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话语表现理论的理论框架

DRT由“句法规则”、“话语表现结构（Discourse Representation Structure，简称DRS）的建构规则”和“DRS的语义解释”三部分构成。句法规则给出的是英语的句法算法，DRS的建构规则给出的是语言形式和语义之间的转换模式，DRS的语义解释是用真值条件模型论语义学方法对DRS进行解释。

一 句法规则

DRT的句法规则主要借鉴了英国语言学家盖茨达（Gazdar）等人提出的广义短语结构语法（Generalized Phrase Structure Grammar，简称GPSG）。与GPSG一样，DRT的句法规则也废除了“转换生成语法”中的转换规则，并把名词、代词的性、数、格以及代词的照应，动词与主语在数方面的一致性等语法现象统统放到短语结构规则和词项的插入规则中，通过句法范畴的标记注释方式表现出来。DRT最基本的五条短语结构规则是：

1．S→NP VP

2．VP→V NP

3．NP→PN

4．NP→PRO

5．NP→DET N

词项插入规则是：

6．PN→Mary, John, Bob, …

7．V→like, love, walk, likes, loves, …

8．PRO→he, him, she, her, they, …

9．DET→a, every, the, some, …

10．N→book, man, woman, books, men, …

DRT还采用了次范畴化（sub-categorization）的方法来反映英语中主谓语必须保持数的一致的要求。所谓次范畴化方法，就是根据特征对句法范畴作进一步的分类。DRT用Num表示“数”这一特征，并赋予这一特征两个值：sing和plur分别表示单数值和复数值。DRT还引入了与代词密切关联的“格”（Case）、“性”（Gender）特征。就格而言，代词有主格（nominative）和非主格（即宾格）之分，故Case有“+nom”和“-nom”两个值。就性（用音节Gen表示）而言，如果代词指的是人，就有男性（male）和女性（female）之别；如果指的不是人，就用“-hum”表示。所以Gen有三个取值：male、fem（female的简写）、-hum。为了区分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DRT在句法规则部分还引入“Trans”特征。Trans有两个取值：及物动词的取值“+”和不及物动词的取值“-”。受这一特征影响的范畴只有V。为了刻画否定句，DRT在句法范畴中又添加了Aux not VP'。Aux是助动词（auxiliary verb）范畴，VP’的功能是为了保证不生成具有“Aux not Aux not VP”这种结构的符号串。由于助动词的加入，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动词的限定形式（finite form）和非限定形式。DRT引入了“Fin”这一特征来区别限定动词和非限定动词，特征“Fin”有“+”和“-”两个值。它适合句法范畴VP'、VP和V。

DRT还引入了与关系从句有关的Gap特征。关系从句在主语或宾语位置上有一处空缺（gap）。“Gap＝NP”表示省略了名词短语的情况，用“Gap＝-”表示没有省略名词短语的情况。DRT还引进了句法范畴RC和RPRO，分别表示关系从句（relative clause）和关系代词（relative pronoun）。

二 DRS的建构规则

DRT认为，人类语言是人类思想的具体表现，语言本质上是一种心理现象。语言使用者如何把握语言形式到内在意义之间的关系是语义学研究的重要任务。于是，DRT在句法部分与语义解释之间特地设计了话语的语义表现框图（Discourse Representation Structure，简称DRS）这一中间层面，DRS上承句法部分的语言形式，下接语言内在意义的模型论解释。

DRS是一个有序二元组，包括一个话语所指的集合U, U被称为是话语表现结构的论域（universe），另外包括一个条件（condition）的集合，简称为Con。话语表现结构可以表示为DRS＝＜U, Con＞。

在DRT中，DRS通常用方框图来表示。在一个新的话语开始时，我们打开一个空的方框，也就是说，方框内没有任何信息（见图3-1）。令K0为空框图。

随着话语的增加，我们就要在方框内加入新的信息，并将其扩展。从DRT的角度来说，话语处理就是用新的信息不断填充这个初始方框的过程。

（1）Tom owns a car.

