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晚霞如画，一群孩子正乐悠悠地在空地上玩耍，孩子王冯幼春正给一群比她还小的小豆丁分糖果，转头就听见娘叫唤自己去吃饭，匆匆地跟小伙伴们道别，回家去了。

幼春这个名，是她爹冯秀才给起的。因幼春生于初春，正是万物复苏，大地回春。冯幼春幼时就非常聪慧，所以很招左邻右里的喜爱。

幼春出生时，冯秀才已年过不惑，所以对幼春，冯秀才夫妇异常疼爱，对她的教育也非常细心，冯幼春三岁认字，五岁就已经背起了论语，当然聪明的小孩都会有个爱好，冯幼春就爱好听戏，每次在母亲那背完论语，就爱拿个小板凳跑到村里的吴叔家听他唱戏，讲戏，研究戏。吴兆是冯秀才多年的好友，都爱清静，所以来了这个村子。幼春觉得爹爹选的很好，还夸了爹爹一番。

有小娃娃爱听戏，吴兆当然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每回幼春来听戏，吴兆都会给幼春讲戏的意思，久了，村里听戏的小孩也多了起来，可每次吴叔就会消失个五六天，这让幼春有些好奇，但也没太在意，想着吴叔可能去赚钱了。就像爹爹那样，要去私塾教书，等晚上回来，才有空教自己。

这日午后，幼春去找吴兆，可他不在家，这时村头有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说道“快，快带着小孩躲起来。山贼来了。”说着已听得马蹄声靠近，幼春娘连忙带着幼春回家，把幼春藏在自家的小酒窖里，嘱咐幼春千万不能出声，就关上了门。

幼春看着娘那慌张的眼神，有些害怕，不时外面传来了嘶喊声，质问声，像在找什么人似的。幼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喊声没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也没了，过后死一般地沉寂。

幼春想出去，可想起娘临走嘱咐过自己，幼春害怕，紧绷身子着听着外头的声响，可最终敌不过身子的疲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只觉得鸡肠肚饿，肚子不停咕咕地叫，才鼓着勇气悄悄开了些缝隙，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幼春想着娘亲定是忘记叫自己出去了，就起身，爬出了地窖，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了。

可出现在幼春眼前的景象，却把幼春吓傻了，村子里的男人，横七竖八狰狞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幼春吓得腿软，忽然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低头一看那是总会给幼春摘野果子吃的毛大叔啊。幼春眼睛不停地寻找着，就见邻居蔡婆婆搂着幼春娘跟一些村里的嫂嫂姐姐绑在了一起，她们脖子上的血似乎还在不停地渗出来似得，腥得作呕。幼春听见背后有脚步声靠近，打了个激灵，傻傻转头才发现是吴叔。吴兆是喜又悲，三两步上前就把幼春抱了起来，搂着怀里，捂着她的眼睛，不让看，边走边轻轻拍打着道“幼春乖，幼春乖，别怕，不要看，叔叔在，叔叔在。”

等幼春醒来，已是夜晚，只是看着吴兆，不说话。

吴兆悄悄地走近幼春，蹲着身子轻声地说着，生怕吓着幼春“幼春乖，先吃些粥。”

幼春仍是不说话，吴兆起身去拿粥，喂于幼春嘴边，幼春只是瞧着，双唇紧闭着，霎那，泪不断地流了出来，吴兆无法，只好把粥放在床边，轻轻拍打着幼春，哄着。

好久幼春才哑着声问道“我要爹爹。”

吴兆听了，低着头哽咽地说道“幼春乖，吴叔在，吴叔在。”

“我要自己的爹爹。”

“乖~”

“我要爹爹。”幼春不听，开始哭闹。

吴兆深深看了幼春一眼，无法，只好道“好。”沉默了很久才又道“明日我就带你去看爹爹，不过，你得吃下这药。”说着，吴兆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拿了一粒药给幼春。

幼春看了看药，乖乖地吃下，又喝了点粥，睡了。想着明天就能见着爹爹，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次日一早，幼春起来，便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委屈地看着吴兆，吴兆看了，只是低头也不作声，抱起幼春朝外走去。

集市人声鼎沸，但都自觉地在中间让出一条道，百姓们议论纷纷。

幼春听身旁有两个读书人讨论着

“你说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可能是个卖国贼呢？”

“嘘，小声点，我听说，这教书的是西宫娘娘那派的人，当初东宫王后娘娘要不是有太后娘娘撑腰，早就废了，如今东山起，西宫的那伙……”说着意味深长看了看身侧的那人。

那人点了点头，“怪不得了，唉……”说完，就听到远处敲了几个响锣，人头涌动，更是拥挤了。

幼春疑惑地看了看吴兆，想着吴兆抱着自己来这干嘛，人挤人的，可为什么幼春发现吴兆看起来怎么那么伤心呢。

忽然，人更拥挤了，官兵已经站立在两侧，拦着朝中间挤来的人群，远处的囚车缓缓驶来，车里的人，散乱着头发，随着囚车的临近，幼春这才看清了那囚车里的人，那，分明是自己的爹爹，幼春瞪大了双眼，想大声叫喊，可口中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幼春流着泪不停地拉扯着吴兆，希望他能救爹爹，可吴兆却一动不动地抱着幼春，看着囚车内的老友。

许是父女间的心灵感应，冯秀才忽然向幼春这头看来，神情定了定，看着吴兆抱着幼春，冯秀才欣喜的一笑，直起身子，唱了起来“没来由得犯王法，不提防造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夫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直直唱了这么一段。

唱得人群中一些妇人开始议论纷纷“这冤枉得真是…唉…”“嘘，别说了。”“哼~这都说不得了。”

幼春从来没听过爹爹唱戏，原来也这么好听，唱得那怨气破天，却也不见天神来相见。唱得那百姓纷纷替他叫冤，也不见天皇老儿来察看。幼春无声痛哭起来，吴兆看了好友最后一眼，对冯秀才点点头，直到囚车远去，才带着幼春离开，离开这白日修罗殿。

十年后

司天监

司天监乃是历朝历代推算节气颁布历法重要之所，内有监正一人，印历管勾八人（观天象，定节气，推历法，定吉凶），司晨一人（定时换时，警晨昏。大朝贺时，充报唱官。），司历十二人（掌管历法）。另，印历局为印造历书之所。幼春是这十二司历中的一位。

“幼春，周大人刚刚叫你过去，你怎么还在这啊……”

“嗯？好，我这就去。”正在桌案前埋头整理的幼春被同僚提醒。

幼春把自己桌案收拾了下，就向监正周明堂那去了。被小厮告知周大人在碧波亭处，幼春往碧波亭寻去。

不远处望见周明堂正与人喝着茶。周明堂见幼春过来，就示意幼春在一旁的假山处等。

幼春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行色匆匆的宫人，心思沉了沉，想来定是宫里出什么事了，不然那些个东西绝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是出了不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