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原来他还在
我们总以为，隐瞒是不让一个人知道真相，而继续奔赴前方的筹码。
风轻云淡地把所有事情画上句号，然而真正的风起，正在慢慢涌出来。
“你确定要离开吗？”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内心却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都很脆弱，顾沉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在他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一丝泪光闪过。
“对不起，许久，我真的做不到现在这个事实，我觉得我们，不是朋友了吧，其实我早该发觉，那天晚上，我们见到的并不是陈亦哲，而是一个跟陈亦哲很像，并且有血缘的人，我怎么会想不到呢，呵，我真傻，我竟然连不是陈亦哲都感觉不出来，许久，你明明知道，他不是陈亦哲，你也不告诉我，我就像一个傻子，被你们玩的团团转，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喜欢的人，真可笑，你让我怎么去面对！”
何玲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被握的手虎口处，发出泛白的一些印记，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跟陈亦哲的愚蠢犯下的错。
我有勇气去撒这个慌，却没有勇气，把这个慌圆了。
“何玲，你确定你想好了吗？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不止你难受，我们也难受，今天在这，就我跟许久能过来看看，发生的事情这么多，都要搞得支离破碎，你们友谊难道比不上那点插曲吗？”
一双手抓住了何玲的行李箱，顾沉想用这些话来挽留何玲，但似乎一点用也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我依稀看到地上那几滴印记，等她转过头来，顾沉看到她的脸就愣住了。
陈亦哲离开那天，我跟何玲，顾沉赶到了现场，但很可惜，我跟何玲都未见到陈亦哲的最后那一面，留给我们的，只有顾沉那句，陈亦哲在里面进行移植手术，经过一番等待，出来的只有陈亦哲的弟弟陈亦落，那个跟他长相一般的少年。
具体怎么样，只有顾沉知道，顾沉比我还要来得早知道陈亦哲的情况，藏的比我们还深。
原来顾沉跟陈亦哲早就相识。
葬礼定在了我们去见陈亦哲的后天，来回奔波的烦累，就没再回学校，顾沉帮我们打点好请假的事，给我们定了间房间，这两天也就在这里度过。
可我们都心知肚明，各自心里掩饰着难受，还是安静的度着这两天时间，所有的相聚欢乐，都被打破。
我们离开医院前，陈亦哲妈妈也在，顾沉指着前面那个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脸色十分差，憔悴，疲倦，都聚集在她脸上，头发一夜间白了，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
“阿姨，喝杯温水吧。”
我倒回去拿了一次性杯子给陈亦哲妈妈装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谢谢。”
陈亦哲妈妈接过水，点了点头。
“阿姨，我们是陈亦哲的朋友。”
顾沉半蹲下来，手抚着阿姨的背，安慰着她，因为动作的原因，衣服紧绷了一下，衣袖上去一截露出了表盘上的点点闪光。
“谢谢你，小沉。”
阿姨转头，这句道谢，让我一下子有了好奇心。
“阿姨，你不要太难受，没事的，等会陈亦落出来了，我们也该走了，陈亦哲的女朋友在这，我们不敢让她见到陈亦落，以免她想起陈亦哲更加难受。”
我站在一旁，陈亦哲的妈妈是个微微有些胖，脸上的头发随意扎起，但是脸上不失友好的面容，让人更加亲近。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听见陈亦落这三个字，陌生中带着熟悉。
“我懂，何玲是个好孩子，代我谢谢她了，只是可惜了，小哲没有那个福气，希望何玲以后能找个更好的人，阿姨什么都懂，陈亦哲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跟我说起很多次关于她的事情。”
