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色舞台(3)
对于他们的婚姻来说最大的转机就是钟依秀怀上了严亦的孩子。但造化弄人,她误食活血的东西导致大出血流产,被告知今后无法再孕。
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双方父母相互指责,这段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
时骏不会安慰女人,而面前的女人似乎也不需要安慰。她笑得轻松,告诉时骏:“虽然我现在过得并不好,但至少我没后悔跟他离婚。我们不合适,那是一场错误的婚姻。”
按照约定,时骏是需要把调查结果告诉霍刚的,作为交换,霍刚也给了他一些线索:一、鲁晨的家远在外地,与妻子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妻子小他九岁,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二、从电信局调查到在近一个月内,鲁晨与严亦通话频繁,不知道的会以为他们是极好的朋友。这一点时骏并不觉得意外。
那么,究竟因为什么时骏已经料到鲁严二人有频繁来往?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那次打架的理由有些牵强,好像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但是,要找出其中真正的原因,还需要一些强有力的线索和证据。
比如说,严亦和鲁晨交往甚深,那么他们之间必定有某个连接点,而这个连接点很可能就是钟依秀。基于这样的推论,时骏从那次流产开始调查。
有霍刚的人帮忙,他很快就找到了为钟依秀做手术的妇产科大夫,从大夫嘴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那份病历让他很有兴趣。
病历上写着钟依秀误吃了山楂和鳖甲,导致流产,大夫告诉他,钟依秀自己说她连续几天都吃了一道叫“金甲天果”的菜肴。因为怀孕的钟依秀喜欢吃酸,严亦经常会给她做些比较酸的菜,这道菜钟依秀就非常喜欢吃,一连吃了三天。事后才知道所谓的金甲是鳖甲,所谓的天果是山楂。
当晚,时骏拿着那幕话剧剧本回家仔细阅读。看到第四幕结尾处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最后几行的提示。
【风远南(严亦)在桌前定位。音乐起,降第五幕幕景,场灯灭,过渡第五幕开场音乐】
放下剧本,时骏开始琢磨起来。严亦作为配角演员,只在一、四幕中出场,他被砸死的时候正是第四幕和第五幕切换的时间。严亦结束第四幕的演出,准备切换场景时下场,而就在这时,天棚上的大型道具缓缓下降,绑在上面的配重铁因为铁丝松动而掉落下来。同时,被反锁在卫生间里的钟依秀误触木板导致爆电,舞台上一片漆黑的时候配重铁掉落砸死了严亦。
想到这里,他又拿起剧本看。看了再想,不知不觉间天色微明。
第二天一早,时骏急匆匆地赶到剧团,抓住了急需的人才——舞台监督。
其实,时骏的问题很简单:
1.场景切换时间是多久?
2.都有哪些人负责更换道具?
3.在切换场景时,舞台上的人会不会看见身边的人?
4.天棚是否有没人的时候?
接下来,他回到案发现场,仔细观察休息室独有的电闸控制盒,又把卫生间门上那个长方形的烧痕仔细量好尺寸,然后奔波于各大商场之间。在下午5点左右,他约霍刚见面。
一个小时后,他看到了兴奋的霍刚手里也拿着剧本:“我知道荧光剂和配重铁之间的玄妙了。”
他抬眼看了看跑得气喘吁吁的霍刚,笑道:“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霍刚有些不愿意,但很快时骏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还有比真相更重要的吗?”
微冷的风吹过,吹跑了霍刚在一瞬间的感动。旧时的认知又被掀了出来,此时此刻看着这个阔别多年的老同学仍是如当初那般坚定。
霍刚心情愉快,搭上他的肩膀,昔日的同学再度联手出击!
当晚7点整。霍时二人站在舞台中央等到了前来赴约的钟依秀,时骏很绅士地为她弄了一把椅子,并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
闻言,钟依秀有些惊愣,诧异地看看霍刚,对方的眼睛却是看着天棚。这时候,钟依秀才察觉到天棚上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弱,但是知道上面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那上面很危险。”钟依秀随口说道。
“没关系,只是例行检查罢了。”言罢,时骏告诉霍刚,让他手下的人都小心着点。
随后他转回头,对钟依秀和善地笑了笑,走到严亦被砸死的地方,脚尖轻点,说道:“这里的荧光剂很微妙,舞台监督告诉我,不仅工作人员会根据它摆放道具,演员也会利用它辨认边幕条的方向。在严亦案发时你被反锁在卫生间里不知道情况,我简单给你说一下:你踢到木板碰了水桶,造成爆电,舞台上一片漆黑。突然陷入黑暗中的人唯一能看到的光亮就是这些荧光贴纸。当时,严亦就站在这个荧光剂的旁边,作为一个演员的第一反应,他会通过荧光剂确定道具的位置并靠近,不至于与其他人相撞。而前五秒钟,刚好是需要切换场景的时间,天棚上的大型道具缓缓下降,配重铁就是控制速度的东西。但是,捆绑铁块和道具的铁丝松动,铁块掉落下来砸死了他。”
时骏说话的时候,钟依秀听得非常认真,随后,便提出疑问:“也许你不大了解,场灯全灭的时候会有人更换道具,那时候演员是不能靠近荧光剂的,那样会跟他们撞在一起。”
时骏随意地说:“如果荧光剂的位置错了呢?”
