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致读者
当我将卡特上尉的这本奇怪的手稿付印成书,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认为说点关于这个了不起的人物的八卦,肯定会更有意思。
对于卡特上尉最早的回忆,我的记忆是:正好在南北战争开始之前,他在弗吉尼亚州我老爸家里待了几个月。虽然我当时只是个五岁的小屁孩儿,但却对这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脸膛发亮的运动健将记忆深刻,我叫他——杰克叔叔。
他似乎总带着笑容,参加孩子们的游戏时,也能像参加成年人的游戏那样玩得很开心,并且充满友爱。或者,他能一动不动地坐上一个小时,津津有味地听我的老祖母讲她在世界各地所经历的那些放浪形骸的离奇生活。我们都热爱他,而我们的奴隶对他更是崇敬到连他走过的地面都要膜拜。
他是纯爷们儿的光辉典范,身高足足有六英尺两英寸[1],有着细腰身和宽肩膀,具备训练有素的战士的素质;相貌端正,黑发剪得很短,青灰色的眼眸流露出坚毅、忠诚的性格,富有热情和开拓精神。他有着十足的风度,他的高贵优雅是最高尚的南方绅士的典型。
即使在高手如云的地方,他的骑术也是令人惊异和兴奋的,策马奔驰在猎狗后面时更是如此。我常听老爸告诫他不要狂妄自大、掉以轻心,可他总是笑着说,能让他从马背上摔下跌死的马还没有出生呢。
南北战争爆发时,他就离开了我们,之后十五六年没有再见到他,然后某一天没有任何告知地,他就回来了。我看到他一点没见老,样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与其他的人相处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轻松愉快,但独自沉思时,他常常连续几个小时凝视天空,脸上流露出深沉的眷恋和失望的痛苦。他总这么坐着夜观天象,直到多年以后读到他的手稿,我才知道他在注视着什么。
他告诉我们说,南北战争以来,他花了一部分时间在亚利桑那州勘探和采矿,又说提供给他从事这项事业的资金数额之大足以证明他的采矿事业做得非常成功;但对这些年他的生活细节则总是保持缄默,实际上他根本不愿谈及。
他和我们相处了大约一年就去了纽约,在那里的哈德孙河畔买了一小块地皮。每年我到纽约旅行时,总会去看望他——那阵子我们在弗吉尼亚州各地都保有并经营着一些杂货店。卡特上尉在哈德孙河畔的一处峭壁上有一所漂亮的小屋。1885年冬天,在我最后几次访问中,其中一次我看到他正忙于写作,现在想来,他写的应该就是这部手稿。
那时他对我说,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希望我接管他的全部财产。他书房里有一个保险柜,他将这保险柜中一个分隔箱的钥匙交到我手里,告诉我说: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他的遗嘱,但必须保证绝对忠实地执行它们。
夜里上床休息后,我从窗户里曾看到他站在月光下俯瞰哈德孙河的峭壁边缘,双臂伸向天空,好像在祈求着什么。我觉得那时他是在做祷告,虽然我认为严格来说他绝不是一个教徒。
我记得最后一次拜访完他,回到家中几个月以后,也就是在1886年3月1日那一天,我收到他打给我的电报,叫我立刻赶去他那儿。在卡特家的年轻一代中,我一直是备受他宠爱的人,所以我必须赶紧做出回应。
1886年3月4日上午,我抵达了离他的领地大约一英里的那个小车站。我拦了辆出租马车,马车把我送到卡特上尉家里时,车夫对我说,如果我是卡特的朋友,他要告诉我一个很坏的消息——那天早上天亮后不久,守夜人发现上尉已经死了。
因为某种原因,这消息并没让我感到意外,但是我仍然尽快地赶去他的住所,以便看管他的遗体,处理他的事务。
我找到了那个发现他遗体的守夜人,同时找到了当地的警长和几个本城的人,将大家集结在卡特上尉的小书房里。守夜人叙述了发现遗体的每个细节。他说当他找到遗体时,遗体尚有余温。遗体直挺挺地躺在雪地上,向上伸直的双臂,朝着峭壁边缘的方向。当他把出事地点指给我看时,我立刻想起那正是在那几个晚上我看见上尉的地方——他两臂举向天空,在那里祈祷。
遗体上没有暴力留下的痕迹。在当地医师的帮助下,验尸陪审团很快得出结论:死因为心脏病。我独自留在书房里,打开保险箱,拿出抽屉里的东西。上尉曾对我说,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他的遗嘱。那里面的指示确实有些特别,但是我尽可能忠实地执行里面每一个细节。
他让我把他的遗体运到弗吉尼亚州,不要涂香油防腐,放在敞开棺盖的棺材里,再将棺材放进他事先造好的墓穴中。事后我才知道,墓穴的通风条件很好。遗嘱让我必须亲自监督并按照指示的方法执行,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采取秘密监视的手段。
他财产的馈赠方式是:我可以得到他二十五年中的全部收入,资产的本金也归我。下面则说到他的这部手稿。发现手稿时它是密封的,我必须将它密封十一年,其间不得开封阅读。到他死后第二十一年,我才能公布手稿的内容。
安放他遗体的坟墓有一个奇怪的特点:厚实的墓门上安装了一把只能从里面打开的巨大的镀金弹簧锁。
注释:
[1]1英尺=0.3048米,1英寸=2.54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