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匕见（下）
巴山。
湿了一整晚的夜雨，终于有种渐渐迟缓的味道，于是，在依然的夜雨中，淋下了第七日的破晓。
依然很暗，至少要比纯粹的夜晚好上太多。
风的结界撑起了一个大大的屏障，像是一个透明的锅底，把几人牢牢地护在里面，于是，便看到雨很乖很听话地流成了一个蛋壳的样子。
这是破晓，或者，依然是不太明显的夜。
晨汐醒的很早——大概是因为对风元素的敏感，让她觉察到摊开的卷轴已经支撑不了这个结界太久，所以率先睁开了眼睛。
嗯哼，可以看见东西了……
也许是刚刚醒来，少女还有些懵懵然，忘记了自己还有真理这种可以感知外界的东西，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才发现自己睡在了最平坦舒适的一处，而止诺还有斯托克他们，把自己牢牢地护在中间。
晨汐有些开心的笑了笑，看着地上歪着躺着的轮廓，忽然轻轻蹙了蹙眉。
好像，人少了些……
晨汐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总算在某个树上找到了半躺在上面的锐雯。
嗯，锐雯大哥还在，而且睡得蛮香的样子嘛……
晨汐轻轻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真理慢慢地蔓延，伸出手指仔细地点着地上的人影。
一个、两个……嗯，锐雯大哥，还有自己，加起来大概……嗯，好像还是少了两个人的样子。
晨汐揉了揉眼睛，然后小声嘀咕着又数了一遍。
不对不对……
再数一遍。
可的确是少了两个人呀！
晨汐有些慌张起来，仔细地辨认过后，终于确定了那两个消失的家伙究竟是谁。
亚西路和比吹。
昨天大概是那个叫比吹的家伙守夜吧，可是现在人去了哪里呢……还有亚西路也不见了，两个人是一起走掉的吗？
难道说他们、他们已经……
晨汐有些无措，踮起脚尖跑到了树下，轻声呼唤起来。
“锐雯大哥……”
然而并没有反什么反应，晨汐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下手，接着锐雯的脸颊就拂过了有些急促的风流。
“嗯？”
锐雯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是觉察到了风元素的流动，迷糊了半晌，方才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叫醒人的方式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晨汐你不去休息在这里瞎折腾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梦见那啥啥……算了，有什么事情吗？”
“抱、抱歉啦锐雯大哥……”晨汐很小心地开口，“我也是刚刚才醒的，可是醒来后发现亚西路和比吹都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嘛，有什么……嗯？”锐雯微微怔了怔，总算从最初的迷茫中回过神来，闭上眼睛轻轻感知了一会儿，从树上纵身跃下。
“奇怪……真的不见了。”
他看着晨汐在夜里有些亮的眼睛，低声道：“才发现？他们走出你结界的时候，没有感知到吗？”
“我、我也是蛮奇怪的呀，按道理讲，不论是谁在结界里面出入，都会感知到才对，我一定会醒过来的！可是我却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呀……”晨汐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锐雯大哥，你说，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吧……”
“不知道。”锐雯摇了摇头，“如果连身为结界制造者的你，都无法感知他们离去的话，大概说明了一件事情，他们用某种方式，刻意地避开了你的感知。”
“呜……可这是第五环的结界唉。”晨汐有些垂头丧气，“结界不是被称为同环法术里面最强的防御系魔法嘛，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人走出去了，锐雯大哥，是不是我的法术还不够好……”
锐雯看着有些泄气的少女，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和你的法术没有关系啦，如果我想要出去的话，也是可以避开你的感知的……额，你不要这样子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我的意思是，那几个家伙实力本来就蛮强的，大概是有能力出入你的结界的。更何况，到了巴山，前面是未知的危险，身后是德玛西亚的追兵，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的样子，那两个家伙离开我们，算是最理性的选择了吧……”
“锐雯大哥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放弃我们了吗……可是大哥明明和他们一起救大家的呀……”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当他们发现我们这个团体带给他们的危险大于收益的时候，也是分手的时候了……这就是现实，妹砸。”
“可、可是，我总觉得亚西路不会是那样的人。”
“怎么，只是接触了一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吗？虽然那家伙长得还是蛮帅的，但是你这样帮他说话就有些太过分了……喂，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哪有！”晨汐脸色微红，气鼓鼓地瞪了锐雯一眼，可惜在夜色下看的并不清楚，“女人的直觉知道吗，锐，雯，大，哥！”
“女人？”锐雯轻笑了一下，纠正道，“是女孩子的直觉好不好……”
“嗯，女孩子的直觉告诉我，亚西路是好人！”
锐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半晌方才开口：“其实好人并不是一个褒义词，以后记得不要乱发好人卡。哦，还有……”
锐雯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猛然抬高的声音惊醒了所有睡觉的人。
“都起来吧！我们有客人来了！”
晨汐眼中的茫然和不解瞬间化为了凝重——因为就在锐雯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一股无匹的剑气重重地轰击在了结界上面！
摇摇欲坠。
半空，那柄刺入结界映入眼帘的剑，摇摇欲坠。
……
……
某处不知名的山林，夜雨下，某个疾驰的身影突兀地停了下来。
雨从他的帽檐滑落，掉进了他的脸庞，划过了青色的刺青，顺着他嘴角微讽的笑意。
坠下。
“跟了我那么久，不出来吗？”
不曾回头的、有些冷漠的话语，从比吹口中轻轻吐出，悄悄回荡在这片雨幕。
于是，在这已近破晓的雨幕中，在他身后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地方，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果然是你。”
“是啊，当然是我，可惜，他不信你。”
“他信不信我无所谓，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杀了你，就没有关系了。”
“哦？”比吹转过身，看着愈来愈近的亚西路，嘴角嘲讽的笑意变得愈发明显，“你以为，是你跟踪我到这里的吗？不好意思，是我故意把你引出来的……为的，就是怕你这枚不听话的棋子破坏了我的计划……”
“哦，还有，他们已经在阴谋里面了。”
他看着静立在原地的亚西路，终于不像一直扮演的木讷少年，而是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