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桃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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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3.听说老人是九龙观过去的道士……

10月4日。这天天公不作美,早晨下起了蒙蒙细雨。袁非要老麦杆预测一下天气,老麦杆看看天说就是早晨有点雨,弄不好中午还有太阳呢,进山应该没问题。

袁非说:“我就信你一次。”

老麦杆说:“没问题,山里呆久了,这种晨雨经常见到。”

“能够总结经验的人都有前途。”袁非昨天跟他结账以后,对他有了看法。这半个月帐篷出租率不说100%,也应该在90%以上,可他说只有70%,其中20%的利润自然是进了个人的腰包。

袁非问什么时候出发?郝东说:“小雨没关系,我们有几把伞,只要老的跟小的别淋湿头发就行。”

袁非担心路滑容易摔交。他说:“走慢点可以的,他们都是劳动人民出身。”

袁非点点头说:“好,吃过饭就出发。”

绵延的山道上,十八个人稀稀拉拉地行走着,晃眼看去有好长一串。袁非走在头里,后面跟着小磬平,麦灵跟赵静美落在了后头,她们都不好意思跟小姑娘争。袁非其实也是好几个月没走这条路了,他早晨的担心成了多余,现在稍微有点坡度的地方都铺上了石板。一行人行动虽然缓慢,十点钟以前还是安全地来到了野猪岭。

开发公司在原始森林边搭了一条十来米长的游廊,袁非叫大伙在这儿休息一下。郝东坐在老婆身边,他拍拍木条凳舒心地说:“这二十块钱还是交得不冤枉。”

郝东的老婆扯扯他的衣袖,小声说,别整天嘴里都嚷着钱,别人听到会有想法的。她说过这话发现袁非跟女儿就站在身边,觉得话里有些不得体,对袁非笑笑想再说点什么。这时,郝东先开了口,他对袁非说:“女人就是女人,谁会有这多想法。”

郝东的老婆年轻时长得肯定也不赖,现在三十五六了,又有生活的压迫,脸上还没现多少风霜,眼睛也依然明亮。袁非不好说什么,只是对小磬平说:“你说你妈妈漂亮吗?”

小磬平说:“我妈妈当然漂亮咯,爸爸也漂亮。”

“爸爸应该说英俊,气宇轩昂。”

“不就是漂亮吗,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小磬平嘟着小嘴说。

“对,英俊也是漂亮,气宇轩昂也是漂亮,你是小公主,你说了算。”袁非顺着她说。

“这还差不多,我是小公主,你们都得听我的。”小磬平昂起了头。

不久,雨停了,袁非招呼大家进了原始森林。这里跟两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袁非已经找不到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了。不过,小孩子们还是有点害怕,小磬平就是紧紧地抓住袁非的手,眼睛惊恐地东张西望,一只小鸟也会把她吓得一哆嗦。

袁非叫她不要怕,他说自己有武功,一两只老虎还能对付。小磬平笑他吹牛不打草稿。袁非说:“我虽然吹牛,动机却是让你不要害怕。”

“谢谢叔叔。”小磬平小声地说。袁非看看脸红得像苹果的小姑娘,觉得她真是乖巧漂亮。

袁非只花一个小时就把队伍带出了原始森林,这块丛林出口还是在昔日的那段小溪边上,只是上次跟林琳缠绵的地方建起了一家简陋的饭馆。他望着全木结构的饭馆发呆,脑海里浮现出两年前的情景,那时候是多幸福跟快乐呀,想到这儿不禁长叹一声。

赵静美问他叹什么气,是为这儿的环境感到可惜?袁非说:“这就是开发的代价,没必要去叹息。”

“那你是为啥,刚才的叹息很揪心呢。”

“我想起了过去跟老婆在这儿逮小兔子的情景。那天他们都去丛林里打猎了,就剩我们俩。林琳发现两只小兔子从林子边上跑出来,我们从两边包抄上去,很容易就逮到一只。”

“你们把它怎样了呢?”小磬平担心地问。

“我们后来把它给放了。”袁非本来想如实说是它自己逃了,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样。

“放了就对头噻,你们真是好人。”小磬平点点头说。

这时已经是中午,太阳果然像老麦杆说的那样露出脸来。袁非看小姑娘头上汗津津的,就叫她把绒毛衣脱了。小磬平犹豫一下,羞赧着脸没有动作。袁非问她是不是怕肩上的伤疤?小磬平红着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袁非看着小姑娘的脸,心里涌起一阵波澜,他摸着小磬平的头说:“不要怕,你爸爸很快就会送你去医院做手术。”

小磬平说:“爸爸的钱还没存够呢,他说还要等几年。”

袁非说:“用不了那么久,几个月以后就可以了。”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里顿时放出光彩。

“不骗你,叔叔说话算数。”

“你怎么知道呢?”小磬平不解地问。

袁非说:“我可以帮你爸爸找钱,很快就可以赚到五万块。”

这下轮到麦灵的眼里放光了,她抓住袁非的手臂:“你真的要出山帮她父亲。”

