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帝都变换大王旗
再说鲧虽然与孔壬、驩兜一起并称为“三凶”,但他要比其他二人好得多。他主要是性格暴躁,自以为是,并不像其他“二凶”那样奸诈。本质上的不同,使他与孔壬、驩兜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在进献了“四美”后,孔壬和驩兜从此不可一世,反复无常地跟鲧争权夺利,使鲧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这期间,鲧又从不同的渠道得到各地王侯对帝挚不满和对“三凶”愤恨的信息,他预感到自己坐在火药堆上,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帝挚在帝都城内开辟“百兽苑”,遭到广大市民的强烈反对,使鲧倍感大事不好,自己再这样跟他们混下去,将面临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于是,他断然找了个冀州(今黄河下游地区)洪水泛滥,要去那里治水的借口,辞了职,率领他的部落,离开帝都,去了冀州。
话说火正吴和安邑侯隅伯他们进了京城,就在夜幕的掩护下,摸进了且龙的私宅。老朋友相见,禁不住泪湿衣襟。他们谈到了分离之情;谈到了帝挚中了“三凶”设下的“美人计”,以致沉溺声色,不理朝政,使佞贼篡权乱政;谈到了洪荒过后,饥民遍野,白骨遍地,朝廷却不开仓赈粮;谈到了北夷犯边,帝挚听信谗言,横加猜疑,朝廷不派兵,还不让诸侯出兵,结果边民被掠夺,疆土被侵占;谈到了黄帝以来历任先王与民同甘苦共患难开创的基业,眼看就要毁在帝挚的手中。这时,个个唉声叹气、义愤填膺。
“凡是天下的豪杰,就要有一腔正气,除尽妖魔,斩净佞贼。眼下已到了一呼百应的时候。”火正吴鼓舞着且龙。
“京城以外,王侯们正欲纷纷而起,难道大人还想给昏庸的帝挚、乱朝的奸臣、迷人的女妖当牺牲品吗?”安邑侯隅伯紧逼且龙。
且龙也对帝挚心怀不满,对“三凶”篡夺朝中大权而愤愤不平。“三凶”也想夺取且龙手里的兵权,一次次在帝王面前挑拨是非。且龙几次向天子上奏军情,都遭到“四美”的戏弄。又想起自己被御林军卫士毒打和强拖的羞辱的一幕,不由得怒上心头。自己的荣辱是小事,社稷的安危可是大事啊!想到帝尧对他不薄,眼看帝尧的基业被毁掉,自己怎能坐视不管?现在有那么多忠义之士欲舍身锄奸,自己如果视而不见,装聋作哑,按兵不动,世人还不认为自己贪生怕死吗?大丈夫顶天立地,无私无畏,视死如归。眼下正是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刻,自己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积极响应,共同起事拯救天下。
且龙终于拿定主意,当即表示与诸侯内外呼应,共同起事。
任何事情做得再巧妙,都会留下痕迹。火正吴他们进了帝都,与且龙取得联系后,也会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地留下些许异常。且龙要起事,也必然去做手下的思想工作,这就难免要透露出风声。
这风声传到“三凶”中的孔壬、驩兜的耳朵里,不由得引起他们的警惕。但是透露出来的风声又无根无据,也不知准备起事的人是在基层还是在中央。他们也曾把这事上奏过,但帝挚毫不放在心上。帝挚这时的心情,如果借用当代一位领袖的话,也就是:“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扫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正因为他毫不在乎,也就没采取任何行动,依然与“四美”整日欢愉和淫乱。
孔壬和驩兜看到这些,难以沉住气。帝挚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自己的胡作非为,用心中的尺子量一量,确实感到内心很不踏实,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俩这才感到高处不胜寒。出于自我保护,他们立即想到了逃避现实,远离台风的旋涡。两人不约而同地找借口,兔子般地逃到自己的封地。至于开辟“百兽苑”的工作,他们一股脑儿地交给了下级。
哪知他们的下级不明就里,还认为给了他们一个立功封赏的难得机遇。在“百兽苑”工地,他们像拿着尚方宝剑一样发横。看见且龙手下的军士不愿使用武力驱赶搬迁户,就呵斥那些军士消极抗旨,还举刀当场刺死一名军士。
看到这些仗势发横的家伙无故残杀他的军士,且龙上前怒声责问。这些家伙没人拿他当回事,其中一个“嘿嘿”冷笑了一声,手指着且龙吼道:
“你还问我们?我们正要问你,为什么让你的军士怠工?你这是抗旨!”
