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天环游地球(合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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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海底两万里(6)

诺第留斯号继续向北航行,不久就来到了墨西哥湾附近。4月20日这天,我们在海底看到了一座座高耸的悬崖,像一堵堵高墙一样直立在海底。岩石壁上铺着层层叠叠的海草,宽大的叶子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岩壁。

“看!”尼德·兰师傅指着崖壁对我说,“那边有东西在动,看起来挺可怕的样子!”

“这里是章鱼出没的地方。回头你们要是看见个头特别大的章鱼,可不要惊慌失措。”我对康赛尔和尼德·兰师傅说。

“不就是几条章鱼嘛!”康赛尔说。

“不要掉以轻心,”我说,“是巨大的章鱼!”

“我听说过这种章鱼,早就想跑到它跟前好好儿看看它了,”康赛尔说,“我听过好多传说呢,有人说只要这种章鱼一伸爪子,就能把一条船拖到水底下去……”

“你就吹吧!鬼才相信会有那么大的章鱼呢!”尼德·兰师傅讽刺他说。

“你不要不信!”康赛尔非常严肃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就亲眼看到过一条大船被一条章鱼用爪子拖到海底下去了!”

“你真的看到了?!”尼德·兰师傅叫起来。

“那是当然。”

“你亲眼看到的?!”

“就是亲眼看到的。”

“那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在圣马罗港。”

“你在港口里能看到那么大的章鱼?”

“当然不是在港口里看到的——是在教堂里看到的。”

“教堂?!”尼德·兰大喊。

“对,”康赛尔说,“教堂里有一幅画,画的就是这个。”

“好哇!”尼德·兰师傅大笑起来,“原来你是在逗我玩呢!”

“他说的没错,确实有这幅画,”我对尼德·兰师傅说,“不过这幅画也是根据一个传说画的。事实上,这种传说多的是,而且一个个都传得神乎其神。我听人说过,有一个主教在海边的岩石上搭了个神坛做弥撒,结果刚做完弥撒,那堆石头就爬回海里去了——那是一条大章鱼!”

“还有完没完?”尼德·兰师傅问。

“没完呢!”我对他说,“还有一个主教说,有的章鱼身上能容得下一队骑兵演练呢!”

“这些主教可真能吹!”尼德·兰师傅说。

“还有,有的古人说,有的章鱼的嘴巴像海湾一样大,身体更是大得无法想象。他要是想穿过直布罗陀海峡的话,走到一半就得给卡在那儿过不去……”

“吹得真神了!”尼德·兰师傅说。

“那这些故事全都是瞎编乱造的?”康赛尔问,“有没有一点真实的成分在里面?”

“没有,”我说,“但是无论如何,要编出这样的传说,总要有一点事实依据的。巨大的章鱼还是有的,也确实有人曾经打到过好几尺长的章鱼。而且章鱼的触须都是很长的,一条六尺长的章鱼就能有二十多尺长的触须,这样看起来就很吓人了。”

“那有没有人打到过六尺长的章鱼?”尼德·兰师傅问。

“还没有人打到,但是已经有人见过了,”我回答他说,“1861年的时候,就有一条船在和我们现在相同的纬度上见到过一条巨大的章鱼。当时船员们用叉子和枪打它,但是都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根本不起作用。后来船员们就把绳子套在它身上,想把它拽上船来,可是那家伙实在太重,结果拽断了触须跑掉了。”

“看来这件事情倒还可以让人相信,”尼德·兰师傅说,“不过它的身体有多长?”

“不是说六公尺左右吗?”康赛尔问。这时他正站在玻璃窗旁边,凝视着窗外的海水和悬崖。

“对,正是六公尺长。”

“它的眼睛是不是长在额头上,而且非常非常大?”

“是啊。”

“它的嘴巴是不是和鹦鹉的嘴巴一样,但却大得不得了?”

“是啊,康赛尔——你怎么知道的?”

“先生,您来看看这个,”康赛尔非常平静地回答说,“看看咱们船舱外面这个家伙。就算它不是您提到的那条章鱼,估计也得是它的兄弟。”

我愣了一下,尼德·兰师傅已经跑到玻璃旁边去了。他只看了一眼,就大声喊道:“这家伙,真吓人!”