袁非说:“举手之劳,你马上把名片给郝哥,要他节后到元融公司来。”

“郝哥,郝哥。”麦灵大是兴奋,忍不住大声喊起来。郝东过来问她叫这么大声,有啥事?麦灵把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给他,激动地说:“袁非要你节后去公司,他要帮你赚钱。”

郝东看着麦灵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疑惑地望着袁非。袁非说:“你回金江就到我们公司坐坐吧。”

赵静美也明白了这究竟是咋回事,她跟麦灵伸出手臂痛快地击了一掌,大呼小叫着一起在袁非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围着他兴奋得转了好几圈。她们的这些动作更是把郝东弄得莫名其妙,他看看女儿,女儿也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些疯子。

袁非问发什么疯?麦灵说:“我才没发疯呢,我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袁非说:“你们别这么夸张好不好,周围的人都看着呐。”

赵静美说:“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

麦灵说:“今天中午真该好好的喝上一杯。”

袁非说:“你还不快去把位子定下来。”

“得令。”麦灵欢快地把赵静美拉走了。郝东说:“她们看来是非常希望你帮我赚钱啰,怎么会呢?”

袁非说:“这俩丫头跟来山里,就是要我下山帮着做股票,她们才不关心帮谁赚钱呢。”

“原来你们都是做股票的,我过去也开得有股票账户,九七跟九八还做过两年,只是没赚啥钱。”

“你也是股民,这样最好,回去我教你做股票。”

“股票市场好像不景气,赚钱怕没那么容易。”

“没关系,有我就肯定让你赚钱。”

“你是不是有内部消息,跟那些做庄的有来往呀?”

“这些事回去再说,现在去吃饭吧。”袁非拍拍郝东的肩。

“我们带得有吃的,我想……就不去了。”郝东为难地说。

“没关系,今天她们请客。”袁非拉着郝东,招呼大家一起进了饭馆,找到各自的位子坐下来。麦灵说:“这儿的酒好贵,普通的啤酒要十五块钱一瓶。”

袁非皱着眉头说:“是贵,我在九龙观才卖八块。”

麦灵说:“侯峰他们卖五块,照这种算法,这儿最多也就十二块钱一瓶。”

赵静美过来说:“我跟老板已经谈好,十瓶以上算十二块钱。”

麦灵说,这还差不多,就要十瓶。郝东的父亲摇摇头说:“十二块喝瓶啤酒,太贵了。”

郝东说:“不是十二块,是十五块。”

欧师傅说:“我不喝,这么贵喝到肚子里不舒服。”

郝东的父亲也说不喝。郝东跟袁非说:“那就不要那么多吧。”

赵静美说不行,今天都要喝,这是我们的喜酒。欧师傅说:“什么喜酒,你们哪个要结婚?”

“她要结婚,跟他。”赵静美指指麦灵,然后又指指袁非。

麦灵看着袁非,喜滋滋的坐着一言不发。袁非跟两个老人解释说:“喜酒并不一定就要有人结婚,有喜事喝酒也叫喜酒。”

欧师傅点点头说:“有道理,这样我跟老郝喝一瓶吧,意思意思。”

袁非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把话咽了回去。这儿的饭菜也不便宜,麦灵几乎就把饭馆的菜给叫光了。钱晨跟她交代过,只要能把袁非骗下山,钱不是问题,她今天叫的菜全部由元融公司报销。

冷盘上桌以后,麦灵叫老板把啤酒开了。这儿的老板认识袁非,亲自过来给他倒上一杯酒,说:“袁老板,欢迎大驾光临,饭菜我给你打八折。”

袁非并不认识他,只好含糊地说:“谢谢你了。”

店老板说:“袁老板别跟我们小老百姓客气,在九龙山请你关照的地方还很多。”

“你要他关照就该打六折,你这儿的东西也忒贵,比金江大饭店还贵。”麦灵说。

“好,只要小姐开了金口,就打六折。”

“不必,六折太低,还是维持八折吧。”袁非说。

“我的憨豆老板,别人都说六折,你怎么还……”麦灵瞪着白眼坐了下来。

郝东问,在这儿开馆子肯定很赚钱吧?袁非说:“那是,进原始森林的人大都要在这儿吃饭。”

郝东说:“不错,时间上很合适。”

袁非问他,你也打算来这儿开馆子?郝东说:“想归想吧,这儿没有门路肯定不行。”

袁非说:“暂时只批了一家,主要也是考虑到环保。”

麦灵说:“好了,几位大哥,别说废话了,开始喝酒吧。”

“来,为今天的相识干杯。”袁非跟郝东碰了杯,看着他一饮而尽。

一群人酒足饭饱回到九龙观已经是四点钟。袁非依然走在头里,他转过墙角就看见有位老人站在大门口,像在等什么人。老人身边还有个斯斯文文,穿名牌戴眼镜的年轻人。

袁非很有些奇怪,问年轻人在等什么?年轻人说:“你大概就是这儿的老板吧?”

