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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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似水流年(1)

惊蛰时节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轰隆隆”,随着三月的第一声惊雷,在泥土中沉寂了一冬的黄鳝、泥鳅等动物纷纷蠕动起来,于是,乡下孩子们的春天便来临了。

春天是什么?春天是孩子们的乐园,是绿色的调色板,是万物萌动的时节。

从练习簿上扯两页纸下来,用圆杆麦秸草扎成“X”形,拴上细绒线,然后满村庄地狂跑,算是过足了风筝瘾;手提着竹蓝子,赶上几只雏鹅,在绿茵茵的塘埂上、堤坝上挑鹅草,高兴时,翻几个跟头,竖几个倒立,满头满脸都是灰土;当夕阳从西边收回最后一抹晚霞的时候,孩子们哼着没有歌词的乡村童谣,一边挖着蚯蚓,一边摆弄着鳝卡和鳝笼子,人们知道,夜间的捕捉工作即将开始。

在村庄的小伙伴中,我是第一个学会捕捉黄鳝的。

把薄铁皮剪成等腰钝角三角形,然后钉上眼儿,穿上尼龙绳后,系在木棒上,一个黄鳝卡便做成了。我们每个小伙伴都有二、三十个卡子,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一手拿着自制的手电筒,一手拎着套上蚯蚓的黄鳝卡,寻找合适的水田,然后安插在埂边上,待夜间十点多钟,才来捕获。急性的黄鳝准是最先倒霉,有些时候,往往我前脚刚挪开,便听到“叭”的一声脆响,瞧瞧,已有一条黄鳝上卡了,尽管它上下左右地旋转挣扎,眼睛里放出惊悸的凶光,但都无济于事,我笑盈盈地便将其拿下,回家后投放在屋后的小地窑内,盖上石板,让它跟同伴们闹腾去吧!反正不攒足十斤、八斤的,我是不会轻易上市场去销售的。

下黄鳝卡属于捕捉黄鳝的初级阶段,下过两月之后,手中积攒点儿钱,上街集买他十个、二十个黄鳝笼,拎在手中,一路上抖来抖去,这才叫风光呢。那年月能比伙伴们多几个黄鳝笼,就有可能晋升为“鱼门”老大或者老二。

鸟枪换炮,玩的就是效果。渐渐地,我那小地窑内的黄鳝越积越多,差不多隔三天就出售一次。每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正在熟睡中的我,准会听到母亲那爱怜的呼喊,这时我便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拎起蓝子收笼子去!因为在我心中,还有一个更美好的梦想:多赚点钱,好到新华书店买几本小人书。

往后的一段时间,我的学习成绩开始下降,并出现了迟到和上课打磕睡现象。班主任满脸忧虑地把我叫到办公室,诚恳地说:“你是红小兵连长,又是尖子生,带头违反纪律怎么行?”我嗫嚅着:“老师,我错了……”

购买小人书的梦想破灭了。

春天是个多梦的日子,许多梦境在这里合成;春天又是个播种的季节,耕耘者总要播下绿色的希翼,人生之旅不能遂愿的事情很多,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一颗追求理想的心……

鞭炮声声,爆出一份儿趣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孩子们便开始放烟花,黑色的夜幕下,远处近处的焰火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或尖啸或闷重的声响。十五岁的儿子从容地放着“飞毛腿导弹”、“招财进宝”、“小蜜蜂”,一副娴熟老道的神态,让人忍俊不禁。我出神地望着星空,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欣赏着,蓦地,一丝酸楚的记忆袭上心头……

二十多年前,过年能带给孩子的,无非是三件事:添衣帽,吃上肉,捡炮竹。能否添置新衣新帽新袜新鞋,能否吃上鱼肉,视家庭经济状况而定,决定权在父母手中,而孩子们能自己做主的,只有捡炮竹这一件事了。那年月,农户燃放的大多是人工编制的鞭炮,燃放过程中容易断捻子,地下往往能落下白花花的“哧花筒”,所以,孩子们便有机会创造自己的一份乐子。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早上,一大群小伙伴们,手提塑料袋,满庄子乱串,听到鞭炮声就没命地往前跑,许多时候,跑着跑着,稍不留神,一跤摔在地上,成了大花脸,也顾不上擦一把,生怕被别人抢了头彩。10岁那年,我在丁大伯家捡炮竹,没等鞭炮燃放结束,我就抢先去捡,未曾想,那件新上衣被大炮竹炸了两个洞,我满脸胆怯地回到家,父母不但没有责骂我,还一个劲地安慰我:没关系,岁岁平安,带灾的,来年俺家的日子会过得更好……年初二年初三,全生产队的孩子们拎着各自的战利品,集合在东稻场上,炫耀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和鞭炮燃放技术,像是在开万国博览会。“哧花筒子”被拦腰折断后,露出黑色的药来,一个个被放成圆形或矩形,点燃其中任何一颗,就会引起一阵团体散射,直乐得小伙伴们拍着手“喔喔”地叫着、蹦着。经过两天的比赛,冠亚军的人选自然产生。

