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血泪
王进喜始终在社会最底层挣扎。10年间,他在繁重的体力劳动,在残酷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中磨炼自己,个子一天天长高,骨头一点点变硬,苦干了10年连一套行李都没有,只有一张老羊皮。老羊皮补丁里藏着那么几张纸票和十来个铜钱,这是准备给爹妈的,但想回家也回不上。
当时税也特别多:营业税、家畜税、骆驼税、运盐税、食盐税、鸦片烟灯税、羊税、挑夫税、鸽子税、土地税、人头税、食品税、特别食品税、土地附加税、木材税、煤炭税、皮革税、畜宰税、船税、灌溉税、铁匠税、蔬菜税,这些还不包括零星的捐税,如门牌税。
有一次,家里没钱交门牌税,母亲刚解释几句,就挨了一顿打。实在没法,母亲只好到矿上来找儿子。年近半百的妈妈在戈壁滩上步行几十里地,一点一点摸到玉门矿上,可检查站那帮黑狗子横着大枪不让进,矿周围又是深壕、大沟和高高的铁丝网,母亲爬过沟,坐在铁丝网下等,饿了就拿出带来的饼子啃上一口。整整等了两天两夜,才被一位同乡发现,告诉了王进喜。王进喜急忙跑来,隔着铁丝网和母亲见面。
儿子看到满面憔悴被风沙吹乱了灰白头发的母亲哽咽着说:“妈妈,让你受苦了……”
母亲望着黑瘦的儿子,颤着声音说:“娃呀,你可千万要小心,可别伤了身子!”“妈妈!儿的身板还壮实,你和爹别惦记……”母子俩隔着铁丝网相见如探监。
王进喜撕开那块羊皮上的补丁,拿出所有的纸票和几个铜钱交给妈妈……
老人拿着钱,艰难地下到沟里,又吃力地爬上岸去,一步一回头地,向赤金堡走去。
母亲本是个大高个,身板硬朗挺拔,行动轻捷。可如今双肩下垂,腰身佝偻,步履艰难沉重。望着母亲被生活压弯的背影,王进喜两眼流泪,久久不愿离去,紧握铁丝网的双手流出了血滴。
一次,一位师傅在深夜里和他一起喂骆驼,师傅说:“干活不给钱,工头打骂,腿砸伤不给治,被开除顶人家的名,母亲的血泪,这些都是仇,都要算账,但目前不行,咱要把仇恨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清算。现在先忍住,好好干活,多产石油,支援抗战。”王进喜忍不下这口气!师傅指指那些大骆驼对他说:“你看见没有,我们要像它们那样能吃得苦、沉住气。骆驼不怕干渴,是因为肚子里存下了水,善走沙漠驮重载是身上有劲。我们也要像骆驼一样心里存上一本账,浑身攒足了劲,等有一天都能用得上。”
王进喜明白了,一步一步走得实在稳当,在体内聚集起一股力量、一种精神、一种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