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1)
〔美〕海伦·凯勒◎著
【导读】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20世纪美国著名盲聋女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海伦·凯勒的散文代表作,也是她的自传,它记录了一个盲聋哑人凭借自己惊人的努力改变自己苦难命运的经历。
20世纪,海伦·凯勒以她独特的方式震撼了全世界。她一共度过了88个春秋,却有87年是在黑暗无声的世界中度过。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幽闭于盲聋世界的人却毕业于哈佛大学德克利夫学院,并用毕生的精力四处奔走,建立起一家家慈善机构,为残疾人造福,也因此她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人类十大偶像”之一,还被授予“总统自由奖章”。
海伦·凯勒出生时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而且十分聪明,但出生19个月后,一场疾病夺走了她的视力与听力,不久又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但海伦·凯勒靠着自身的毅力与莎莉文老师的帮助,克服了生理上的缺陷,不仅会骑马、滑雪、下棋,还学会了读书和说话,并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完成大学教育的盲聋人还成为掌握了英语、法语、德语、拉丁语、希腊语五种语言的著名作家和教育家。
在《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中,作者以一个身残志坚的柔弱女子的视角,告诫人们应该珍惜生命与生活。文中,作者优美的笔触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了她对光明与知识的渴望,也对我们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相信读过的读者在佩服海伦·凯勒的同时也在感叹自己的幸运。海伦·凯勒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告诉所有人,对一个成功的人来说,健康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态最为关键。她还告诉我们,要敢于直面人生的各种磨难,要有敢于与命运抗争的勇气!海伦·凯勒的一生都在为我们诠释生命的真谛!
【生命的起点】
我是1880年6月27日出生在美国南部的阿拉巴马州塔斯肯比亚镇。
我的父亲亚瑟·凯勒曾是南北战争时期的南军上尉,我的母亲凯特·亚当斯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们两个的年龄差了好多岁。
为了给我取一个名字,家里的每个人都绞尽脑汁,你争我吵,他们都认为自己想出来的名字才是最有意义的。最后,经过父母亲戚的再三讨论,决定用外婆的名字为我命名。
家里人告诉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不服输的个性,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常常想模仿大人们的一举一动,以至于在刚刚六个月的时候,我已经会说“茶”和“你好”了。其实,我生病后,虽然忘掉了很多以前所学的字,但是对于这几个我最早学会的字还是记得的。
在我刚满周岁的时候,我的母亲有一次把我从浴盆中抱起来,放在膝上,突然间,不知怎的,我就从母亲的双腿上溜了下来,自己一步一步、摇摇摆摆地朝前走了出去。这大概就是我人生的第一步吧!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结束得太早。就在我生命的第二十个月刚刚开始的时候,我突然生病了,高烧不退。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急性胃充血和脑充血,他们甚至已经宣布了我的死亡。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在一个清晨,我的高烧突然退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家人更是欣喜若狂。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拥有生命的代价是失去视力和听觉。
在我生命的前十九个月里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美好的东西——绿色的田野、晴朗的天空、繁茂的树木、盛开的花朵——从此,就都与我永别了。
生病后前几个月的事情,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了。隐约中,仿佛只知道自己总是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身旁。无论她忙与不忙,我总是抓住她不放。渐渐地,我也试着像母亲告诉我的那样,用手去摸索各种东西来分辨它们的用途或者揣摩别人的动作来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更让我高兴的是,我已经学会了用一些生硬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摇摇头表示“不”,点点头表示“是”,拉着别人到我这里表示“来”,推开别人表示“去”。而母亲也竭尽所能做出各种动作,让我了解。在我童年那漫长的黑夜里,是母亲的慈爱和智慧让我得到了唯一的光明。
记得有一次,家里即将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于是,我趁着家人不注意,跑到母亲的房间,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镜子前梳妆,往头上抹油,在脸上擦粉,之后,我又找了一件肥大的裙子,在完成这一身可笑的打扮后,我还急匆匆地下楼去接待客人呢!我那副装扮把全家人都逗笑了。
可是,无情的事实还是告诉我,自己终究是与众不同的。我曾注意到别人都是用嘴在交谈,而不是像我用手比画,而且他们还能准确地明白对方的意思。我那时真是气得不得了,每次总会大发脾气,又踢又叫。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就越发希望把自己的思想情感表达出来。那几种单调的手势,也越发不能满足我的愿望了。每次别人没办法了解我的手语时,我总要发更大的脾气,心里觉得有许多看不见的魔爪在紧紧地抓着我,我拼命地想挣脱它们,却无济于事,于是,我只能疯狂地踢打、哭闹、吼叫,直到精疲力竭。
父母看见我这样,虽然知道要找个老师来教我,却又手足无措。因为在我们居住的塔斯肯比亚镇附近根本没有聋哑学校,而且也几乎没有人愿意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教一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所以,当时所有人都怀疑,还有谁能教我?像我这样的孩子还能受教育吗?
