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战争:抵御癌症的有效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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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病人”

发觉自己长了一颗脑瘤后,一夜之间,我发现了一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世界——病人的世界。医院很快给我介绍了一位神经科医生,碰巧我也认识他。我们有几位共同的病人,他也对我的研究感兴趣。在我的肿瘤被确诊之后,我们之间的话题就完全变了,我们再也没有谈过我的科学实验。他要我讲述生活中最为私人的细节,以便完整地描述出我的病状。我们讨论我的头痛问题、恶心情况,以及我患癫痫的可能性。我被剥夺了自己的职业属性,加入了普通病人的行列,一切都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我竭力保持着自己作为一名医生的身份。可怜的是,我还身着白大褂去看医生,白大褂上用蓝色的线绣着我的名字和职称。在我工作的这所医院,人们经常会把各人的级别喊出来,知道你身份的护士或执勤人员会尊敬地叫你“医生”。但是当你躺在担架上,身上不再披着白大褂时,你就与其他病人一样,变成了“某某先生”或更平常的“亲爱的”。以前,为了不让病人拦住,你总是昂着头,避免同他们有眼神交流,从候诊室疾行而过,如今却不得不在那里等待。你还得和其他病人一样坐着轮椅进检查室。如果随后你在走廊里跑来跑去会怎么样?“这是医院规定”,执勤人员会对你说。你任凭自己被别人当作连走路都困难的人来对待。

我进入了一个乏味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无需提供什么公认的资格证明,不需要职业。在这个世界里,没人关心你生命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没人对你脑子里的想法有兴趣。他们通常仅有的兴趣是你最近一次扫描是什么情况。我发觉我的医生不知道该如何同时把我当成一名患者和一位同事。有一次在一个晚餐聚会上,我当时的肿瘤医生,也是我十分欣赏的一位杰出专家,也在客人之列。当我来到聚会时,我看见他脸色变得苍白,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突然间,我觉得这是一场活人的聚会,而有人告诉我自己并非其中之一。我开始害怕自己被分门别类,变成主要由自己的疾病所定义的那一类人。我害怕被人无视,害怕甚至在死之前,自己就已不复存在。也许我将很快死去,但是我还想完完整整地活到终点。

与乔纳森和道格一起进行了几天的扫描之后,我弟弟爱德华出差路过匹兹堡。除了安娜,我还没有向别人透露过这个消息。我艰难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爱德华,像有鱼刺哽在喉咙里一般。我怕给他带来痛苦,还莫名其妙地怕给自己带来霉运。他深邃的蓝眼睛里闪着泪花,但并没有恐慌,只是简单地抱着我,我们相拥而泣,过了一会儿,我们开始讨论治疗方式、统计资料,以及所有从今往后我可能要面对的事情。接着和往常一样,他逗我笑了起来,说我18岁时就想剪个像现在这样的光头朋克发型,但是一直没敢去,现在终于实现了。至少和他在一起时,我还活着。

第二天,安娜、爱德华和我在医院附近一起吃了午饭。离开饭店时我们的情绪都很亢奋,我们说起以前的事,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就在这时,道格穿过街道朝我们走过来,他看起来一脸阴郁,大惑不解,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不满,像是在说:“你们刚刚才得知这么糟糕的消息,怎么就可以笑得如此灿烂?”

我有些沮丧,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当你身患重病时不该纵情大笑。从今往后,直到我生命的尽头,我都要带着将死之人的标签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