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与人生: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积极心理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一节 儒学的品格养成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是从儒家学说中,提炼出的十五种道德、伦理准则,也是中华民族积极品格的重要内容。《论语·学而第一》中的记载“反映了孔子高度重视道德教育的思想,‘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就是说,年纪小的人,在父母跟前要孝敬父母;出门在外,要敬爱兄长;要言行谨慎,诚实可信;要博爱大众,也亲近有仁德的人。这样做了以后还有余力,就可以再去学习文化知识。可见,在孔子那里,孝悌、诚信、博爱、仁德等道德认识和道德实践是排在文化知识学习前面的。”儒学教育人们要从小就养成积极品格,把人生价值与国家民族的兴衰存亡联系起来,体现了十分难得的积极进取精神。正是在儒家的这种积极品格精神的感召下,历朝历代不乏仁人志士,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以成仁行道为人生最大追求与乐趣,从而造就了伟大的积极品格,成就了不朽的事业。

一、仁、义、礼、智、信

“仁、义、礼、智、信”是儒家的“五常”,意思是仁爱、忠义、礼和、睿智、诚信。孔子首先提出“仁、义、礼”,孟子延展为“仁、义、礼、智”,董仲舒增扩为“仁、义、礼、智、信”,也称为“五常之道”。“五常”是做人的起码道德伦理原则,用以妥善处理作为个体存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它贯穿于中华民族积极品格的养成之中。

(一)仁

儒家的“仁”指与他人融洽相处,凡事不能只想着自己,要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多为别人考虑,做事为人为己,即仁者爱人。“仁”既是儒家积极品格思想的核心,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德”的本质体现。

“仁爱”是《周易》首推的积极品格素养。“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周易·坤卦》),大地能够产生一切生命,君子的“德”也应像大地一样深厚,来滋养容载万物。“仁”的内涵,正是发源于《周易》的坤卦。“安土敦乎仁,故能爱”(《周易·系辞传上》),随遇而安敦厚仁慈,所以能体现自己的大爱。何以用“仁”?《周易》认为应该做到“显诸仁,藏诸用”(《周易·系辞传上》),意思是显示自己的仁爱,恩泽普施于天下。

孔子对门生讲:“苟志于仁矣,无恶也。”(《论语·里仁第四》)一个人如果立志于“仁”,就不会作恶做坏事了。“志”是心之所向往,如果“立志行仁”,内心就会产生一股积极向善的力量,这是成为一个有“德”之人的重要前提与内在保障。“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第十五》),志士仁人决不为了自己活命,而做出损害于“仁”的事情,而是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恪守“仁”的原则。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泰伯第八》)士以“仁”为己任,任重道远,因此不能不宽宏坚毅。孔子还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第四》)孔子肯定人都存在自然欲望,富贵是人人喜欢的,贫贱谁都想摆脱,但必须取之有道,个人的努力必须是合乎于“仁”的,即所谓“依于仁”(《论语·述而第七》)。

春秋战国时期,由于周王无能,周室逐渐衰微,社会进入了大动乱时代,过去人与人之间的融洽关系被破坏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复杂而尖锐。君臣、父子、兄弟互相残杀的事情屡见不鲜,面对这种现状,如何教育人们妥善处理这种混乱的人际关系,使社会走向承平?这是先秦儒家的创立者孔子等面临的重大课题。经过深刻的思考实践,孔子等认为只有大力主张推行以“仁”为目标的教育,才能教人明白做人、做事的基本原则和内容,从而使受教育者达到内以圣人道德为体,外以王者的“仁政”为用的理想政治目标。

“仁”作为一个品格范畴,在春秋时期已被广泛使用,但对“仁”的理解是分散而模糊的,没有一个统一的含义。孔子高度重视“仁”这一品格范畴,并以仁释礼。后儒在其基础上,整理和发挥逐步构成“仁者爱人”“以仁释礼”的体系,认为“仁”首先体现的是人的一种内在的积极品格,表现的是以人与人之间相亲相爱的情感为主要内涵的规范。元代陈皓称“八者皆仁之发见。哀公问儒行,夫子既历数以告之矣。仁包四德,百行之原,故于其终也以仁为说焉”。也就是说,抓住了“仁”这个根本,也就抓住了育人的根本。