在我们生产队里,也有一户过年仅燃放散炮竹的,那就是单身汉刘老爹。小伙伴们睁着一双双迷惑不解的眼睛,眼望着他把散炮竹一个个抛向天空,又一个个落地生花,跟周围的气氛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有一次,我们从袋子里拣出几颗捻子最长的散炮送给他,他满脸怜爱地抚摸着我们的头,轻轻地说:“放炮竹不在于多少,孩子们,还是你们自己留着玩吧。”说着,他快步走进屋内,拎出半袋子爆米花,逐人分给我们两捧。1980年,家乡实行联产承包,刘老爹在几亩土地上辛勤劳作,日子一天天好起来,50岁那年他居然成了家,当年年三十晚上,他买了一盘“一万头”,放的脆声响!

啊,鞭炮,我儿时魂牵梦绕的精灵,我心中曾经栖息的精神乐园!在春节脆响的鞭炮声中,让我们卸下沉重的面具,松开绷紧的神经,去拥抱春天,与快乐同行。

曾经的记者梦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本村的几个小学生冒着炎热,义务为农民捕捉虫卵,手和脚被秧苗划出了道道血痕,而不叫苦叫累,深深感动了我。经过问询,我写出了《人小志气大,虫口夺粮献四化》的千字小文,在公社广播站播出,这是我第一次写新闻稿,我的记者梦,从此时开始登陆。

人往往只能设计蓝图,而不能主宰未来。八十年代初,我未进高中大门却大踏步迈进了地区一所中等专业学校,选择了一份与记者毫无关联的专业。懵懂少年爱幻想,缤纷世界入梦来,肩挎工作包,手执笔记本和钢笔的记者形象不止一次地光临我的青春之梦,以至于学校开体育运动会,要面向全校抽调三名同学做现场报道时,我在痴痴地想:能抽到我就好啦!果不其然,我作为一年级的代表被抽出,胸前挂着红绸子的记者牌,神气活现地在取得冠、亚军的同学面前晃悠,现场采访,现场广播,乐呆了运动员,累坏了播音员,两天下来,好歹也发稿十多篇。此次露面,为我二年级时竞争上校刊总编之位,起到了不小的铺垫作用。

三年的校园生活,不经意间从我们面前溜走,我带着继续学习的梦想,走进一所高中学校,手执教鞭,脑中仍做着记者的白日梦,波澜不惊平铺直叙的校园没有新闻事件,我只得走出去,为单位和个人做一些出力未必讨好的事情,贴工夫贴邮资把稿件寄出去,一年下来竟也发稿二十余篇,渐渐地,我成了几家新闻单位的通讯员。再后来,有单位找上门来,请我捉刀代笔,不光是新闻稿件,工作总结和先进事迹材料也照拿不误。每当乡镇大型庆祝活动,或是呈现水利兴修、抗洪抢险场面,我的出现不是采访也变成了采访,哪怕只够写百字消息稿,我都尽力写好,力争发表,生怕辜负了人们当时那热切的目光,纯洁的希望。

我的新闻写作就这样有始有终的进行着,直至2004年。不为别的,只为圆那绿色的青春梦幻。十多年来,我采访着别人,又被别人采访,接受过数次的新闻培训,认识了新闻界众多的老师和朋友,这是我此生最大的精神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书卷气飘香的地方,人们除了坦诚、友谊和纯洁,还会有什么呢?在这支队伍,相互关心、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已成常规,这是其他行业所不能比拟的。

记者是正义的化身,是民众的代言人,是弱势群体的护卫者,是新闻战线上冲锋陷阵的斗士,这是我对记者使命和职责的感悟,也是我多年来痴心不改、屡做记者之梦的情感所在。

年的回忆

过了农历腊月二十三,年的步子似乎迈得一天比一天快,孩子们还没有来得及扳着手指头盘算,年三十就笑盈盈的站在大家面前。小时候,过年是我们最大的盼。

“过年有什么好?”。看到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劲儿,大人们明知故问地逗孩子。孩子也不含糊,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脆生生地回答:“过年穿新衣,戴新帽,吃得好,玩得欢,还不好吗?”的确,尽管是那个吃大锅饭的灰色年代,农民年三十还得出工劳动,想上集采购些物品要请假,还失去一天几角钱的劳动报酬;尽管父辈们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衣袋里没有多少钱,有些家庭甚至于借钱过年,但又怎样?快乐、热闹、温情、轻松似乎与钱多钱少不搭界,物质的匮乏挡不住人们的激情,春节照样过得风风火火、有模有样,定格成一年中的良辰美景。

