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冲突
‘嘀－嘀－嘀－’很单调的声线，苍白的感觉。
偌大的病房外，是凌乱的脚步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医生的神情渐渐染上窘迫，原因是躺在病床上那瘦弱的女孩……
“情况怎么样？”问话的男人声音低沉。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看着紧张到手心冒汗却还要装沉稳的白笙，先试探着讲。
“情况目前是稳定住了，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先观察一段时间，看她会不会苏醒…”
“如果不会呢，会怎样，苏醒的概率有多大？”
“苏醒的概率就看这孩子的命了，我们尽力了。倘若长时间昏迷……就有可能为植物人。核磁扫描会出现严重的脑震荡、在大脑的皮质出现水肿带跟别会有出血，如果经过治疗后两周后生命体征稳定，而没有神经反射则定为脑死亡，即植物人，植物人的预后多不良大多数植物人在两年左右生命体征逐渐衰弱而死亡……”
见白笙一脸沉重，医生长叹一口气。
“她的父母还联系不上吗？”
“恩。”
“尽快吧，后期治疗很重要。若不是你父亲发话，这手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行，必须有亲属签字……”
韩笙伊的父母彻底失联，无论是电话还是家里地址，只要有一丝希望的线索，白笙都不会疏漏，统统打了一遍，去了一趟，可依然了无音讯……
“谢谢您。”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父亲常年投资，医院现在也不会建的这么好，我们才该感谢。”
“后期治疗，不管发生什么，后果都由我承担。”
白笙微微弯腰，轻鞠躬。
和医生的一番沉重谈话后，白笙回到了病房。看着韩笙伊苍白的脸，以及没有血色的唇，揪心的疼。
韩笙伊这么爱闹爱玩，怎么甘心躺在这空荡阴森病房内的单人床上呢……
一束皎洁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柔摄在她手上，虽然渺小的简直微不足道，但却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若有若无的月光，是那样渺茫，就像那一丝希望，明明知道这只是黑暗中比一颗星辰还渺小的光亮，却依旧要拼尽全力去够到……
白笙轻坐在病床边上的靠椅上，双手紧握着韩笙伊冰冷的手，他想用他的温度去温暖她，去唤醒她，去告诉她别害怕有他在。
“一切都会好起来，别怕……”
“你平时不好好学习，刚给你补几天英语，你就躺在这儿给我偷懒……也罢，我陪你一起偷懒。”
“韩笙伊，你素颜也很美……以后就不要化妆了。”
白笙看着韩笙伊，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甚至源源不断语无伦次……
“笙笙！ 哥……笙笙怎么样了？”
白轻翎浑身带着酒气推门而进，呼哧呼哧的喘着，红血丝几乎布满了白眼球，神情发直，他万万没想到病房中只有白笙陪伴着韩笙伊……
“你怎么来了？”白笙抿了下嘴，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我刚得知笙笙出事的消息……”
白轻翎看着心电图的线上下上下，他的心仿佛也跟着节奏跳动着。他用颤抖的手轻抚着韩笙伊头上的绷带，多希望现在躺在那里的是他，而不是她……
“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喝酒了？”白笙皱眉询问着。
“……笙笙怎么样？”
白轻翎并不想回答，继续追问着韩笙伊的病情。白笙看出了白轻翎在想些什么，既然他不想说，也无需多问些什么。
“性命暂时保住了，在重病房先观察一段时间才出结论。”
白笙边说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想给白轻翎倒杯水解酒，才发现水壶内没水了，仅有几滴水滴到了杯中。
“我去弄水。”
“哥，我去吧。”
白轻翎拿过白笙手中水壶，深看了眼韩笙伊，离开了病房……
白轻翎靠在病房门口的拐角处，无限的自责涌上心头，倘若他不赌气不一直在酒吧，规规矩矩去上学守在韩笙伊身边，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在她放生意外和突发情况时，他又一次不在她的身边，在她身边守护的依然是白笙……
他点开手机，看着锁屏上韩笙伊和他的搞怪自拍，他的心爱的女孩正在病床上昏睡，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泪水不自觉的的打湿了屏幕。他胡乱的将眼泪擦干，太懦弱了，笙笙会没事的。
“笙笙，我希望我买的零食是你喜欢吃的。我希望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刚好正在想我。我希望我对你说早安时你刚好睁开睡眼。我希望我对你说晚安时你刚好关灯入睡。我希望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也爱着我。我希望在你遇到危险时我能第一个在你身边，而不是白笙或其他人……但……是不是……只是希望。笙笙不管怎样，求你，请你快点醒来好吗……”
白轻翎收起手机，深呼吸，调整好了心态。不管韩笙伊的病情怎样，到底爱不爱他，这些都不重要。他爱着她就好，那是他自己的感情，他要做他该做的，想他该想的，和别人无关，谁都阻挡不了。
文文弱弱的苏沐这两天总是很容易爆发。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白轻翎倒是一如既往的牵引着她的思绪。