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向了坐在走廊边椅子上的女人，可她还不能倒，还有个陈亦落是她的精神支柱点。
那是我第一次见陈亦落，他就静静躺在病房里，那张脸跟陈亦哲一模一样，我差点以为那就是陈亦哲回来了，可我知道他不是，事实让我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是不是跟陈亦哲很像。”
顾沉在我耳边低声了一句。
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仔细看着病床上的陈亦落。
他睡的很安静，房间里有微弱的心电嘀嗒声，一声又一声。
那一刻，难受漫了上来，我转身，抱住了旁边这个男人，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我自己听见的哭泣声，他没有推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
他没有问我怎么，任由我埋进他的胸前，眼角的液体滑进他的脖颈间。
因为我知道，那微弱的心电嘀嗒声，一声又一声。
原来陈亦哲还在，他从来没有离开这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葬礼时间如期而来，这这种接近窒息的相处，让我想逃离这个房间。
从医院回来，何玲没说过一句话，她安静的让我害怕，这种虚无缥缈的恐惧感，一直持续到葬礼开始。
很可惜，无论我们多快，到达时，陈亦哲的最后一面还是没能赶上，因为移植的时间十分短促的，所以，第一时间，就被推了进去，还好手术成功，以至于我们还能再次听到陈亦哲的心跳声。
何玲很平静，从厕所出来，我看到她的里泛着红，我知道她只是想一个人去厕所偷偷哭泣了。
大概是真的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的难受而担心，面无表情淡淡的提出了要离开这里的请求。
一天后的天气变得十分的好，本是阴云密布的雨天，很快就变成了晴朗的晴天。
太阳出来了，阴天也要过去了，一切不好的也在这一刻翻篇了。
“雨后天晴的阳光真好。”
拉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转头看着何玲提了一句，天没有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还在扣着衣服上的纽扣，一个又一个扣上，麻木的像个机器，不带感情回复着脑海里的指令。
这两天冷漠让我已经习惯了何玲现在这副模样，我也不再自找无趣。
顾沉也因此一段时间没有时间去学校授课，干脆就辞了这份工作，顾沉爷爷还是高兴的，对于顾沉来说这不是主业，公司里的事情也繁杂的让他有些提不开时间，可那个学校就像有个魔力，吸引着顾沉不愿离开。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手机，跑去门把手一扭，门被外面的人推开，映入顾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嗨。”
下一秒，他身后探出一个头，看清了脸，才知道原来是陆川河。
今天的主题就是黑色，我们的衣服都换成了黑色的正装，顾沉临时按照我们的身型去购的，果然有了顾沉，什么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没想到，陆川河也还算及时，与我一样，经过上次探望陈亦哲，就没再见过陈亦哲，印象也停留在那天。
“你们太过分了，那天去医院都不叫我，现在就这样了，这么悲伤的时候，怎么样，最后见到陈亦哲了吗？”
陆川河从顾沉身后出来，挤了进来，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嫌事大。
“嘘。”
我做了一个食指放嘴唇上的动作，又指了一下不远处在整理衣服的何玲。
他立马会意，捂住了嘴。
无论我们在门口的说话声，动静有多大，何玲的手都没有停下来。
“进来吧。”
顾沉杵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他摸了摸鼻子，我伸手把他拉了进来。
“收拾好就走吧，时间也不早了，陆川河，你去把衣服换了。”
顾沉把手里的袋子丢给他，一点也不留情。
“你干嘛不刚刚买的时候，换上啊，真是麻烦，还要临时换，也差不了这一时。”
我不满的瞥了陆川河一眼。
“不好看，乌漆麻黑的，一点也不符合我的气质。”
陆川河抱着陆川河丢过来的衣服，口里在抱怨，却还是嘟着嘴进了浴室。