实际上儒学所谓“仁”之教育,意在教人如何做人,建立起融洽的人际关系,维护良好的社会秩序,提出“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大学》)。但作为社会的人,总会受到现实客观事物的冲击,使之产生各种各样的欲望,这样对人的积极品格养成带来了不良的影响,甚至会造成一定的危害,所以教人做人,必须以“仁”为本。《大学》强调了当政者施行“仁爱”的典范作用,当政者自己能有“仁爱”之心,提倡家人“仁爱”,他所统治的国家就一定以“仁爱”为荣。所以说“一家仁,一国兴仁”(《大学》),反之亦然。因此,儒家提倡的“仁者爱人”,特别强调爱人以“道”,以修养自己的积极品格美德去爱人。一方面要以道德之心“爱”人,另一方面“爱心”必须符合道德、维护道德规范。“爱”人须是仁爱、德爱,而不能是私爱、偏爱和溺爱,更不能够容忍恶行、姑息苟安。

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第六》)意思是:自己要在社会上自立,事业通达顺畅,也要帮助别人这样做才可以。这种感同身受的同理心,是积极心理学中一种重要的品格能力,是一种能带来正性积极情感的能力。

(二)义

“义”是社会公认的合宜的道德和行为。儒家的“义”强调的是一个人的品格价值取向,要求人们的价值取向必须符合正义和道德规范,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当做则做,不该做的就不要做。“义”倡导的是要保持个人积极品格的独立性与人格尊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以追求生命的积极价值和永恒。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周易·说卦传》),表明“仁义”是立人的根本,因此“义”就是《周易》紧随“仁”之后,所推崇的积极品格素养。《周易》中的“义”,有两层内涵:一为坚守心中的道德准则,如《周易·明夷卦·象传》中“义不食也”,是指君子不能蒙羞受食,是“义”使他不吃嗟来之食;其二是行为要节制、适宜和恰当,如“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周易·说卦传》),顺应于道德,调理于适宜。“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周易·系辞传下》),意为管理财物、匡正言辞,禁止民众去为非作歹,用的是“义”。这种内涵后来在《中庸》中得到继承和发扬:“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义”是合适恰当的意思,尊敬贤者是放在第一位的。

“义以为上”(《论语·阳货第十七》),是指一个人的人生应该把“义”放在第一位,生死与利害的取舍,是非和善恶的判别,都要以“义”为准绳。“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第四》),这里“利”指个人的私利、私欲。“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第七》),孔子认为“义”“利”是区别君子和小人的分水岭,在“义”与“利”二者不能兼顾的情况下,必须毫不犹豫地选择“义”。“义”还体现在为人要讲气节上,孔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论语·子罕第九》)也就是说军队的主帅可以被夺去,但是一个普通人的志向是不能被剥夺的。孔子坚持“义”,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可以放弃大司寇之官位,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为后世树立了楷模。

儒家主张“义以为质”(《论语·卫灵公第十五》),即以“义”作为根本。“见利思义,见危受命”(《论语·宪问第十四》),见到利益要想到“义”的原则要求,遇到危险能够献出生命。在此基础上衍生出舍己救人——“见义不为,无勇也”(《论语·为政第二》),见到应该挺身而出的情形,却袖手旁观,就是怯懦没有勇气。后来孟子将其进一步发展成为“舍生取义”(《孟子·告子上》),指为维护正义事业而不怕牺牲生命,牺牲自己,去获取正义。黄希庭先生指出:“中国人的人格动力是把个人的发展与群体的发展结合在一起的,在社会、民族、国家的发展中实现自我的价值;为社会、为国家、为民族,为个人的人格尊严,不惜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三)礼

