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愿意做你的伯乐
“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本应是悠闲的午后时光，白笙的办公室里却笼罩着一股莫名的紧迫感。随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屋内两人对峙着，一份个人档案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白笙敲了敲桌面，重复道，“你不适合。”
他这话极轻，却令人无法反驳。
毕竟，个人档案中的成绩摆在了那里，刚刚做的英语卷子也摆在了那里……
“是你这卷子出的太偏了……”
韩笙伊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气势，只是强撑道。
“这是高一的卷子。”
对于递过来的卷子，白笙连看都没看。对错且先不论，光算韩笙伊答上来的也不过十道。
“我偏科……”韩笙伊瞄了眼他手边那满是英文的卷子，“英语从小就不好。”
白笙揉了揉鼻梁，“那你什么好？”
“数学！我数学好！”
“那好。”他翻手打开下方的柜子，随手从中抽出来一张卷子。“写写试试。”
韩笙伊微微愣了一下，想到白笙作为一个英语老师竟然连数学卷子都有！？
不过虽然是被惊到了，她仍很快换上了一副‘这难不倒我’的表情。毕竟对于数学来说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望着那卷面一片又一片的空白，她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明明都会写的，只不过……公式碰巧都忘了。
白笙托着下巴意犹未尽的望着她。
“公式都忘了～”韩笙伊摆了摆手，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不难猜。”
白笙架起了他那只修长的腿，周身气势骤增，冷冽的很。“因为你只记得宋乃她们在这所学校。”
“你为了她们来到这所学校，但，这所学校并不适合你。”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
韩笙伊觉得胸口闷闷的，被什么压的竟喘不过气来。一时哑言。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算了……我也不想找借口了……”
宋乃那几个的笑脸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其实也不是再也不见了，没必要那么悲伤，可她还是好想和她们在一起。
还有……白笙……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色合身长裤的男人，白色的衬衫衬的他身材越发挺拔。
她突然很想天天都能看到他。
“请相信我！”
韩笙伊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眼中闪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的光芒。而那片光芒清楚的印在白笙的眼中。
“我知道我的成绩差的很……我的水平离明德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请相信我！”
话毕，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其实……”韩笙伊直起了身子，脸上有笑容，“我其他科还是很好的！”
白笙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她。平静的眸子里却早已暗涌波涛了。
韩笙伊其实心里是很紧张的，她是真的担心白笙不将她留下。而白笙此刻的静默无疑更加剧了她的担心。
说起来白笙也是有私心的。
白笙不想让她留在这里。
是的，他想赶她离开。
白笙不会忘记那一晚他有多么的失态。在他心底，总有一种不安感。
“是吗？”但韩笙伊眼中的坚定，那耀眼的光芒，白笙又有多久没见到了。
对于一个老师来讲，学生眼中的坚定是每位老师都期盼见到的，而这足以让老师为此付出全部辛劳。
韩笙伊不懂白笙这句‘是吗’所代表的意思，但白笙下面的举动已足以让她明白。
白笙拿出了一摞卷子，那一摞里有各种学科……
白笙这是想逼退她吗！？
不！她是绝不会放弃的！
白笙见她眼中凝聚的那过分的坚持，就连那握笔的手也暗自使着力……不由无奈的笑了。
白笙好心提醒她，“既然你想在这里上学，身为你的班主任，我就要先知道你各科的水平。”
“伊伊！？”
“你回来了！”
韩笙伊看着面前这围过来的小伙伴们，才刚刚有了从白笙那噩梦中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你怎么每次从白老师那回来都这幅模样。”
宋乃在一旁飘来了这么一句话。
那个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韩笙伊暗暗菲薄道。
“笙笙出什么事了！？我家笙笙……”
“你别叫的那么亲昵好吗！”不等白轻翎说完，韩笙伊便忍不住打断他“而且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韩笙伊与白轻翎认识了也不过几天，但韩笙伊已经充分领略到了他的……嗯……‘与众不同’
就像现在，白轻翎已经不仅仅只是用‘笙笙’来称呼她了。
“什么出事不出事的！呸呸呸！”
易研怒视他。
“伊伊，”苏沐不由拉起了她的手“是白老师说什么了吗？”
“哇！”苏沐不提还好，这一提，韩笙伊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便开始涛涛不绝了，话中将白笙有多么的变态描述的淋漓尽致。