“咦?”钟依秀发出类似惊讶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站在不远处的时骏后退一步,指着脚下的一块荧光剂说:“我问过负责人,他亲口告诉我,这块荧光剂错了。但这绝对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有人故意弄错了。我们来想一下,当时的严亦要避开更换道具的人,看到这块荧光剂下意识地向台里上前几步,而正是因为他走错了方向,才导致被砸死。如果他走对了,那么配重铁砸到的就是一张桌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钟依秀抿着嘴唇,有些胆怯地问:“你说有人故意弄错,是谁呢?”
“鲁晨。”
“鲁晨?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要独吞你那三千万的保险金。”
“不,等等,为什么是他?独吞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站在一旁的霍刚开口道:“还不明白吗?他们俩合谋要杀了你。如果不是你误触木板,你会被电死。”
过于惊愕的事实让钟依秀呆愣,她脸色苍白地看看霍刚又看看时骏。很快,惊讶的表情渐渐扭曲,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但她仍旧强忍着,哽咽地问:“你……你们有证据吗?”
时霍二人相互看了看,前者走到钟依秀面前,低声说:“在公演的前一天晚上,鲁晨提早到了这里,在你单人休息室的卫生间接了一条电线。他把电线藏在门后,又在天棚上松动了配重铁上的铁丝,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舞台上的一张荧光剂移动位置。公演当天,你结束第四幕的演出下场,他去休息室给你说戏,在你去卫生间之前便离开了。事实上,他并没有走,你刚走进去,他就戴着绝缘手套把电线拿出来缠在了门把手上。下面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那块木板救了你一命。”
作为最大受害人的钟依秀似乎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她说:“不,我想这不可能。先说他在休息室藏电线的问题,那么粗的一根电线藏在门后我肯定会看到的。还有,舞美队的人会反复检查天棚上的道具以及灯光,如果鲁晨在天棚上动过手脚,会被发现的。”
时骏笑笑,说道:“门后放着一堆水桶、木方和打扫工具,你会注意那里面藏着一根电线吗?至于舞台上的问题,配重铁被绑在铁板下面,工作人员戴着手套摇晃力气不会多大,但是,如果大型道具做牵引就完全不同。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就算工作人员去检查,也发现不了配重铁的问题。”
茫然的眼睛里还存着一线渴望,她这样看着时骏,似乎想要听见这些都是戏言的解释。
但时骏无法给她虚假的事实,又说道:“虽然鲁晨和严亦合谋杀你,但鲁晨从未想过返给严亦一分钱,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设下配重铁陷阱的原因。鲁晨背叛了严亦,而严亦同样背叛了他。你把项链藏在手提包里严亦并不知道,他只想在你身上捞到更多的油水,所以……趁着你在舞台上的时候他偷偷潜入你的休息室,翻包的时候发现了那条项链。这一点,对严亦来说是天大的……”
“别说了!”钟依秀弯下腰呜呜地哭起来。
天棚上传来喜悦的笑声,与痛苦的呜咽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让这难以面对的事实变得沉重。霍刚朝着时骏挤挤眼睛,那意思是让他安抚一下钟依秀,时骏有些别扭地拍拍钟依秀的背:“始作俑者都死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现实。但是你得振作点,起来吧,我扶你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轻轻搀扶着钟依秀走到了卫生间,时骏指着门把手说:“这里就是绑电线的地方。”
钟依秀的手似乎想要去摸一下,但是颤抖得过于厉害让她只能别过头去哭泣着。
时骏沉闷地叹息:“一个人静静吧,我去前厅左边的出口等你。”说罢,他放轻脚步离开了。
站在休息室的门口,霍刚见时骏出来便主动递给他一支烟,问:“差不多了吧?”
“嗯,回头不准骂我。”
“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时骏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瞥了眼身边的人:“这事不光彩,换谁都会有阴影。”他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在那烟雾还没散去的时候,对着休息室喊道:“别难过太久,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去停车场找我吧。”
钟依秀在卫生间里梳洗了一下,好歹算是能见人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离开了舞台。脚步声在空旷的剧场内显得格外脆亮,她缓缓走向时骏等着她的地方,然而,却没见到那个有些散漫、有些温柔的男人。
“钟小姐,我在这儿呢。”
闻声望去,看到时骏在右手边的门前站着,钟依秀勉强地笑出来,走过去。由于哭过,声音有些闷闷的,她问:“不是说在左边等吗?”
站在门前,时骏被阴影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出他此时有什么表情,他问:“想去哪里吃饭?”
“吃饭?我们吗?”
“对。我在你休息室门口喊的,等一会儿请你吃饭,让你去停车场等我。”
钟依秀总算笑得真实些了,她回答说:“抱歉,我没听见。难怪你跑到这边了。”
“是啊。我在你门口喊的都没听见,案发当晚你在洗手间里是怎么听见舞台上的人出事了?”
几秒钟的呆愣,钟依秀的眼睛亮了起来,几乎是瞪视着时骏,她问:“你想说什么?”
“我把门踢开,你就说舞台上有同事出了事,不愿意跟我啰唆。我想问问,你连门口的声音都听不到,怎么听见舞台上的事?当时,舞台两侧人声嘈杂,而刚才只有我的声音,麻烦你给我个解释是怎么知道有人出了事?”
与刚才不同,时骏面色严峻,目光犀利,每一句话都让钟依秀如堕冰窟。她欲开口解释,却被时骏打住话头。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打算给她机会,直接说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不问问鲁晨是怎么死的?怎么就不想想,满是人的舞台两侧,严亦是怎么偷走了你的项链?”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