然而,就在我六岁时,在报社做编辑的父亲听说巴尔的摩市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大夫,治好了很多盲人。父母立即决定带我去那儿试试。
那次旅行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整个旅途中,我被那些自己从没见过的新鲜事情所吸引,一次脾气也没发。
到了巴尔的摩后,我们直接来到了医生的诊所,医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然而在做了一番检查之后,他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正当父母笼罩在失望之中的时候,他却鼓励我们,说我可以接受教育,并建议父亲带我去华盛顿找亚历山大·贝尔博士,说他也许会给我们提供有关聋哑儿童学校和老师的资料。我们全家人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刻启程去了华盛顿。一路上,我对于父母的烦恼与担心浑然不知,只是感到来来往往,到处旅行好玩极了。
我一见到贝尔博士,就立刻感到了他的温暖和热情。我清楚地记得,他把我抱在膝上,想方设法逗我玩,而且他竟然还懂得我的手势。我立刻喜欢上了他。只是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次会面竟然成为我生命的转折点,它仿佛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我生命的大门,使我从黑暗走向光明,从孤独走向友谊,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世界走向了拥有知识和爱的天堂。
贝尔博士建议父亲写信给波士顿柏金斯学校校长安纳诺斯先生,并请他为我物色一位启蒙老师。父亲立刻发了信。几个星期后就接到了热情的回信。回信带给我们全家的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教师已经找到了。
【黑暗中的明灯】
1887年3月5日——我六岁零九个月——这一天,我记得,我正默默地站在走廊上。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因此,我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等待着。
忽然,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一定是母亲!”我不假思索地认为。于是,我就立刻伸出双手,朝着脚步声奔了过去。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圈住我的居然是一双陌生的手臂。我当时很生气,一下子挣脱开来,又把那个人带的手提箱打翻在地。这时,母亲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我才知道,这个陌生人不是别人,正是改变我一生的安妮·莎莉文老师。
第二天早晨,莎莉文老师就把我带到了她的房间,并给了我一个洋娃娃。我拿在手里,饶有兴趣地玩了起来。这时,莎莉文小姐拉起了我的手,在手心上慢慢地拼写出了“DOLL”(洋娃娃)这个词。当时的我立刻对这种手指游戏产生了兴趣,并且学着她的样子,模仿着——一次、两次、三次。最后,当我也能和她一样拼写出这个词的时候,我高兴得脸都涨红了,并且立即跑下楼去,找到母亲,拼写给她看。
但是,我却感觉到,老师的心情却不如我那样兴奋。原来,她知道我只是学会了模仿这种手势,却并不明白它代表的含义。我的老师为此着急得不得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使我明白,世间的万物都有自己的名字,先要学习这些名字,才能学会把它们连成句子。
我记得老师后来又把一杯水放在我的手心上,试图让我明白“水”和“杯子”这两个词的区别,但我还是总把它们弄混。她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放下这个问题,重新让我练习“洋娃娃”这个词。而当时脾气暴躁的我实在有些不耐烦,顺手抓起洋娃娃就往地上摔,一下把它摔得粉碎。在我那寂静而又黑暗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温柔与同情。我摔了那个洋娃娃,既不惭愧,也不悔恨,反而还有些得意呢!谁知,莎莉文小姐没有责怪我一句,只是默默地清扫了碎片,然后就带我出去散步了。
那天,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井边。突然,莎莉文老师把我的右手放在喷水口下,当清凉的水流过我的小手时,她立刻在我的左手心写下了“WATER”这个词。我静静地站着,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她手指的动作。突然间,我恍然大悟,有股神奇的感觉在我脑中激荡,我似乎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那正从我手上流过的凉凉的东西就是“WATER”这个词的含义呀!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每件东西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回到屋里,我顿时感到我碰到的每件东西都有了自己的生命。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摔碎的洋娃娃,摸索着来到那些碎片跟前,想把它们拼凑起来,但怎么也拼不好。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悔恨莫及,两眼浸满了泪水。
我想,老师一定对我的所作所为很伤心,于是,我几乎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学了一遍。最后,我紧紧地握住了老师的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了“TEACHER”这个词。我搂着她,一遍一遍地在她手心里写着这个让我充满感激与愧疚的词。
之后,老师和我一同找到了我的父母,我第一次知道了另外一些极为重要的词汇:爸爸、妈妈、家庭。当我在父母的手心上写下这些词汇时,他们都哭了。
繁花似锦的夏季来了,莎莉文老师常常牵着我的手漫步在田纳西河的岸边,每当在河边温软的草地上坐下来,我们就开始了人生的新课程。在这里,我明白了大自然施于人类的恩惠;懂得了阳光雨露如何使树木在大地上茁壮成长;知道了鸟儿如何筑巢,如何繁衍后代,如何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迁徙;也了解了动物们如何觅食,如何栖息。
莎莉文小姐教给我的一切让我很感激,我心里一直想为她做件事。记得有一天早晨,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漂亮的紫罗兰送给了莎莉文老师。她很高兴,用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着我,在我手上写出了“我爱海伦”这几个字。
“爱是什么?”我急忙在老师的手里又写出了我的疑问。
莎莉文老师把我搂得更紧了,用手指着我的心,又写道:“爱在这里。”
我绞尽脑汁,仍然对老师的话和动作迷惑不解。于是,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又写道:“爱是花的香味儿吗?”
