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与女博士自杀有关?(2)
许多同学在相关版块反映说,最近校园的气氛沉闷得要命,像是时时在面对一沟倾倒了许多腐物的死水。还有人的形容更贴切:八月午后,站在乌云密布且低垂的天空之下的辽阔荒原,没有风,人的内心,感到莫名的无尽的压抑和煎熬。
吃过午饭,我耷拉着昏沉的脑袋走进卧室,倒头便睡。昨晚为了完成一篇论文,忙碌到凌晨三点才睡,瞌睡大欠。
刚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手机就恼人地响起来。嘀嘀滴答,嘀嘀滴答。我在床上乱抓一通,摁掉不接。过一会儿,又响,再摁。再响。谁这么招人烦啊,有体力和精力干嘛不去运动场跑万米呀!我嘀咕着,一边忿忿地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我紧闭着眼睛打招呼。这个字我说得极不耐烦。
“小次,我是安杨。你知不知道女博士自杀事件?”
“知道不知道,关我屁事,又与你何干?”听安杨温吞,我的火气比先前更甚。
“绝不和你开玩笑。你快到楼下来!今天几个穿制服的公安把夏颜带走了,据说是跟女博士的自杀有关。”一听夏颜的名字,我顿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怎么会这样?看来夏颜这家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你赶快下来,我们好一起想办法啊!”安杨心急火燎地催我。
我嘴里“嗯啊”着,飞快地蹬上鞋子,套上衣服,匆匆忙忙地冲出门去。门口的垃圾袋不幸被我一脚踢飞,大大小小的垃圾撒了一地。可时间紧急,我哪里还有心思管它!
安杨在路边等我。老远我就冲着他吼:“你发什么呆啊?赶快叫出租车去公安局啊!”
他啧啧:“先出了校门再说,校园里哪来的出租车啊!”
幸好正在“戒严”的门卫认识我们,好话没说三句,就大度地放了我和安杨一马。我们心怀着感激,飞快地把身体折叠后,塞进尚未停稳的车里,直奔公安局。
公安局门口。
“叔叔,麻烦您了。我们进去看个朋友,很快就出来,绝不给您添麻烦。”我一改往日雷厉风行的作风,装出很乖巧很可怜的样子,企图说服公安局门口的守卫。
“是啊,叔叔,我们马上就出来。”安杨在我旁边附和。
被我们称作“叔叔”的门卫很甜地冲我们笑了一下,又回归到严肃:“进入请出示通行证,这是规定!”我们刚刚升腾起的一点希望像鸡蛋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
一次次地软言相对,却依然逃不离那些既定的条条框框。
我拍拍安杨的脑勺,又仰着头吹口冷空气,再用力想,还是没有别的办法。
两双焦灼的眼睛相对,继而是眼皮耷拉下来。
时间缓慢流逝,像公安局门前单行道上拥堵的车流,看不见尽头。
最终,我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装作很受惊吓地样子,拨通了副校长的手机:“喂,爸,我是小次。你快来救我啊,我被公安扣留在公安局了。你快叫上马叔叔,来帮忙说说情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清楚啊!”副校长在电话那头心急火燎地追问。
“你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啊,爸!”我悲声说完,飞快挂断电话。
我已没精力再假装得楚楚可怜,也不知道刚才装得像不像。如果刚才的“激情表演”暴露了破绽,副校长就很有可能来得慢了或者索性不来。
“小次,还是你聪明机智啊!”一直雕塑般愣在我身边的安杨复活了。他伸出拇指在面前旋转着,一脸微笑地夸我。
“哎呀,别阿谀奉承了!”我打开他的手指,“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暴风雨将至,作为小母鸡的我该如何迎接!?”我提醒安杨,又像在问自己。
两个臭皮匠绞尽脑汁,花费了半天时间也没想出个好的对策。转身,却看见一辆出租车在路旁停下,副校长和马叔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我和安杨,副校长立马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马叔叔精干沉稳,见多识广:“小次,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用力挤出一丝微笑:“马叔叔,我的同学被带到公安局了,我们担心他会有事。你帮我们给看看他还好吧!”我看看副校长,又朝门口努努嘴,“门卫叔叔不让我们进去。”
马叔叔笑着跟老爸打招呼:“老米,走,一起去看看你的学生!”