儒家向往的社会秩序是贵贱、尊卑、长幼和亲疏有别,要求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行为符合自己的身份和社会、政治地位,不同的身份有相应的行为规范,这就是“礼”。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孔子深感优秀的传统文化和道德规范走向衰落,于是提出了“克己复礼”(使自己品行提升,才能达到“礼”)的主张,强调“为仁由己”(实行仁德,完全在于自己),认为“仁”者必须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第十二》)。孔子在谈“仁”的时候,多与“礼”结合起来,甚至认为“礼”是实现“仁”的先决条件,离开了“礼”,“仁”就不能在社会生活中恰当地表现出来。

孔子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记·经解》)荀子说:“故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荀子·强国》)“礼之于正国家也,如权衡之于轻重也,如绳墨之于曲直也。故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家无礼不宁。”(《荀子·大略》)儒家认为“礼”的本质就是社会的规范、秩序与法度,无论对于个人、社会还是国家,“礼”都是不可或缺的。“礼”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调整人际关系和维护社会秩序。因此,对民众实行“礼治”是儒家倡导的第一治国良方。实行“礼治”,就能够平衡好群体之间的利益关系,使社会协调发展。

那么,在现实世界里,该如何实行“礼治”,实现社会协调发展呢?儒家认为,要强调道德对政治生活的决定性作用,“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论语·为政第二》),即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约束、统一百姓的言行。“礼治”的实施,一方面,使得在社会实践中,人有能力大小、尊卑等级而能各得其所;另一方面,又使每一个人定位于一定的社会结构之中,安分守己。

当然,儒家并不是说这种等级是一成不变的,他们认为尊者违背“礼治”等道德会下降为卑,甚至被百姓杀掉。“失众则失国”(《大学》),失去民众的心,就会失去国家;“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大学》),统治国家的人不可以不谨慎,出了差错就可能会被天下百姓杀掉。卑者通过努力可以上升为尊者,“道得众则得国”(《大学》),这就是说如果得到民众的拥护,就会得到国家。

(四)智

“智”是儒家积极人格的重要品质之一,表示的是知识与智慧。把平时社会生活中的东西琢磨透了,就叫“智”,它应该是才华和品德的合金。儒家极其看重“智”代表的学习和实践,《论语》开篇就讲“学而时习之”(《论语·学而第一》),对后世的影响深远。孔子把自己取得的成绩,都归功于学习,对别人尊他为“圣”或“生而知之者”都不接受,但却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好学之人。他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论语·公冶长第五》)还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论语·述而第七》)孔子常勉励弟子们要好学,有一次还专门给子路讲不好学的六大弊端,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论语·阳货第十七》)意思是:一个人如爱好仁德却不好学,其弊端是愚蠢;爱好机智却不好学,其弊端是放荡不羁;爱好诚实却不好学,其弊端是害人害己;爱好直率却不好学,其弊端是说话尖刻伤人;爱好勇敢却不好学,其弊端是捣乱闯祸;爱好刚强却不好学,其弊端是狂妄自大。可见,一个人光想着拥有某种美德,而不爱好学习是没用的,只有通过认真的学习,才能够提高个人的道德修养。

孔子所指的学习,不仅是文化知识,更重要的是学如何做人,并强调学习与实践的高度统一。其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论语·学而第一》)其弟子子夏也说:“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论语·学而第一》)在孔子的教导下,他的弟子一般都很重视道德实践,努力做到知行合一。如“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论语·公冶长第五》),子路听到一个做人处世的道理,在还没有能够按照它去实行的时候,唯恐又听到新的道理,认为这会影响到对前面那个道理的实践。

儒家除重视学习与实践外,还非常重视思考。孔子有句非常有名的话,阐明了学和思的关系:“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第二》)一个人如果只学习而不思考,就会糊涂弄不清楚道理;但如果只思考而不去学习,大脑空转那就更加危险。他还现身说法:“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论语·卫灵公第十五》)这是说给那些思而不学的人听的,但并非不重视思考。孔子还说过:“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论语·述而第七》)这句名言,如仅从学习的角度看,就是要求学生要学会思考,做到举一反三。

(五)信

“信”从人言,就是言出由衷,始终不渝。儒家的“信”指的是忠实诚信的积极品格。“诚信”也是《周易》极为看重的一种积极品格素养,在《周易》中“孚”即为“诚信”的意思。《周易·中孚卦》中有“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表明“诚信”是达成目标的有力保障,君子拥有“诚信”能够无往而不利。