（汤姆有一辆车。）

它的DRS如图3-2所示：

方框中横线上方的x和y是两个话语所指，分别表示Tom和car，集合｛x, y｝就是该DRS的论域，记做Uk＝｛x, y｝。位于横线下方的是三个条件：Tom（x）, car（y）, x owns y，所以DRS的条件集是｛Tom（x）, car（y）, x owns y｝，记做Conk＝｛Tom（x）, car（y）, x owns y｝。

对句子序列S1, S2, …, Sn，先分析S1，获得S1的DRS，记为K1，再在K1的基础上，分析S2，即把S2所含的语义信息加进K1，从而获得K2; ……对Sn的分析就是把Sn所含的语义信息加入Kn-1中，从而得到Kn。Kn就是整个话语序列的DRS。DRS的建构基础有两个：一个是自然语句的生成树（generative tree），即句法分析的结果；另一个是一套DRS建构规则（Construction Rules，简称CR）。在操作时，首先按照深度优先（depth-first）的原则遍历树结构，即先自上而下，再从左到右，如果遇到名词短语（NP）或逻辑连接节点（如not），就应用一条相应的DRS建构规则，直到对整个树的处理完毕，这时树结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DRS的框图结构。第一句话处理完毕后，仍旧在主DRS中以同样的方式处理第二句话，以此类推，直到整个话语处理完毕。

对于DRS的建构规则，在此我们只介绍最基本的四条：无定名词短语建构规则（简称CR. ID）、专有名词建构规则（简称CR. PN）、代词建构规则（简称CR. PRO）和否定词建构规则（简称CR. NEG）。

（一）CR. ID（ID是Indefinite Description的缩写）和CR. PN（PN是Proper Name的缩写）

1．在该名词短语所属的DRS中引入一个新的话语所指。

2．根据触发结构（triggering configuration）表达该话语所指的状况，作为一个新的条件。

3．用该话语所指取代NP以下的树结构。

（二）CR. PRO（PRO是Pronoun的缩写）

1．在该名词短语所属的DRS中引入一个新的话语所指。

2．根据触发结构中代词的语法特征在可及的（accessible）论域内找到一个可作为先行词的话语所指，用等号“＝”连接这两个话语所指，作为一个新的条件。

3．用该话语所指取代NP以下的树结构。

（三）CR. NEG（NEG是Negation的缩写）

1．根据否定词的触发结构（找到带Aux和not的动词短语）引入否定联结词“﹁”。

2．用“﹁”取代该触发结构所在的VP以下的相应结构。

我们通过下面的一个例子来解释DRS的建构过程和这些规则的运用。

（2）Tom owns a car. He doesn't like it.

（汤姆有一辆车，他不喜欢它。）

这个话语由两个句子构成。我们先看第一句，其树结构如图3-3所示：

我们按深度优先原则遍历这棵树，从上到下，沿着左边第一个NP节点往下搜索到PN，位于触发结构中，因此运用专有名词规则CR. PN，引入话语所指x，得到条件Tom（x），并用x取代NP以下的树结构，如图3-5所示：

下面继续搜索，遇到含有NP的第二个触发结构，如图3-6所示：

这是一个无定名词短语，因此运用无定名词短语建构规则，引入话语所指y，得到条件car（y），并用y取代NP以下的树结构，结果如图3-7所示：

处理完所有的NP后，根据VP的信息将树结构消解，结果如图3-8所示：

下面处理第二个句子，它的句法生成树如图3-9所示：

同样地，我们自上而下，先沿着左边第一个NP节点往下搜索到Pro，运用代词建构规则，引入新的话语所指z，这时，DRS的消解机制开始起作用，在可及的论域中找到x，确立z＝x，用z取代NP以下的树结构，得到树形图，如图3-10所示：

接着搜索，遇到否定词的触发结构，如图3-11所示：

引入否定联结词，取代VP以下的树结构，结果如图3-12所示：

否定联结词“﹁”的引入产生了一个子DRS，下面的操作就是在这个子DRS中进行的。继续搜索，找到另一个Pro，再次运用代词建构规则，引入w，在可及的论域中找到y，确立w＝y，用w取代NP以下的树结构，结果如图3-13所示：

根据VP信息，消解树结构，最后结果如图3-14所示：

这就是例（2）的DRS，它包含一个嵌套结构，内层的w与外层的y共指。

三 DRS的语义解释

在DRT中，DRS的语义解释是利用模型论语义学的方式。要为DRS构造模型论的语义解释，必须先定义DRS的组成要素，再构造DRS的模型论。DRT的形式语言由词汇V与话语所指集合R组成。V包括名称（相应于专名）、一元谓词（相应于通名与不及物动词）、二元谓词（相应于及物动词），等等。话语所指的集合R是由x、y、u、v等个体变项组成。于是：

