪一个教派,都有兴衰的规律,贵格派也没能避免这种社会组织共有的规律,其实他们早就丧失了教派的创始人的最为珍贵的东西——创新精神。但他们一直都慈爱、包容和博爱。这些优秀的品质让他们比圣公会教徒和加尔文派教徒优秀。在他们自己的殖民地范围之中,他们一直都恪守着人人平等的原则,也是因为这一点,宾夕法尼亚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被孤立了,有一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很熟悉那些反对贵格派的言论,一般都是说他们从来不去剧院,也不会听音乐,很小气,是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有的还会说他们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生活很枯燥,没有趣味。行吧,这些是真的又怎么样呢?也掩盖不了他们最为伟大的优点——专心自己的事业,并且努力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