我也跑过去看了一眼,立即就给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那果然是一条巨大的章鱼,个头足有八公尺长,八条巨大的触须有身体的两倍长,在身体的周围摇来摆去,好像是蓬乱的头发在甩动一样。我以前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章鱼,现在正是一个研究的好机会。于是我立刻抓了一支铅笔过来,想要画下它的样子。

“你说这和1861年的那些人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家伙?”康赛尔说。

“显然不是,”尼德·兰师傅说,“1861年的那条章鱼有条触须断了,眼前这一条可是完整的。”

“那倒不一定,”我说,“它的触须是可以再生的。这都已经七年了,足够再长一条触须出来了。”

“不过,如果这一条不是的话,那边还有好多条,没准儿哪一条就是它!”尼德·兰师傅指着右边的玻璃说。

我转头一看,右边竟然也出现了七条章鱼。它们围着诺第留斯号,一步也不离开,我甚至都听到了它们的嘴巴和钢板接触时发出的“咯咯”声。忽然之间,诺第留斯号停住了。它似乎撞上了什么,我感觉到船体震动了一下。

“咱们是不是撞上什么了?”我问。

“应该没事吧,咱们的船已经慢慢浮起来了。”尼德·兰师傅说。

但就在这个时候,尼莫船长走了进来。他的神色很沉重,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先生,咱们要和这些章鱼打一架了。”

“您说什么?和章鱼打架?”

“是的。咱们的推进器停了,我估计是有一条乌贼给搅进轮叶里来了。这样的话,我们的船就不能走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

“浮到水面上去,宰了这个家伙。因为子弹对它不起作用,我们只能拿斧头去砍。”

“我也可以用叉子去叉它,船长先生。您不会拒绝我的加入吧?”尼德·兰师傅问。

“当然不会拒绝。多谢您了,尼德·兰师傅。”

“我们陪您一起去!”我对他们说。

于是我们跟着船长走了出去。中央楼梯边上已经站了十几个人,手里全都拿着斧子。康赛尔和我也一人拿了一把斧子,尼德·兰师傅还是提着鱼叉。

现在诺第留斯号已经浮到水面上来了。一个水手刚刚把嵌板上的螺钉松开,嵌板就猛地被掀了起来,一条巨大的章鱼触须从开口伸了进来。尼莫船长给了它一斧头,那条触须应声落了下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钻出去,两条巨大的触须就又伸了过来,猛地落在尼莫船长面前的那个水手身上,一下子就把他卷走了。

尼莫船长大喊一声,从开口跳了出去,我们也跟着跳了出去。只见尼莫船长挥动着斧子,一下就又砍掉了它的一条触须,船员们也都跟着砍过去,一下又一下,把那只章鱼的其他几条触须都砍了下来,只剩下卷着那个船员的胳膊还在那里挥动,在空中摇来摇去。尼莫船长扑了过去,准备救下那个水手,但就在这时,章鱼突然喷出了一团灰黑色的液体,我们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当这团水雾消失的时候,那条章鱼和船上的水手都已经不见了。

又有十几条章鱼游到了诺第留斯号两边。我们愤怒极了,全都冲了上去,拼命和它们搏斗。一条条触须被砍了下来,血水和墨水混成一片。尼德·兰师傅用鱼叉一下一下地刺着,每一下都能刺中一条章鱼的眼睛。但突然有一条章鱼的触须伸过来,一下子卷住尼德·兰师傅把他掀倒,章鱼的大口随即张开,向着尼德·兰师傅狠狠咬下去。

我急急忙忙冲了过去,但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尼莫船长就已经冲到了我的前面,一斧头砍进章鱼的大嘴里,尼德·兰师傅一跃而起,把整条鱼叉刺进了章鱼的心脏。

“我终于有机会报答您了。”尼莫船长对尼德·兰师傅说。

尼德·兰师傅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战斗终于平息了。受伤的章鱼们钻进了海水里,很快消失不见了。浑身是血的尼莫船长望着刚刚吞噬了一个水手的大海,流下了眼泪。

【尼莫船长的复仇】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尼德·兰师傅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逃跑。但现在诺第留斯号正与一股大西洋暖流相遇,如果现在贸然逃跑,被卷进海洋的狂涛里去,那简直就是白白送死。尼德·兰师傅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好继续忍耐下去。

“我已经受够了!”尼德·兰师傅对我说,“你看,他又继续往北开了。我已经跑到南极一回了,决不想再跑到北极去!”

“可是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根本不可能逃走的。”我对他说。

“您还是和船长再谈一次吧,让他放我们走。您看,我是个加拿大人,这船马上就要开到加拿大去了,这让我怎么承受得了!要是再不能下船的话,我情愿跳到海里去!我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我要闷死了!”