儒家强调忠实诚信,自然就反对那种不忠、不信、不诚与不实的行为。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论语·公冶长第五》)巧语花言、满脸堆笑、讨好逢迎、内心恨而脸上亲,孔子对这些行为是深以为耻的,认为这种人的仁爱是很少的:“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第一》)反而,孔子喜欢那种质朴、忠厚、实诚的人,曰:“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第十三》)但质朴、实诚这些优点,往往是基于人的先天禀赋,一个人如果仅仅停留在这些天生品质,而没有后天的学习与拓展,又显得有些不够,因此“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礼记·学记》)。孔子阐述了这个道理:“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第六》)意思是,质朴多而文采少就会显得粗野,文采多而质朴少则显得虚浮,只有质朴与文采配合得当,才是谦谦君子。因此,我们要给别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就必须在说话办事和外表形象等方面多加注意,努力做到文质彬彬、谦虚谨慎、忠厚老实、言而有信等等。

诚信不仅具有道德属性,更具经济属性和社会属性。道德属性要求人们秉持诚实无欺、履行承诺、实事求是的理念;经济属性代表着一种物质力量,即“信用”,它意味着一种参与社会经济活动具有内在价值的资产,这种资产拥有越多,经济主体在市场竞争中,就越处于优势地位;社会属性则直接关系到公平正义、民主法治与安定有序等的实现,是社会与文化存在的基础和前提。

二、温、良、恭、俭、让

温、良、恭、俭、让意思是温和、善良、恭敬、节俭、谦逊这五种积极品格美德。这原是儒家提倡待人接物的准则,也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重要内容,即处处与人为善,温者和厚、良者心善、恭者庄敬、俭乃节约、让即谦逊。其出自《论语·学而第一》:“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朱熹在《四书集注》中称其为“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辉接于人者也”。

(一)温

“敦柔润泽谓之温”(魏国何晏注、北宋邢昺疏的《论语注疏》),强调恰当适中,既无“过”,也无“不及”,平和得体。要求内质与外在表现的高度和谐与统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第六》)。曾子曰“犯而不校”(《论语·泰伯第八》),是君子表里和谐的典范。“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论语·阳货第十七》)是被鄙视的。

行事说话要有分寸,朋友兄弟相处要和睦。“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论语·子路第十三》),才能平和相处。杜绝“狂也肆”“狂也荡”“愚也诈”(《论语·阳货第十七》)等恶习,做到“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论语·颜渊第十二》),“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论语·宪问第十四》)。

(二)良

“安柔不苛谓之良”(汉·贾谊《新书·道术》)。“良”指的是优良的积极品格和衡量行事处世能力高下的标准,也可以说“良”是“仁”的外在表现。人必须爱人,有博爱、仁慈和善良的心理。“爱人”体现在对待父母即为“孝”,“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论语·为政第二》)。“孝乎惟孝,友于兄弟”(《论语·为政第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论语·颜渊第十二》)。对他人之不幸寄以同情之心,对“临丧不哀”(《论语·八佾第三》)者,孔子“吾何以观之哉?”具同理之心才是良善之人。

“良”表现为衡量行事处世能力的高下,所以为人要明察,“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论语·颜渊第十二》),只有深察远洞,方不做糊涂事。“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里仁第四》),人才会不断进步;为政要知人善任,“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论语·颜渊第十二》),任用正直贤明之人,可使邪恶之人变得正直起来。治国理政要做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第五》),养民以恩德,才能使“近者悦,远者来”(《论语·子路第十三》)。

(三)恭

“和从不逆谓之恭”(魏国何晏注、北宋邢昺疏的《论语注疏》)。“恭”在古汉语中本义指“严肃”,一者容貌端庄,二者对他人谦和,是做事认真不苟等积极品格。孔子讲“君子不重,则不威”(《论语·学而第一》),“端庄”要做到与礼相符,“恭而安”(《论语·述而第七》)。“恭”又为谦,“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周易·谦卦》)。“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周易·系辞传上》)。“恭”又为恭谨,是做事认真负责的态度。孔子告诫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论语·卫灵公第十五》)