“这些市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谁不眷恋旧土?他们一时不愿搬迁,也可以理解。你总不能不做一点动员工作,就把他们都杀了吧!”且龙也不示弱。
那人一听,用刀指着且龙骂道:
“好你个老不死的,你不去督促军士,还替市民说话,又指责起我们来了。我看你是成心要抗圣旨!”说着举刀向他头上砍来。
且龙侧身抽出利剑,把刀架住:
“休想在我面前逞能,滚!”
随着且龙的呵斥,呼啦奔过来许多军士。
孔壬和驩兜那几个仗势发横的下属,见要吃亏,才骂骂咧咧灰溜溜地逃走了。他们立即跑到帝挚面前,告了且龙的御状。
帝挚怀疑且龙有意对抗自己。但且龙毕竟手握重兵,若轻易对他下手,恐对自己不利。于是,他决定择日亲自到“百兽苑”工地看个究竟。
话说这天是传统鬼节。按习俗当日要走出家门逃避鬼神。帝挚就想到了去“百兽苑”工地看一看。用过早膳,在“四美”的簇拥下,乘着龙辇出了后花园,穿过宫廷后门——地阳门,走过珍珠桥,就到了正在兴建的“百兽苑”的前门。
“百兽苑”的院墙是用粗细不等的原木搭建的临时围墙,帝挚见了心里不高兴。手下的近臣察言观色,趁机说,且龙对不愿搬迁的市民不管不问,至今还有不少人没搬走。院门、院墙也不能建,只好临时搭建。
帝挚一脸怒容,一声不吭地悻悻向园内走去。
其实,帝挚刚进“百兽苑”前门时,就有军士跑来向且龙禀告。且龙预感到这次帝挚来者不善,一边叮咛大家,各自做好准备,重礼“迎接”帝挚;一边暗地派人出城,通知在城外等候行动的火正吴等人,今日起事。
帝挚一行威风八面地走来,在离且龙不远处下了龙辇。刚下龙辇就冲到且龙面前,高声冷语讽刺道:
“爱卿这些天在这里还安逸吧?”
且龙不亢不卑,施礼相迎:
“托陛下的福!”
“你还有脸说出这话!寡人命你抓紧把这些市民赶走,你倒好,和他们拉起家常来了。你这是对寡人软抗!你心里还有寡人吗?”帝挚手指着且龙呵斥道。
且龙昂首挺胸地与帝挚理论:
“陛下,这些市民都是你的臣民,没有这些市民、没有神州各地无数臣民的支持,就没有陛下的基业啊。先王们个个爱民如子,要是臣下用武力驱赶这些市民,他们就会憎恨陛下、背弃陛下、反抗陛下,陛下的江山可就坐不稳了啊!”
帝挚哪能听进这些逆耳话,如狂犬一样发疯似的怒骂道:
“你这个老家伙倒教训起寡人来了!神州万万千千的平民都是寡人的奴隶,寡人叫谁死谁就得死,叫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叫多少人死就多少人死!你也是寡人一钱不值的贱奴,寡人现在就要叫你死!”
说着,他转脸对御卫:“还不给寡人拿下!”
御卫正要上前,只见且龙双手一举,大叫一声:
“给我伺候!”
且龙的话音未落,上百军士呼啦冲了过来,把帝挚、几个亲信及御卫们一个个都捆了起来。
帝挚怎么也没想到在家里会“崴着脚”,着实让他惊吓得倒吸了一口气,片刻才惊醒过来。他拼命嚷道:
“好你个且龙,你敢造反,快来人,把他给砍了!”
几个亲信也跟着帝挚的喊声,边大叫,边挣扎。且龙又一个示意,只见一军士手起刀落,一道血光,一个御卫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帝挚的脚下。
帝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吓得脸煞白,两眼死盯着且龙,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你真要造反啊!”
他的话刚落,一把利刃瞬间劈向他的一个亲信的脑袋。只见头颅从鼻子处横刀劈掉,上半个头颅像半个西瓜一样“吧嗒”掉在了地下。
帝挚吓得面色苍白,蓦然无助地瘫倒在地上。
“四美”看到一个个被杀的杀、抓的抓,吓得抱成一团,嗷嗷直叫。
且龙向“四美”看去,个个面如土色,浑身似筛糠。再低头一看,摩女和舞女已经吓尿,脚下明晃晃地湿了一片。
且龙圆瞪着血红的双眼,持刀一步步逼近“四美”。
此时,箭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人常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能迷惑住帝挚,难道就迷惑不住且龙?