先从吃的说。除了主食大米,糯米面和小麦面家家也要准备一点,用来做汤圆和馒头,小麦面是机械加工出来的,做馒头也不复杂,仙桃状的馒头缀上红的、绿的花朵即算完事;可汤圆要吃到嘴就没那么轻松了,浸泡了有些日子的糯米,捞出沥干后放在石臼里,挥起十多斤重的石榔头一下一下地锤,几十斤的糯米够你忙活半天,大汗淋漓是必然的,但面粉做出的食品又香又甜又粘也是必然的。过年光有主食是不够的,还得有菜,即桌上六样:猪肉、鱼、粉丝、海带、千张、豆腐,份量有限,除夕和大年初一早晨往桌上摆放一下,成人们很少动筷子,满脸爱意地瞅着、鼓励着孩子们大口大口的吃,之后,菜放进碗橱,等待客人到来。

老人说,吃不吃人不知,穿不穿眼面前。大年初一孩子们身上绝对不能少新衣新帽,要不,成群结队的拜年队伍聚集在一块,小伙伴们叽叽喳喳地为你鸣不平,会把你鸣得泪流满面。所以,在那个购布凭票、买帽排队的岁月,成人们过年可以“江山依旧面貌不改”,但孩子们这一关不能含糊。在他们看来,农人们一年365天有300天是穿草鞋、戴草帽甚至打赤脚凉膀子,那是平常日子,只是一岁只有一个年呀,连耕牛都是“打一千,骂一万,年三十晚上一顿饭”,更何况人呢?过年就得突出“新”字。

那年月,老老少少知道变着花样玩,那种玩法是群体性的,乐趣可以传染,是地地道道的身心放松。腊月二十八,生产队组织清塘逮鱼,有抽水泵却不使用,偏让壮汉们脚踏水车摇头晃脑地唱着渔歌,一脚一脚带出白哗哗的水,随着水面下降,大鱼小虾们开始蠢蠢欲动,再后来,大塘水尽鱼现、鱼头攒动,人们兴奋,跺脚,呼叫,扔土块,置身场景,只一个乐字!更乐的还在后面,年初一到年初三,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自行组织起来唱《沙家浜》、《红灯记》,乐器单调,服装、道具也不专业,但大家四句推调子唱得响亮,人物形象塑造的丰满,表演的夸张,有乐,有趣,有笑,有良好的氛围,这就够了。观众中受益最大的是卖甘蔗的,卖荸荠的,挑货郎的,他们的物品总会销得干干净净,当然,孩子们也不错,偶尔也会在拥挤的人群中捡到几枚硬币,作来日与伙伴们“砸老鳖”的资本。

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时间的车轮已碾到21世纪,从回忆中走出,揉揉双眼,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现代的物质生活、经济条件,比起30多年前实乃天上人间!但人类本源的快乐、真诚、率直、轻松,却不知不觉中与人们渐行渐远,好在它有它的大环境,我有我的小世界,春节将至,只要你用心,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努力,记忆中那些美好、鲜活的场景,将会还原到你我的年中,不信,你瞧瞧看!

歌声中的三十年

上天赐给我热爱音乐的秉性,我用这份热爱装点我的生命。

1978年的那个秋天,我读初中一年级,住家生产队的一名下放知青返城,要处理一台“黄山”牌晶体管收音机,我软缠硬磨了好几天,父亲终于咬咬牙掏出20元钱,买下了那台半旧收音机,端端正正的放在堂屋土坯凳几上,凸显着它与众不同的家产地位。

收音机播出的节目比较单一,收的台数也不多,除了新闻联播、小说连播,音乐类节目仅有《教唱歌》,通过这个窗口,我学会了《泉水叮咚响》、《边疆的泉水清又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等至今仍被人们奉为经典的流行歌曲,唱着唱着,少年的心就飞到边陲海疆,飞向崇山峻岭下的淙淙溪流;偶尔也听听音乐广播剧,《杜十娘》、《马头琴的传说》让我沉思让我醉……音乐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初中三年,收音机陪伴着我,为我消除疲劳,为我补充精神食粮,直到我考取中专去外地上学,我才与它依依惜别。

中专生活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校园远离城区,四周是高高低低的农田,除了教室、阅览室、体育场,几乎没有可去的地方,学校的一台21英寸黑白电视机,一周才露一次脸,却能让莘莘学子们亢奋一晚上。身为校刊主编、班级宣传委员的我,竟然萌发了购买收录机的念头。说实话,与同学们比较,我家经济状况并不好,但我的父、母亲好,我的初中班主任好,这就够了。他们七拼八凑弄到200元钱,圆了我的梦。这台单喇叭的“华强”牌收录机,为我们班级的教唱歌活动,以及学校的文体活动增添了不少色彩,那一年的元旦文艺汇演,我所在的班级获奖总数位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