副校长脸上恼羞不已,却还是点了点头。安阳和我跟随在马叔叔身后,轻松地进了公安局。我忍不住内心喜悦,自言自语道:“计划成功,嘿嘿。”
穿过走廊的时候,我透过一扇玻璃窗看见了夏颜。他正坐在地中央的椅子里。面前的两位公安伏在桌上,边问边做着记录。而他,依然是那副冷峻的表情,嘴里说着些什么,偶尔又低头不语。
马叔叔推开门走了进去,留下副校长、安杨和我在走廊里等待。副校长红着脸,吹胡子瞪眼地小声嘀咕。我不敢正眼看他,留给他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背身。而我面对的安杨的脸却充满了尴尬——他正面相对的米伯伯,也是他的副校长。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心却一直被夏颜牵扯着,难以安定。
终于,马叔叔和夏颜一起走了出来。夏颜看见副校长,有些意外地向他鞠了个躬,然后站在那里沉默,头垂得很低。
马叔叔打破沉闷,解释说:“夏颜没做什么错事。他只是女博士自杀身亡时的现场目击者。我们的人员调查了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你们现在可以带他走了。”
听完马叔叔的话,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掉落下来,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一场声势大而雨点小的虚惊,就这样轻松玩弄了我们。
在回往学校的出租车上,夏颜讲述了女博士自杀时的前后经过——
那几日夏颜心情特别不好。晚自修后,他想去散散心,就出了宿舍,在校园里信步。月亮很圆,也很亮,夏颜不时抬头仰望,心里却想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走过教学十五楼时,他不经意抬头,隐约看见楼顶边缘有人影晃动。当时他并没怎么留意,以为是一对情侣在楼顶上赏月或是谈情说爱。再向前走出不多远,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凄惨尖利,很吓人。
猛然转头,才发现一个人影从楼顶以自由落体的弧线快速坠落。她先掉落到一棵梧桐树上,然后经过树枝的反弹,才翻飞着落到地面上。一着地,人便血肉模糊,不省人事。
看着惨烈的场面,夏颜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报警。他拨通学校保卫科的电话,说明了当时的具体情况。今天被公安人员带去,只是提供一些具体线索。
回到家里,我自然难以避免副校长的批评教育。事实没有我先前想象的那般急骤严厉,却也并非牛毛细雨浮光掠影。
我站在地板中央,温顺地垂下脑袋,一副认真听从教导的样子。尽管老爸的话语重心长,可我的心里却想着如何替夏颜辩护进公安局的事实。
许多人惯于透过现象看事物的本质,却往往都很盲目。他们看到了虚假和错误的现象,却依然用马克思恩格斯笛卡尔等人的哲学思维进行分析,将错误进行到底。这是很不能容忍和面对的。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即所谓的“众口铄金,积销毁骨”。
后来,我和夏颜谈过几次话。只是,每次谈到他为何总是很忧郁伤感的时候,他总是会无限落寞地说,生活失去了阳光,一切都变得无能为力。很含糊很笼统,还是难以刺探到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夏颜曾对我甜甜地微笑,说:“上次去公安局的事情让你费心了。”虽有些轻描淡写,可我的心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很温暖。
面对许多人背后的指点和流言蜚语,夏颜选择长时间不动声色。他把它们当作耳边风,并相信它们终会过去。
我却在心里替他着急。夏颜,你要知道,虽然映日别样红的荷花能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它们的根须却始终深扎在池泥中。没有一个人能在俗世的浑水里,做到完全的超脱和与世孤立。我们都是你的朋友,走进我们的心,也让我们走进你,好吗?
这些话,我多想当着夏颜的面说出。可真正面对他,忽然就难以开口。
原本,这个春天很温暖,它却因为夏颜的郁郁寡欢成为一个伤感的季节。这段时间里,我深觉阴冷和迷茫。也许真如夏颜所说,有时候,许多事情,真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