袁非点了点头。年轻人说:“我父亲过去是这儿的道士,文革时期被红卫兵赶下了山,父亲已经八十岁,今天要给你添麻烦了。”

袁非听说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是九龙观过去的道士,不由得一把握住了老人的手。他激动地说:“欢迎您老回来,快进去坐。”

老人也有些激动,颤颤巍巍地说:“你就是袁非吧,听说你是自掏腰包修复的道观。”

袁非不好意思地笑道:“说来惭愧,我开始只是想住几年,道观修复较简单。”

老人说:“我还没进去,只是在外边看了看,修缮得非常好。”

袁非拉着老人的手,我们进去说吧。老人说:“我过去是这儿的观主,但有几十年不在,已经算不得这儿的人了,希望作为一个挂单的道士身份进去。”

袁非思量一下说:“那就劳驾您老等等。”

老人拉住袁非的手,眼里噙满了泪水,他说:“我不是一个好道士,我连过去的鞋帽都给弄丢了,只准备了道服跟巾冠,观主让我进去否?”

袁非说:“我这儿也只有道服跟巾冠,一切从简。”

老人说:“一切从简好,你说了算。”

袁非一个人先进去了,麦灵跟赵静美看着老人在换衣服,感觉有好戏看,也没急着进去。

一会儿,袁非穿着一件青褐色的大褂,头上戴着混元巾跟偃月冠出现在门口。麦灵看着他的穿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小孩子也跟着她起哄。袁非并不去理会他们,只是对老人说:“你老进来吧。”

老人穿戴整齐地随着袁非进了大门,他来到大殿门口,把背包放在一侧,然后整理好衣冠,看袁非在左,就抬左脚进门,进门后先向正位祖师行了跪拜三礼,然后说:“给在上顶礼。”

“老修行慈悲,祖师爷收礼,祖师收礼。”袁非答道,随即对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老人也答了一礼,袁非说:“老修行请坐。”

老人答了“慈悲”两字就在一旁坐下。他把两手放在袖内拱置胸前,端端正正地坐在垫子上。袁非又问:“老修行从何山场来?”

老人答道:“您老慈悲,弟子从家里回常住。”

“老修行仙姓?”

“您老慈悲,称不起仙姓,弟子俗家姓华。”

“您老宝庙何处?”

“弟子是失散的孤雁,今天才有幸得到您的接待。”

“上下怎么称呼?”

老人欠身回答道:“您老慈悲,弟子是古鹤派三十八代,唤长春。”

“您老度师仙姓,上下怎么称呼?”

“弟子度师他老人家姓云鹤,称呼光一云鹤。”

“老修行以前来过常住没有?”

“来过。”

“祖师道场,常住规矩,老修行回常住来须要背背《功课经》。”

老人欠身回答:“弟子愚笨年迈,经典已经不熟,恐怕有些忘了,请您慈悲,多提少背。”

袁非说:“既然老修行年事已高,这个就免了吧。”

老人欠身说:“谢谢。”

袁非说:“您老今天就住我的房间吧。”

老人再次欠身说:“老修行不敢。”

袁非上前去扶起老人,将他领到房里,请他坐在床头上。老人说:“难为你还知道这些,你是从何处学来。”

袁非严肃地说:“书本上得来。”

“刚才的对话书本上……很难找吧。”

“只要有心,任何事都能办到。”

“小伙子真有灵气,九龙观有福了。”

“您老坐着休息,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外边,得去招呼一下。”袁非说着就离开了。这时,老人的儿子进来了,他说:“爸,你真要在这里住几天呀。”

老人招呼儿子坐到他身边说:“这年轻人有点道行,我想跟他交流一下。”

年轻人说:“别人现在是经营道观,你住这儿算啥呢?”

老人说:“他如果要钱,我还有几个钱,我就想在这儿多呆几天。”

年轻人说:“就怕他不收你的钱。”

“是呀。”老人想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袁非出来就被围住了,其中还有不认识的游客。有年轻女孩问,是从何得知这些古老待客方式?袁非说:“多看书就会知道。”

女孩说:“我是金江晚报记者,刚才的对话很有意思,想做一篇访问。”

麦灵在一旁说:“对不起,袁先生不能被访问。”

袁非对女孩说:“我不想说什么,今天客人太多,恐怕没有各位住的地方。”

“我们自己有帐篷,就看可否借贵宝地一用。”

“只要你答应别采访,我就同意你们在院坝搭帐篷。”

女孩子伸出手说:“我叫郑秋影,做个朋友吧。”

麦灵嘟起嘴说:“蚯蚓怎么爬到地上来了,还是走开点吧。”

袁非握握郑秋影的手说:“我们已经是朋友,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中午出血请了客正在不高兴。”

麦灵说:“谁请客不高兴呀,那是要报销的。”

袁非没有理会报销的事,他指着郝东跟郑秋影说:“你去采访他吧,这人带着一群亲朋出来旅游,我都被感动了,肯定有新闻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