“你这样都低到尘埃里去了！”
苏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横在他面前，情绪很是激动。
“让开！”
笙笙还等着他……心爱的女孩还需要他照顾……若是她醒来没见到他也一定会很伤心……
白轻翎坚信着，只要他陪伴在韩笙伊身边，一切都不会变。笙笙还是他的笙笙。甚至多年以后，他也是这样做的……
而苏沐就他而言，是阻碍，通往幸福之路的阻碍。
“你让开！”
白轻翎紧皱着眉头，苏沐将他眼中的厌恶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即刻泣不成声，但苏沐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沐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她哭了。
她只是恨……
“白轻翎！”苏沐蜕变的很好，她很帅气的勾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就像白轻翎曾经对她做的那样，“你自己又高大的多少呢？”
“白笙在照顾韩笙伊，你知道他多么柔情多么亲昵吗？而你呢！躲在角落里……接水？任由别的男人接近自己的女人？”苏沐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白轻翎手中握着的水杯，让人很是恼火。
苏沐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你觉得你陪在她身边她就会喜欢上你？‘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呵……”
女孩轻轻的笑了一声，音量很小却字字砸在他心上，“白轻翎啊，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个了。”
白轻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很沉重，“笙笙是喜欢……”
“她不喜欢你。”苏沐不给他留有一点余地，“白轻翎你应该很清楚，韩笙伊所需要的，是白笙的照顾！而不是你！就算她醒来了，她第一眼想看到的也只是白笙！”
“你放屁！”
白轻翎感觉自己的理智要被苏沐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控诉燃烧殆尽了。他攥紧了拳头，抿着嘴转身绕过苏沐，想尽快远离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女人。
“白轻翎！”
苏沐死死的从后拽住了他，白轻翎已经很不耐烦了，纵使被他带动滑行了一段距离，苏沐也不曾松过手。
“你看看我！白轻翎你转身看看我！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韩笙伊才和你认识多久？两年？”
苏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不要看起来那么……难堪。
“我从高一就认识你了，我喜欢你喜欢了整整三年。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白轻翎！我就在你身后！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呢？”
“白轻翎，”苏沐强制他与她对视，双手纠缠的牵过他的手，气息因紧张而有些不稳，“你还有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她微微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我不够好……但我会很爱你。”
苏沐去拿白轻翎手中的水壶，“放下韩笙伊吧……我们……会很幸福……”
白轻翎狠狠的将苏沐即将碰到水壶的手甩了开去，他的眼睛里笼罩起浓浓的怒火。“苏沐！你可是韩笙伊的朋友！”
“朋友？”苏沐无声的笑，冷意蔓延了她全身。下一刻，她已经吻上了白轻翎的薄唇。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被浇了下来，全身湿漉漉的。
白轻翎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现在，清醒了吗？”
胸口被强硬的推过来一个水壶，将她推的后退了几步。
但，这还不够……
紧接而来的，是宋乃那一记苏沐早已领教过的火辣辣的耳光。
左脸高高的肿了起来，并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跟在宋乃身后出来的易研很快压制住了宋乃。尽管她努力的将宋乃向后拉扯，但也只能让她和苏沐的距离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谁也不知道，盛怒下的宋乃会对苏沐做什么。
看着张牙舞爪的宋乃，此时狼狈不堪的苏沐倒是异常的镇定。
“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被她打了！易研！你放开她！我倒要看看她要把我怎么地？”
“苏沐！”易研感觉已经快拦不住宋乃了，“你他妈还算个人吗！你有没有心！”
“这是医院！要闹出去闹！韩笙伊还需要静养！”
白笙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换取了暂时的安静。
宋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出去说。”