儒家主张“恭”,即是对人要端庄诚恳、表里一致,正所谓“在貌为恭,在心为敬”(《礼记·曲礼》)。在我国历史上,“桥下拾履”与“程门立雪”这些尊长之例不胜枚举,这种恭敬对待长者的积极品格,后来又逐渐推及到同事、同辈乃至与一般人的关系中。“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论语·颜渊第十二》)。“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离娄章句下》),已成为人们的生活准则与信条。

(四)俭

“去奢从约谓之俭”(魏国何晏注、北宋邢昺疏的《论语注疏》)。儒家崇尚节俭的品德,孔子盛赞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第六》)要求“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论语·学而第一》)。纵观历史,大凡清廉官吏、有识之士,皆“性不喜华靡”“以俭素为美”(司马光·《训俭示康》)。司马光说:“侈则多欲,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枉道速祸,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败家丧身,是以居官必贿,居乡必盗。故曰:‘侈,恶之大也。’”(司马光·《训俭示康》)

“俭”为约束,即限制和节制,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孔子治国有三原则:“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第一》)节用就要“惠而不费”(《论语·尧曰第二十》),三国时代曹魏经学家王弼曰“节俭爱费,天下不匮,故能广也”。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不仅以刻苦耐劳著称全球,而且以勤俭持家享誉世界。

(五)让

“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礼记·坊记》)“让”含有退让、谦让和辞让之意。“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孔子家语·三恕第九》),说明“让”是纷争中保持平衡的重要一环。从个人的行为上说,通情达理即为“让”,遇事不争执,不捣鬼,“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论语·卫灵公第十五》),宽以待人,才能得到众人的拥戴。尧治天下,“克让以接下”(《孔子家语·六本》),泰伯三让天下于季历,孔子称为“至德”。历史上“蔺相如让廉颇”“孔融让梨”都是流传至今的佳话。当然“让”也是有限度的,必须“宽猛相济”,在大是大非面前,则“当仁,不让于师”(《论语·卫灵公第十五》)。“让”作为一种积极品格精神,是家庭、社会组织乃至国家安定团结的黏合剂。如果大家都能从大局出发,宽怀让人,美德自然会蔚然成风,人们就会感到温暖,社会问题就会减少。“让”从现在语境来说,就是一定程度的妥协,小至人与人之间个体一对一的关系,大到国际上多边国家的关系,无不在“让”即某种程度的妥协中而达到整体利益的最大化。

三、忠、孝、廉、耻、勇

“忠、孝、廉、耻、勇”是指忠心、孝悌、廉洁、羞耻、勇敢,是儒家倡导人们应信守、践行的五种积极高尚品格。

(一)忠

“忠”本义从“中”,存心居中,正直不偏;从“心”,忠诚无私,尽心竭力。“忠之属也”(《左传·庄公十年》),“忠”就是尽力做好本分的事。“尽心于人曰忠,不欺于己曰信。”(司马光·《四言铭系述》)“忠者,德之正也。惟正己可以化人,故正心所以修身乃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曾子·子思子》)曾子相信尽忠者,必能发挥出最大的才干和智慧,实现人生价值。士人将尽忠视为做人的根本,三国的诸葛亮就堪称尽忠的表率。“忠”现代引申为忠诚、忠良、忠恕、忠贞之意,即为人要忠诚、忠实厚道,竭忠尽心,坚贞耿直。体现在对社会、国家与事业不存懈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亮·《后出师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

(二)孝

“孝”指孝敬、孝道、孝心与孝行,“孝”被认为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积极优良品格。善事父母为“孝”,自古就有“百善孝为先”之说,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将“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作为孝的象征。孔子对“孝”的解读,奠定了后世对“孝”的理解,成为儒家“孝道”理论的开端。孔子“孝”的认识包含两层含义:第一,“孝”在赡养父母的基础上,还要包含一层敬的含义。“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论语·为政第二》)。第二,除了要尊敬老人之外,“孝”不只停留在生前,还涉足于死后,要在死后行丧、祭之礼。《论语·为政第二》中写道:“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王岳川认为,“儒家文化中的孝心理不是仅仅止于孝敬,而是强调这是一个由家及国的人伦扩展程序,一个逐渐放大的人伦心理结构完美的进程,由家及国的人伦扩展。孝政治成为君子齐家治国的基本前提。”