我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七个月已经过去了,当最初那种海底航行的新鲜感过去之后,我也开始想家了。

“先生,听我的,再去问问船长吧!”尼德·兰师傅恳求说。

“可是咱们已经问过他一次了……”

“那这次咱们就彻底把事情弄个明白吧!”尼德·兰师傅说,“您就替我去问吧,告诉他说是我要问的!”

“好吧,等过几天。你看自从上次那个水手遇难以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似乎总不愿意见人呢……”

“既然他心情不好,咱们就更应该去看看他了!”

“那好,我很快就去问他。”

“‘很快’是什么时间?”

“等我碰见他的时候……”

“算了,那您还是让我自己去问他吧。”

“别别,我去找他,明天就去……”

“不行,今天就去!”

“好吧,今天,就今天……”我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尼德·兰师傅自己去,否则一定会把事情全给搞砸了。

回到房间时,恰好听到船长的房间中有脚步声,看来是一个好机会。我立即去敲他的房门,但却没有任何反应,我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最后我只好自己动手转了一下门把手,这次门开了。船长正埋头在工作台上,根本没听到我进来。

我继续向他走近,这次他察觉到了,转过头来问我:“先生,您有什么事情?”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指着桌子上摊开的一堆手稿说:“阿龙纳斯先生,这是我写的回忆录。这里记载了我一生的经历,还有我对海洋研究的成果总结。我用好几种语言将它们分别书写了一遍,回头我会把它们装进一个完全防水的小盒子里,等到我们这艘船上最后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就把这盒子扔进大海里去,让它随着海水漂流,看上帝会安排什么人把它捡了去吧。”

看着这个盒子,我的心中充满了好奇。但我毕竟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船长,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没有人能捡到这个盒子呢?那您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愿意珍藏这个小盒子,只要您能让我们恢复自由,让我们回到陆地上……”

“什么?!”尼莫船长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船长。我们来到这条船上已经七个月了,您该不会打算要把我们永远留在这条船上吧?”

“阿龙纳斯先生,七个月以前我就曾经回答过您这个问题,今天这个答案仍然不会改变:无论什么人,只要进了诺第留斯号,就休想再离开!”

“船长,这简直是奴隶制……”

“你愿意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好了。”

“可是船长,您也要为我们想一想。在这里我们始终有一种陌生感,我们一直在怀念着陆地。尤其是对尼德·兰师傅来说,他简直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您愿意为我们考虑一下吗?”

尼莫船长站了起来:“尼德·兰师傅要想什么随他想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把他拉到船上来的,又不是我非把他留在这儿的!阿龙纳斯先生,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问题了,您下次要再来说这件事的话,我连听都不听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退出来。回去向康赛尔和尼德·兰师傅说了这件事情,尼德·兰师傅说:“看来咱们不能再指望他了。现在船已经快到长岛了,咱们找个机会就逃吧。”

但是天气越来越坏了。天空中堆积着浓密的乌云,翻腾的海水发出低沉的吼声。看得出,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到了下午3点,一阵阵狂风从西南方向吹过来,在海上掀起高山一样的巨大浪头。到了晚上10点,天空中划过一道道闪电,巨大的炸雷打在海面上,许多海鱼都被电死了。诺第留斯号慢慢潜入水下,一直沉到五十公尺深的地方,周围的海水才恢复了平静。

风暴过后,我们的船离陆地更远了,尼德·兰师傅想要趁机逃走的希望也破灭了。他也和尼莫船长一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我和康赛尔总是陪着他。

5月底的时候,诺第留斯号来到了英国附近的海域,然后就不停地在海里转来转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尼莫船长也是一脸忧郁的神色,谁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到了6月1日那天,尼莫船长开始测太阳的高度,似乎在找一个确切的位置。当他测量完了以后,终于说出一句话:“就是这儿了!”

正在这时,我看到在东边六海里的地方出现一艘大汽船,但是并没有悬挂国旗,所以我也认不出它属于哪个国家。

尼莫船长走进船舱,船上的蓄水池开始进水,诺第留斯号垂直地沉下去了。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已经到了八百多公尺深的水底。

船舱正中的灯光熄灭了。潜水艇外的探照灯打开了,我透过玻璃看出去,只见周围半海里都被照得通明透亮。左边的海水中空空荡荡,右边的海水中却有一堆灰白色的东西,猛一看很难看出是什么。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原来是一艘沉没的海船,外面裹满了海水中沉积下来的石灰质,估计已经在海底躺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