想到这里,只见她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强装媚笑,嗲声对且龙说:
“将军,请不要动手嘛。我们姐妹四个也是弱者,也是贱民。我们受‘三凶’摆布,实在没有办法啊!往后,我们四姐妹不伺候天子了,我们都来伺候将军,好吗?”说着迅速把上衣褪掉,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硕大的乳峰。
其他三个美女心知肚明,也跟着箭女把上衣褪掉。看上去,赤裸裸的“四美”就像一堆堆白皑皑的积雪。
且龙放眼看去,不由得心旌动摇,握刀的手也软了。他瞟眼向军士们看去,只见他们一个个两眼发直,一眨不眨地瞪着“四美”。此情此景,让他蓦然感到威胁就在眼前。他本来认为“四美”都是良家女子,本质并不坏。她们迷惑帝挚,一是生活所迫,二是受“三凶”威逼利用。所以,他并不想要她们的命。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女人,竟然对自己和军士们也施出美色。此时再对她们心慈手软,军士们就有可能不听指挥,乱了阵势,给帝挚和他的侍卫军提供反扑的机会,这次起事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前功尽弃。
面对这一突发事件,且龙顿时悟出了利害关系,哪敢有一点犹豫。只见他毫不手软,手起刀落,首先把箭女劈了,接着又连连劈了其他三人。“四美”就这样瞬间在帝挚面前由人变成了鬼。
帝挚看到眼前的一幕,天子的尊严全不顾了,吓得跪下不住地向且龙求饶。且龙看到一代天子如此可怜,怜悯之心油然而起。
一个手下看得真切,走上前去,在他耳边说:
“‘三凶’当政,帝挚昏庸,忠臣被诛杀。难道将军想让基业倾倒,江山破碎吗?”
这话让他浑身打了个寒噤。是啊,轰天大事怎么也不能毁在手软之上。只听他咯吱咬了咬牙,对帝挚吼道:
“黎民把你推上天子的宝座,就是让你为天下的黎民服务,把姬氏的社稷千秋万代传下去。可你却违背了天下黎民的意志,近奸佞,远忠臣,黎民挨冻受饿,万民饿毙相残。你是人不能容,天不能容,神也不能容啊!现在,我且龙代表万众黎民,代表苍天诸神,也代表先皇先王们,对你进行惩罚!”
帝挚吓得浑身颤抖,愣了愣神:
“怎,怎,怎么处罚?”
帝挚的话音刚落,且龙一刀刺向帝挚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
“看在先王的分儿上,给你留个全尸!”且龙用力抹了抹刀上的血迹。
想到“三凶”都不在帝都,没能一同把他们除掉,且龙不免遗憾。
也许有人要问:且龙这样单独行动,是否太莽撞了?他有多大获胜的把握?
一支秃笔,难以齐头并进。故事写到这里,只好再交代一下火正吴那边的进展情况。
前面讲到火正吴、安邑侯隅伯他们黑夜混进京城,潜到且龙家中,说服了且龙里应外合,共同起事铲除“三凶”,推翻帝挚。他们还商定,一旦时机来到,由且龙通知城外的火正吴他们,城内城外的起事队伍共同协调行动。
常言说,再孬的人也有三朋四友。火正吴他们清楚地知道,诸侯中不乏帝挚的至亲和挚友。洛阳、阳关、亳邑(今河南商丘)等地的王侯,在帝挚即位前,长期不被重用,甚至受到排挤。帝挚当朝后,他们倾心巴结,讨得帝挚的欢心,遂被分封了王侯。打那以后,就与帝挚如铁板一块。京城内一旦出事,他们必然倾力救助。
为了防止这些愚忠的诸侯前来支援,且龙他们商定,一是分别在京城外围的交通要道,由安邑侯隅伯率领参与起事的军队,拦截和抗击援救帝挚的军队。京城内由且龙率领,实行戒严,城内的人不准出城,城外的人也不准进城;二是从且龙统率的军队中抽调五万精兵,发兵前往洛阳、阳关、亳邑等地各个击破;三是在京城外围驻扎大量忠实于且龙和安邑侯隅伯的军队,既可牵制帝挚的御林军,也可打击且龙麾下个别死心塌地追随帝挚的将士。万一局势对且龙不利,城外的精锐部队随即杀进京城,联手歼灭城内之敌。
京城内,且龙政变的消息像风一样很快刮遍全城。御林军很快组织起来,对且龙的军队展开反击。顿时,京城内上演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混战。
