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论脱了裤子放屁与穿着裤子洗澡
脱了裤子放屁是一句很不文雅的俗语,但用来比喻要将简单事情复杂化的愚蠢又是再合适不过了。但在生活中有许多事却又不能不如此,比如那些让原本很是简单的事变得非常复杂起来的所谓的礼仪,但也许这正是所谓的文化。小说就更是如此,比如《红楼梦》,本来是几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却要用一百二十回来来唠叨,但这也正是真正的艺术。如果为了将复杂事情简单化而不断的做起减法来,不仅那些所谓的文化要被减掉,连真正的艺术也有被减掉的危险了。
范曾教授在绘画上一直是在做着减法的,于是就有了他那些“简洁漂亮”的笔墨;虽然他笔下的何仙姑比起何家英先生笔下的女人来至少在裸露的程度上还有着很大的差距。无独有偶,因为喜爱怀旧曽与油画家陈逸飞先生一起受到中产阶级宠爱的作家余秋雨先生最近在谈论文化时也做起这种不够彻底的减法来,于是文化就被简化成了“精神价值、生活方式和集体人格”,中国的传统文化就被简化成了“礼仪之道、君子之道和中庸之道”。虽然比起广义的文化概念来,余秋雨先生的说法已经狭义了许多,但与“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思想”所界定的文化概念比起来还是太过于宽泛了;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宽泛造成了所谓文化在当今中国的泛滥,谋术文化的泛滥使厚黑成了哲学,民粹文化的泛滥使短信成了文学,复古文化的泛滥使算命成了科学,地域文化的泛滥使啸叫成了音乐……再加上余秋雨先生在减去的同时又添加进来的“民生文化、生命文化、多元文化”,让我们被所谓的文化包围着的同时却又如同置身于沙漠里,正无怪乎中国的文化人要消极和落后了。而所谓的“礼仪之道、君子之道和中庸之道”更已经是虚伪、专制和无用的别名,即便都是我们的传统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却未必是今天还要发扬光大的东西。
如果我们说中国人太奸诈,恐怕未必会有多少人认同;但如果我们说日本人很虚伪,恐怕并没有多少人反对。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中国人太好面子而日本人更讲究礼仪。到过日本的人很不喜欢日本人的先小人后君子,其实那正是日本人为自己太讲究礼仪而不得不做出的补救。中国人却往往要先君子后小人,结果是礼仪一旦被误解为慷慨,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回过头来一想,那礼仪倒是没有更好。人与人之间是这样,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甚至所谓的礼仪还会与谋术结合而成为奸诈,这边还做着揖、握着手,那边已经去抄人家的后路了。这样的事太多,也并非中国所独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至今还被人们常常说起的对语,但大多只是穷酸者的自我安慰了。这些人,甚至连鲁迅笔下的阿Q都不如。在中国更长的一段历史中,君子却又是统治者和有钱人的别名,老百姓都只能是小人,和猪狗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诗经·关雎》中的君子和淑女绝不是农民工和村妞,而《伐檀》中“不素餐兮”的“彼君子”就更是地主与恶霸无疑了。也许就是因为这君子之道的盛行,中国的封建专制才被维持了如此长久,中国才没能及时地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而中庸之道的害人误国就更不用说,因为任何的创新如果不能有几分偏执的话,是都要被扼杀在摇篮里的,而那摇篮也正是晃来晃去又不偏不倚的中庸的泥潭。
近年来还有一句话是很盛行的,即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也因此凡是研究中国文化的人总是在挖空心思地寻找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不同之处。其实,这和一个人的长相一样,家族的特点越是明显便越是丑陋,因此当这些人将中国传统文化中那些独特的东西找出来并呈现在我们面前时,如果我们不是太过于糊涂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正是我们所有特点中最丑陋的部分。因此我们或许应该做一些与之相反的事,就是到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去寻找一些和西方文化所共有的东西,从集体中找不到就到个人身上去找,因为真理总是攥在少数的个人手里。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说的,那些将真理握在手里的人或许还是最寂寞的人也说不定。但幸运的是,中华民族还没有集体糊涂到让那些掌握着真理的人不仅在生前而且在死后都一直寂寞下去,而是让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在生前就声名显赫了,至少也是让他们的思想通过文字留存了下来。老子和孔子是,屈原和李白也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这正是中华民族的财富。也因此我们应该说的是:只有个人的才是人类的。
但我们要寻找的那些与西方文化共同的东西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正是在上个世纪初被中国最优秀的文化人提出来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这正是那既是个人又是人类的东西。这东西在老子和孔子那里有,在屈原和李白那里也有,在鲁迅和毛泽东那里更多。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而且是我们发展创新文化最为坚实雄厚的基础和创新文化最为鲜活生动的灵魂。
“创新、创新、再创新”,是余秋雨先生说出的最为激动人心的话,但这似乎正与范曾教授的“恪守传统、回归古典”相反对。如果要站一下队的话,我们无疑是要站在余秋雨先生这一边的,虽然在洗澡之前还是不要忘记脱掉自己的裤子。
2010-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