（一）一个在V与R范围内的DRS K是一个序对，由R的子集合Uk和K内的状况集合Conk所构成；

（二）在V、R范围内的DRS条件是下列表达式之一：

1．x＝y，其中x、y属于R；

2．π（x），其中x属于R并且π是V中的一个名称；

3．，其中x属于R且是V中与通名相对应的一元谓词；

4．xζ，其中x属于R且ζ是V中与不及物动词相对应的一元谓词；

5．xξy，其中x、y属于R且ξ是V中的二元谓词；

6．﹁K，其中K是V与R范围内的DRS；

7．K1⇒K2，其中K1、K2是V、R范围内的DRS；

8．K1∨…∨Kn，其中n≥2, K1, …Kn是V、R范围内的DRS。

关于DRS的模型M＝＜UM, NameM, PredM＞，这里UM为论域，NameM把V中名称解释成UM中个体，PredM把V中谓词解释成由UM中个体构成的n元组的集合。卡德蒙（Kadmon）认为，DRS就像是可能世界或其模型的部分图像，如果世界或者模型的一部分可以被它正确地描述，那么这个DRS就为真。也就是说，这幅“图像”是嵌入（embedded）在该世界或模型中的。所以我们将一个DRS与世界或模型联系起来的赋值函数称为嵌入函数（embedding function）。一个DRS K在模型M中为真，当且仅当存在着一个嵌入函数，该函数能验证其中所有的条件为真。

据此，我们可以对例（1）进行语义解释。我们只需在该DRS所在的模型M中找到一个嵌入函数f，使x对应Tom, y对应car，而且y有car的性质，x和y有owns的关系。于是，所有的条件得到了论证。

我们还可以定义复合DRS（即带联结词的DRS）的语义解释。

定义3.1：一个内嵌函数f验证﹁K为真，当且仅当不存在这样一个内嵌函数f′, f′是f的扩展，并且验证K中的所有条件为真。

根据定义3.1，我们可以对例（2）的DRS进行语义解释。整个例（2）的DRS为真，当且仅当不存在一个可以扩展f的内嵌函数f′，它可以验证w＝y和z likes w为真。这就是说，整个DRS为真，当且仅当存在一个内嵌函数f，它验证x和z对应Tom，运用条件z＝x为真，y对应car且y有car的性质，x和y有owns的关系，但是不能扩展到另一个能验证w＝y, z和w有likes关系的内嵌函数f′。

定义3.2：一个内嵌函数f验证K1⇒K2为真，当且仅当对每一个内嵌函数f′, f′是f的扩展，并且验证K1中所有的条件为真，那么存在K2上的嵌入函数f″，使得f″是f′的扩展，而且验证K2中所有条件为真。

（3）If John owns a book on pragmatics then he uses it.

（如果约翰有一本关于语用方面的书，那么他使用它。）

它的DRS方框图如图3-15所示：

专有名词John在主DRS中引入话语所指，例（3）的DRS的语义解释为：找到一个嵌入函数f，使x是John，而且f可以扩展到f′, f′使y为a book on pragmatics，且x owns y，并且f′可以扩展到f″, f″不仅满足y为a book on pragmatics, x owns y，并且满足z＝x, w＝y, z uses w。

定义3.3：一个内嵌函数f验证K1∨K2为真，当且仅当对每一个内嵌函数f′, f′是f的扩展，并且验证K1中所有的条件为真，或者这个f′验证K2中所有的条件为真。

（4）Tom owns a bike or Mary owns a book.

（汤姆有一辆自行车或者玛丽有一本书。）

它的DRS方框图如图3-16所示：

它的语义解释是：找到一个嵌入函数f，使x是Tom, y是Mary，而且f可以扩展到f′, f′使z是bike，并且满足x owns z，或者这个f′使得w是book，并且满足y owns w。

定义3.4：一个内嵌函数f验证双重条件K1QK2，当且仅当有Q个f的扩展f′, f′验证K1中所有的条件，并且在K2上存在f″，使得f″是f′的扩展，而且验证K2中的所有条件。

其中Q表示广义量词，K1和K2是Q涉及的两个DRS，构成一个双重条件K1QK2, K1被称为限制项，K2被称为辖域。通常用一个菱形框表示连接两个DRS方框的Q。

（5）Most students are diligent.

（大部分学生是勤奋的。）

它的DRS如图3-17所示：

例（5）的DRS的语义解释是：找到一个空函数f, f可以扩展到f′, f′使x为student，并且大多数（most）的f′可以扩展到f″, f″不仅满足x是student，而且满足x是diligent。

DRS在整个DRT理论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DRT通过DRS来展示人们使用语言、理解语言的心理表现，企图克服模型语义学所面临的心理现实问题。DRS的建构过程是一种动态的渐进过程，体现了语言信息的递增性。话语是一个意思连贯的整体，除了第一句外，后面每一个句子中的意义要素都要在先前的句子中有所照应，话语的接受者才能获得一致、连贯的理解。DRS正好体现了语言信息的这种连贯性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