御林军一见帝挚被杀,军心立即大乱。且龙力挽狂澜,对御林军展开英勇反击,御林军将士死的死,降的降。到了天黑,京城的局势初步得到控制。接着,他又迅即派出特使,飞马赶到城外,向火正吴通报起事和进展情况,邀请他们立刻进城接管政权。随后,又率领军队向宫中的乐坊奔去。
站在高大、雄伟的乐坊前,且龙心中如奔腾的大海,怎么也难以平静。“三凶”利用“四美”蛊惑帝挚,就是在这里荒废朝政,残害忠良,长期过着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糜烂生活,使黄帝王朝的疆土被外敌侵犯,无数灾民尸横遍野。这乐坊是罪恶的建筑、淫秽的建筑、邪恶的建筑、糜烂的建筑。帝挚死了,谁敢说这一乐坊就不会是下一个继位天子荒废朝政、害忠养奸、嗜色乱性的地方?他心中明白,天子也是人,况且身边总不缺一些野心勃勃、居心不良的谗佞之人,时刻怂恿和诱惑天子幽居乐坊,亲奸邪、近女色、迷声乐。谁能保证,有这高大的乐坊存在,不会造就又一个像帝挚这样昏庸的暴君呢?
且龙的心在滴血,决心要亲手毁掉这一魔窟。他怒火中烧,命军士递上火种,燃着了火纸媒,奋力向乐坊投了过去。骤然间熊熊烈火吞没了高大的乐坊。望着眼前的情景,且龙不由得仰天舒心大笑。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痛苦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他那刀削一样严峻的脸上。他忍着剧痛,缓缓垂下头,向胸前看去,只见一把飞刀插进了他的心脏。
正在为胜利而欢欣鼓舞的且龙,突然遭到暗算。他慢慢抬起双眼,怒视着前方,吃力地寻找着凶手。也许,他发现了,也许并未发现。只见他圆瞪着烈火般的双眼,像泰山一样轰然倒下。
眼前的一切使起事的将士们惊呆了。片刻死一样寂静以后,天地间猝然发出惊天动地的阵阵怒吼。将士们很快找到了杀害且龙的凶手,一齐上前,撕扯着把凶手拽到且龙尸体旁。大家定神看去,原来凶手竟是孔壬的儿子孔全——且龙属下的一名中等将校。
众将士发疯了,一时间杀声震天,眨眼间孔全变成了一摊肉泥。
且龙的被害,使他的众多下属、将士义愤填膺。他们把对且龙的悲痛化作所向无敌的战斗力,无私无畏,英勇杀敌。东方既白,就控制了整个帝都的局势。
起事成功了,当日,火正吴便率部开进了帝都。且龙的被害,使他们分外悲痛和惋惜。得知“三凶”都不在帝都,又感到形势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当即部署,加强对城外主要官道的封堵,严防“三凶”及王侯中保皇派的反扑。同时,立即在全城搜捕、追杀帝挚及“三凶”的亲信和帮凶。
拿下了帝都,安邑侯隅伯的军队又分头出击,消灭了支持帝挚的几路王侯,起事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国家不可一日无主。火正吴等人杀进帝都的当天,就忙着商量推举继任天子一事,有人提出从火正吴等老臣中间推举。
火正吴连连摇头:
“各位大人不要忘了,我们起事的初衷,不是篡夺帝位,而是推翻昏庸的帝挚,除掉祸国殃民的‘三凶’,使先王的姬姓基业能够顺利延续,发扬光大。我们要是称帝,天下百姓还不骂我们狼子野心,欺骗民心,夺取天下?真要是这样,普天之下将群起而攻之,我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华夏万众又将生灵涂炭啊!我想,还是从先王的后裔中推举天子为上策!”
大家很快统一了意见,注目的焦点都集中到先王的后裔身上。接下来,注目先王后裔的焦点,大家又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不久前新封到唐地的唐侯尧。
他们都了解,唐侯尧待人善良,亲近百官,办事公平,深得大家的敬佩。况且,他又是帝挚的胞弟,让他继承帝位,也能使姬姓社稷得到传承,名正言顺,满朝文武和千万黎民,都会拥戴。
火正吴第二天就带领盛大的队伍,到唐地把唐侯尧接到京都,登上大位。
尧帝接受帝挚的教训,很重用贤能之人。而重用的人中,其中一位就是千古贤帝——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