(三)廉

“廉”意为廉洁、清廉、廉明,廉正公平、清白高洁,不苟取、不贪污。“廉”为不义之财不取也,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常言道“廉生威、威生明、明生信”。“廉”早已成为人们向往的理想政治积极品格,不仅是个人的立身之本,也是一个团体,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生存之基。历史证明,廉洁盛行,国家昌盛;腐败猖獗,国势就会衰微,清正廉洁是备受尊崇的优良美德,历来清官受人颂扬。“廉”在今天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极其深远的历史意义。

(四)耻

“耻”,指耻辱、羞耻、惭愧与耻污。羞耻之心,也就是羞耻的能力。在孔子心目中,君子是深以说了做不到及说得多做得少为“耻”的,所以他告诫弟子:“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论语·里仁第四》),“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第十四》)。知“耻”是一种重要的积极道德品格,是自尊的重要表现。一个人能够知“耻”,就会自觉地约束自己,不做违背“仁”的事情。“恭近于礼,远耻辱也”(《论语·学而第一》),无以利害义,则耻辱亦无至矣。故知廉耻,完其生。国家治理也要“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第二》),民“有耻”则“自律”,就会自觉调整自己的行为,自发地遵守社会规范和法律,社会才能有真正的和谐。

(五)勇

“勇”指勇敢、坚强、刚毅及勇猛。儒家认为,拥有“勇敢”的积极品格素养,君子才能够坚守心中的信念,在困难的时期渡过难关。《周易·困卦·象传》中说:“君子以致命遂志。”讲的是君子遭遇险境,但意志坚强,舍弃生命来实现理想。孔子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第九》)真正勇敢的人是没有畏惧的。在大义面前,危难之际,“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第十五》)。孔子还说:“知耻近乎勇。”(《中庸·第二十章》)这里的“勇”是指“勇于改过”,意思是办了错事后如果知道羞耻惭愧,就离勇于改过不远了。善于自省,勇于改过,这种积极品格素养要求应该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如果一个人敢想、敢干、敢说、敢为,开拓、创新、承担、坚持,自强不息、英勇顽强、百折不挠,自然会“有志者,事竟成”。

四、儒学积极品格养成的过程

从积极心理学的角度来理解,儒家所说的“修身”,就是塑造积极的品格。而新的品格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要经历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艰辛过程,《大学》用沐浴、切磨骨器与玉器的比喻,来说明“修身”“正心”和品格塑造的持久性及必须专心用功。

既然“修身”是一个艰难和长期的过程,必然会受到各种情绪的干扰,《大学》告诫“修身”者必须明白认知与情绪的相互关系,并且以端正的认识来制约情绪:“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意思是如要修养好的品格,则先要端正其心意。心中如果愤愤不平,则得不到端正;心中如果恐惧不安,则得不到端正;心里如果有偏好,则得不到端正;心里如果有忧患,则得不到端正。如果心不在焉,就是看了,可能觉得什么也看不到;听了,可能感觉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吃了,却不能辨别出味道。所以说,修养品格的关键在端正其心意。

五、儒学道德伦理准则与积极心理学良好品格比较

我们可以将“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十五种儒家倡导的道德、伦理准则,与积极心理学良好品格分类评价系统提出的24条积极品格特质进行比较,见下表。

表 儒学道德伦理准则与积极心理学良好品格特质对照表

从表中可以看出,儒家十五种道德、伦理准则,与积极心理学24条积极品格特质基本具有对应关系,只是所表述的范畴有交叉重叠。积极心理学认为,培养这24条性格类积极力量,是确保个体能够获得良好品德的重要途径,这与儒家学说提炼十五种道德、伦理准则的初衷是高度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