房间又剩下我跟何玲，顾沉三个人，谁也不理谁，只有浴室里陆川河传来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来没有人在面对朋友离开时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陆川河也不例外。
当他出现在顾沉身后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嬉皮笑脸的模样，我特别想开口骂他，可我却怎么也骂不起来。
换完衣服后的陆川河完完全全变了个风格，本来就生得肤白，配上这黑色正装，多了几分稳重。
“哟，不错啊，你这完全不是一个人气质都不一样。”
我的声音刚落，顾沉跟何玲的目光也望向了陆川河，他低着头检查领口从浴室缓缓走出来。
时间穿梭，把陆川河一生中最珍贵的那一天，完美的形象叠在一起，那时的陆川河笑容不是现在少年时的羞涩，而是成熟之后的含蓄，面对台下的众多来宾没有少年上台时的羞怯。
顾沉带领我们绕到地下车库，车库里的味很大，我不禁皱着眉头把鼻子捏住，防止气体跑入鼻腔中。
“哇，你看看这个车，真帅。”
陆川河指着不远处一辆车，的确，那辆车很高大，四个轮子粗犷的大轮子往坑坑洼洼的山地也不在话下。
“别看了，赶紧上车吧。”
我拍拍陆川河的肩膀，让他赶紧上车。
时间有些紧迫，离开始时间，也只剩不到一小时半的时间，陈亦哲家的小院子也就得大概一小时路程，紧凑一点，还是能刚刚好。
顾沉手里提着我们的东西，绕到车后面，按下车钥匙，打开了后面的空间把东西放了进去。
“坐前面去，不好晕车。”
我手感碰到车门的把手，里面就传来了顾沉的声音。
“凭什么，我也晕车。”
“就凭我的车。”
一句话，把陆川河说得无话可说。
陆川河不满，他站在前面的右手位，有些为难。
“还是让他坐吧，陆川河晕车厉害。”
我笑了笑，想起陆川河上次探望陆川河时，下车蹲在路边排泄胃里的东西，有点心疼陆川河再次这样。
顾沉没有说话，把带子拉过去扣着，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目光有些凌犀利。
一路上因为拿到好位置的陆川河，手伸出去感受风，都被顾沉说了几顿。
“再伸出去，就给我下去。”
顾沉冷冽的声音传到陆川河的耳朵，他一下就焉了，撇了顾沉几眼，只好安安分分的，生怕顾沉真的因为这个把他丢在路边。
从上车到现在，何玲依旧沉默不语，我轻轻的把她头往我这边靠，头靠在我肩膀上，她好受多了。
有一种浸湿感在肩上绽放开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何玲的。
我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别太难受。
她抓着我的衣服，埋了脸，肩上的湿度面积越来越大。
此刻无声的安慰，胜过有声的劝导。
大家都在无言之中，心怀着各自的心事。
我看着陆川河那张笑意枉然的脸，表面风轻云淡，只是因为答应那天探望离开时，答应陈亦哲，他离开时，我们不要表现的太难过。
到达陈亦哲家院子门口，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以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陈亦哲还好好的，而现在，只有陈亦哲妈妈坐在门口，她眼睛盯着院墙边的一棵树。
本是生机的叶，却苍老的掉落。
一片又一片落在地上，很轻很轻。
“阿姨。”
我们四个异口同声，端坐在院子里的人儿，微低着头看向我们，那眼神，无助，又落寞，身为一个母亲失去一个孩子时的无能为力，一夜之间，把发染白了。
她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句。
“小冉。”
门里走出一位少女，等她抬起脸，我才发现，原来是陈亦哲的表姐。
陆川河也丝毫不意外，之前因为要隐瞒陈亦哲的事，事先打好了招呼。
“你们有车吗？我这车可能容纳不了这么多人，要不我再叫个人来送你们。”
这时候顾沉意识到一个问题，人多车少，可能有些麻烦。
“没事，我们有车，等会小哲的叔叔会来接我们。”
陈亦哲表姐搀着阿姨，她的眼眶也有些微微的红，眼里有些浮肿，我一看就明白了。
她之前跟我说过一些关于跟陈亦哲小时候的美好往事，感情自然也是不一样。
有了好的方案，我们就开始出发，顾沉不放心，又让我们在原地继续等待，跟陈亦哲叔叔的车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