楼下的一片空地上，苏沐狠狠的甩掉了宋乃拉着她的那只手。“我他妈就不想当人！是人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吗？”
“你痛苦？现在躺在病房里的是笙笙！要面临死亡的是她！沉睡着还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的也是她！”
白轻翎压抑许久的情绪也终于爆发。他恨恨的指着韩笙伊病房的方向，眼中射出足以将苏沐杀死的光线。
“笙笙笙笙笙笙！你心里就只有笙笙！”苏沐感觉自己都要控住不住自己了，心跳的很快，她只能凭本能撕扯着，“我恨死她了！”
“苏沐！我们是朋友啊！”
本来稍稍平静下来的宋乃闻言又有些激动，但已经不需要易妍拦着。
苏沐心下无尽的冷笑，还未开口，却听见一直沉默着的易妍略带哭腔的声音。
这时，大家才知道，那个一向没心没肺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濒临崩溃了。
她强忍着泪水，语言说不上条理清楚。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别吵了……”用手无力的推了推宋乃，“苏沐都被浇了热水……伊伊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没有醒来……你们为什么要吵啊……为什么要现在吵啊……”
“苏沐你就不能不喜欢白轻翎吗？你不要喜欢他了……”
“易研！”苏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笼罩着巨大的悲伤，“连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
现在的苏沐，无比的陌生。易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苏沐已经没有心思给她解释的机会了。
“好好好！非常好！”苏沐的声音突然大的可怕，“我是错了！我不是人！那宋乃你呢？！”她话锋一转，“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喜欢他！”
“对吗？”苏沐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令人无由的心悸，“宋乃，你也喜欢白轻翎不是吗？”
“相比我的光明正大，你这一边和韩笙伊做着朋友，一边喜欢他，不是更显龌龊吗？”
易研的泪水终归掉了下来，她慌乱的一遍一遍的道着抱歉，脸颊很快被泪水浸湿……
苏沐已经看不清易研泪水背后的表情了，只是她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深刻的刺激着苏沐的神经。
苏沐就这样呆呆的望着易研，陷入久久的沉默。
沉默中，有人推了她一把。
苏沐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阵眩晕。
回过神来，她惊愕的看着宋乃推她的手，宋乃也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
一切似乎都是本能反应，苏沐受不了宋乃这样推她；宋乃也同样受不了苏沐那样说她。
“我虽然喜欢白轻翎……”宋乃不自然的去扶苏沐，却被她躲了开去。
她心里不是滋味，声音中掺杂着浓浓的愧疚，“可我就算多喜欢他，我也知道有一步是不能跨过去的……苏沐……你的底线在哪里呢……”
宋乃说这话本是为了她好，想让苏沐不要再沉迷在那所谓的爱情里而迷失了自己了，但一番话听在苏沐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我的底线？”她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嘴边扯开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其中却弥漫着莫大的悲凉，“我的底线早就没了……”
“苏沐！”
“你们不要一副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没有资格说我！”
她将头扭了回去，看着这一行三人。抬起手指着她们，眼中充斥着大家当时都未察觉的……绝望。
大概是太伤心了，心脏的位置逐渐生出些痛意。“你们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吗？在发生那种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几人间气氛沉重的很，蓝天下阳光却很充足。阳光有些刺眼，照得苏沐睁不开眼睛，脸色也渐渐发黄。
“只是指责我！”苏沐用手指用力的戳着自己，落到自己身上却不怎么疼，“我不够朋友？我也是你们的朋友啊！”
苏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无力的很。
“我被……被一群混蛋强奸的时候，你们知道吗？”
心口越来越痛了，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白轻翎，你知道吗？”
“你又怎么会知道……你丢给我的，只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
讲话突然变得好费劲，苏沐感觉再次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苏沐！”
“叫医生啊！”
有人将她温柔的抱在了怀里，有人急切的呼唤她……
苏沐却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