“他让你写了那么多卷子！？”
教室了爆发出了好几声感叹。
“你看我这手～我这芊芊玉手……”
韩笙伊装似抽了抽鼻子，摆弄起了她的手。
“那他现在算是让你留下啦？”
宋乃依旧第一时间道出了大家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是的！我辣么聪慧、美貌……不过我要是成绩上不去他一定还是会让我退学的！哇！”
“笙笙！”白轻翎又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我帮你补习功课吧！”
“你！？”
韩笙伊明显的不相信，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小瞧’的表情。
“你竟然小瞧我！”
韩笙伊并没有把白轻翎的暴走放在眼里，拉着易妍她们后退了一步，以避免被波及。“我有宋乃，不需要你……”
“嗷！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就是不相信你……天天吊儿郎当的，学习还能好……
韩笙伊这么想着，正找着如何拒绝他的借口，宋乃说了话。“班长学习还是很好的。”
“啥！？”
韩笙伊彻底蒙圈。
“作为迄今为止年级第一的保持者，提升你的成绩应该是很容易的！”
就这样，本着提升韩笙伊成绩的想法，宋乃成功的把她给卖了。
也就有了现在面对一个妖孽和一架钢琴发呆的韩笙伊。
“你会弹钢琴！？”
韩笙伊回头，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哥以前在家的时候，他有事没事的会弹两句。”白轻翎往她这边又凑了凑，嘴边勾起痞痞的笑“你要是喜欢弹钢琴的男生的话我会为你了去学的！”
韩笙伊自动忽略了他那后一句话，“你还有哥哥！？”
“是呢～～”
韩笙伊从小就喜欢听钢琴曲，但她太懒了，自己并不想去学。但从小，在那些会弹钢琴的男生身上，总有那么一种气质无形中吸引着她。
白轻翎的哥哥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更甚者……如果坐在这架钢琴前的是白老师……
韩笙伊正沉浸在她那自我的幻想中，完全没有听出白轻翎那意味深长的尾音。
门突然响了，韩笙伊的心跳不由得漏掉了一拍。
一位看着很年轻的女人从门后走了进来，两只手各提着一个袋子。
“你就是笙笙吧！”女人很是热情的迎了过来，“好可爱啊！”
“妈……”
“阿姨好！”
“你好！好有礼貌啊！”
“阿姨好年轻啊！”
“你也好可爱啊！”
“妈！你有没有看见我啊！”
白轻翎对这两个女人完全当他不存在般的交流感到深深的不满。
“轻翎你也在啊！”
韩笙伊这才了解到白轻翎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力还不算什么。
“笙笙晚上就从这吃吧！阿姨买了好多菜！轻翎他爸也在国外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阿姨在家都快闷死了……”
韩笙伊看着白母那脸上合不拢嘴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了笑，算是答应了下来。
菜香味飘散进来的时候，韩笙伊感觉自己是将要品尝大师级的菜品了。
这话说的毫不夸张，当菜送进嘴里的那一刹那，可真的应了‘色、香、味俱全’那句老话了。
纵使吃了那么多年‘老妈菜’的白轻翎，此时也是一脸的幸福。但幸福之余不免又开始头疼了。
这两人咋就那么能聊呢！
“笙笙多吃点鱼～你们现在正是要补脑子的时候……”
就在白母又要开始唠叨的时候，白轻翎毫不犹豫的扔出了一句话。
“老妈，你是不是把厨房里炖的汤忘了……”
“我忘了！”
果然，效果达到了。但是……
“白轻翎！给我过来盛汤！”
“……我是男孩诶！哪有让男孩做这些事的！”
所谓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韩笙伊笑着看着白轻翎离开的背影，朝他做了个鬼脸。
门外响起来一阵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妈！我要去开门……”
“先把这个端出去再说！”
白轻翎的逃脱计划再次宣告失败。
韩笙伊心底生出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心中顿时格外开明。
她拿起了桌边的果汁，脚上迈着轻快的步伐。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白母端着碗汤走了出来。
韩笙伊此时已经一只手握在了门把上，喉咙有些干，大概是刚才吃的太咸的缘故。
她往嘴里送了口果汁，刚想转动门把，便听见一连串很是清脆的声音——是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
门被人大力的打开，韩笙伊勉强稳住身形与手中的那杯果汁，惊慌中竟是忘记了吞咽。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有质感的皮鞋，其次是一条……黑色合身长裤？然后是莫名熟悉的白、衬、衫 还真是Smart Casual风格。
韩笙伊猛的抬起头，看到他的前一刻她还在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不是他不是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当她真正见到他，便是瞬间溃不成军。
所谓溃不成军表现在……白笙那满是果汁的脸上。
白笙闭着眼睛，不去想他此时是多么的狼狈。
好像每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女孩都会给他制造很大的‘灾难’；每一次，白笙最后都会狼狈不已。