“不是。”老师写道。
我又想了想。
“爱是不是太阳?”我指着阳光射来的方向,“是太阳吗?”
我满以为这次一定是正确答案,但莎莉文小姐却又摇摇头,我真是又困惑又失望:为什么老师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过了一两天,我正用线把大小不同的珠子按一定次序串起来,结果老是弄错,莎莉文小姐在一旁耐心地为我纠正错误。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发现有一大段都串错了。于是,我用心想着,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把这些珠子串好。这时,老师碰碰我的额头,使劲地拼写出了“思考”这个词。
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这个词原来指的是脑子里正在进行的活动。
我静静地在那里坐了许久,不是在想珠子的排列方式,而是在想是否能用这种新的认识来寻求“爱”的含义。
老师又告诉我:“海伦,爱有点儿像太阳没出来以前天空中的云彩。你摸不到云彩,但却能感觉到雨水。爱就是摸不着的,但你却能感觉到它带来的甜蜜。没有爱,你就不会快乐,也不想玩了。”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感觉到有无数条无形的线正穿梭在我和其他人的心灵中间。原来,我和爸爸、妈妈、老师以及许多人之间,那种彼此心意相连的感觉就是“爱”呀!
在学会思考,了解了抽象的概念后,莎莉文老师又开始教我阅读。
从我能够用手拼出第一个单词开始,莎莉文老师就为我制作了一些硬纸片,上面有凸起的字。我很快就知道了,每一个凸起的字都代表某种物体、某种行为或某种特性。她还为我准备了一个框架,可以把那些单字排列成短句。这成了我最喜欢的一种游戏。我和老师有时一玩就是几个小时,屋子里的东西常常被我们摆成了语句。当我找到某些词,并把它们排列成一句意思通顺、合情合理的话时,我就像在玩捉迷藏时逮着一个人一样兴奋不已。也正是通过这样浅显的游戏,我开始了阅读。
除了在房间里的讲解,我们还经常坐在户外,在阳光明媚的树林里读书、学习。在这里,那些嗡嗡作响、低声鸣叫、婉转歌唱或花繁叶茂的东西,都是我学习的对象。我常常把一些昆虫捂在手心里,蹲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它们的鸣叫;还常常和老师坐在一起,细心地感受微风吹过玉米田发出的沙沙声;还有,我们会去轻轻地抚摸在草地上吃草的小马,从周围散发出的青草的气息也让我们久久沉醉。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们还喜欢到果园去。在果子成熟的时节,毛茸茸的大桃子会垂到我的手中。如果一阵微风吹过,熟透了的苹果就会滚落在地。我会把它们捡起来,用围裙兜着,觉得自己好有收获呢!
每个老师都能把孩子领进教室,但并不是每个老师都能使孩子真正学到东西。我的老师与我相亲相爱,密不可分,我永远也分不清,我对所有美好事物的喜爱,有多少是自己内心固有的,又有多少是她赐予我的。她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的才能、我的抱负和我的欢乐,无不由她的爱点化而成。
老师到我家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就要来了。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我准备着一些意想不到的礼物,而我和莎莉文老师也在秘密地为家人准备着礼物。
家人总是用猜礼物的办法让我多学一些字,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围着暖烘烘的火炉玩这种猜谜游戏。圣诞节一天天临近,我也越来越兴奋。
平安夜,我把长袜挂在床头,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我想看看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来,会做些什么?可是后来,我却抱着晚上新得到的洋娃娃和白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第一个起床,全家人都被我“圣诞快乐”的手语弄醒了。我不仅在长袜里找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而且在桌子上、椅子上,甚至是门槛以及每个窗棂上,几乎我每迈出一步,都能碰到一件令我惊喜的圣诞节礼物。而当莎莉文小姐送给我一只金丝雀的时候,我更是高兴得无以言表。虽然后来一只大猫夺走了我的“小歌手”,但在老师和它陪伴我的那段日子,快乐笼罩了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