不得不说，白笙有时确实淡定到了一定程度。不管面临怎样的囧境，他都能处变不惊。
就像现在，白笙也只是微抿着嘴而已。
不过，在这里看见女孩，他还是很震惊的。
“哥？你咋回来了？”白轻翎闻声从厨房赶了出来“你脸咋了？”
“哥？他是你哥哥！？”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明明‘白’这个姓并不常见！
韩笙伊捂着嘴，不知是太过惊讶了还是因为还没有从刚才喷了白笙一脸的果汁的囧境中走出来。
白母这时已经拿了一条毛巾出来，也连安慰道，“白笙肯定也是把笙笙吓了一跳！”
他们的名字中都有‘笙’，白母这话说得连自己都感觉有些别扭……
这一顿晚饭虽说出了不少小插曲，但也算愉快的吃完了。
按照白笙的话说，他是回来拿英语文献的，明早要用。
白笙几年前就从家里搬出去了，现在在外面住，也很久才回一次家。只是很不碰巧，韩笙伊第一次来白轻翎家就赶上了。
白轻翎卧室里，他很耐心的开启了对这道题第三遍一的讲解。
但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那个人的心思早已飘散到客厅去了。
“我想喝水～”
“笙笙想喝水！我去取……”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果然……韩笙伊成功找到了个借口……
走出卧室的时候，韩笙伊听见客厅有水声……然后便是白笙那挺拔的背影。
白笙站在浣洗池旁，水顺着他修长的指间滑下。
男人洗碗的动作很是娴熟……
贤夫良父……
韩笙伊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只能用奇葩来形容的词语。
“啪！”
正是愣神的空，韩笙伊一不注意，竟是把准备盛水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白笙微微侧头，依旧没有说些什么。
韩笙伊连忙抓起了杯子，接满水便消失在了客厅中间。
但是……韩笙伊没过多久就又坐不住了……
这是她第几次找借口出来了呢～
白笙正在抚摸他那架从小弹到大的心爱钢琴。他当初没有办法把这架钢琴也跟着一起搬走，算算时间，他也是有两三年没有摸这架钢琴了。
在身后那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又窜出来了一束掩盖的一点都不好的目光。
白笙背对着她，韩笙伊没有看见男人嘴边那无限宠溺的笑。
是啊！连白笙自己都没有发现。
钢琴声响起，先是很柔和的旋律，继而又很活跃，最终归为平静。
就像人的一生。
“偷听也该听够了吧。”
白笙没有回头，道。
韩笙伊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四下没人，这才确定他是早就发现了她。
韩笙伊不禁有些紧张，他向前走了几步，离白笙近了点。
“你听这首曲子，有什么感悟吗？”
见她没有答话，还保持在微愣的状态下，白笙便又开了口，“你应该懂钢琴曲吧。”
白笙在识人方面，总是出奇的准。
“……”韩笙伊小声喘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浮生如寄，人生就像海水，会潮起潮落，会起波澜，会起大浪，但最终终会归为平静……”
白笙眼中闪过错愕，但很快被一种强烈的赞许所代替。
“这首曲子好棒啊！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韩笙伊还沉浸在刚刚的曲子中，甚至没有注意到白笙眼中的光芒。
“只要够优秀，即使被埋藏了起来，也终会被人发现。”白笙意味深长望着她，眸子中弥漫着很是复杂的情绪，“也许她现在并不出彩，但也只是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伯乐来打磨她。”
而他愿意做这样的一个伯乐。
白笙不知道擦了多久的琴，他虽爱琴，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擦了也快一个钟头了……
无法否定的是，在他所擦的这一个钟头里。光走神，他也浪费了好长时间了。
天渐渐黑了，韩笙伊也该回家了，但白轻翎那扇门却迟迟没有动静。
白轻翎看着眼前这已经累的睡着了的女孩，看着她的面容，突然间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晚上，那个时候，韩笙伊并没有看见他。
他想起了韩笙伊喷白笙一脸果汁的样子，谁也能看出在他们之间存在的那股微妙的气场。
还有韩笙伊不断找的去客厅的借口，那响亮的钢琴声……
白轻翎突然情绪翻滚的厉害，看着眼前女孩放大的脸，他突然升起一股冲动……
白笙好似很平常的打开了门，本想着催韩笙伊回家……
“白轻翎！”
白笙制止了他的举动。白轻翎的唇离韩笙伊也不过几厘米了。
“哥～”
白轻翎又回归了他那副痞痞的模样。
白笙看着他这个被他宠的无法无天的弟弟，不禁有些无奈，“在家里，你至少应该收敛收敛你在外面的那副痞样吧。”
他看了眼还陷在熟睡里的韩笙伊，“……她是个好女孩，别伤害她。”
“咳咳咳……”白笙说完这话也感觉这话有些不符合他的性子，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带了过去，接着便唤醒了韩笙伊。“我送你回家。”
“其实不用了。”出了楼，韩笙伊就想着自己打车走了。说是不想麻烦他，其实不过是……害羞。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白笙伸手打开了车门，“女孩子夜不归宿不矜持。”
韩笙伊二话没说，直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