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账房
傍晚的时候，杨管事和乳娘焦氏带着二十来个丫鬟婆子以及外院的几个小厮进了沉香阁。
菊青将他们安排在一进的大厅，众人齐齐跪下，口中说着吉祥话：“奴婢/奴才参见福晋，福晋吉祥。”
锦绣浅浅应了声，汤嬷嬷这才让人起来。
众人都有些紧张，以前王府没有管事主母，两个姨娘忙着争风吃醋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管他们这些下人。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宫里对锦绣的态度十分亲昵，大家不免有几分惴惴不安，也不知晓这新福晋是不是好相与的。
锦绣当然知道在场众人的心思，她当初也不过是国公府的小小丫鬟，很能明白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情。
当下脸上的神色柔软了几分。
汤嬷嬷站在锦绣的左边，脸上也是一派慈和，菊青站在右边，面上冷冷的却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乳娘是见过的，倒是管事第一次见。
锦绣目光落在杨管事身上，轻声问道：“你可是杨管事？”
杨管事便战战兢兢地上前回话：“奴才正是外院的管事，今日带外院的几个门房小厮来与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锦绣点头，让菊青给了杨管事一包银裸子，管事犹豫了半天才小心地收下。谢了恩，东西还未放到口袋里便听见锦绣清朗的声音乍然响起。
“听说自落府起杨管事就主持外院，这些年跟着王爷鞍前马后，尽心尽责，功不可没啊。”
杨管事拿银子的手忽然抖了抖，努力扯出一张笑脸来，有几分滑稽地说道：“不敢，奴才不敢居功，夫人折煞奴才了，替王爷效忠，替王府奔波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锦绣“嗯”了一声，看不出是喜是怒，只闲闲打量管事几眼。
管事顿时觉得后背都湿了，这福晋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啊！
见锦绣不说话，既不让他退下也没有要召见其他人的意思，总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干站着。管事思索了好半天，最终硬着头皮向锦绣介绍：“外院一共有一百零八名小厮杂役，其中有八人一直服侍王爷左右，平日里不在王府当值。”
锦绣仍是只“嗯”一声，端起茶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管事只觉得腮帮子都疼了起来，这新福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汤嬷嬷侧目看了锦绣一眼，见锦绣不慌不忙的样子，顿时心中了然几分。
菊青亦是微微皱眉，跟在方氏跟前那么久，她当然很是懂得内院这些个规矩。只是……夫人不是没有教过锦绣管家之事吗？她又是如何知晓的？而且瞧这架势，唬得底下一众人诺诺不敢言，那管事更是虚汗连连，这样的气度和本事决然不可能是三两天能炼成的。
这一刻，不知为何，菊青总觉得面前的锦绣不似平日里看到的那样子。这种变化，似乎从到帝京起就有了。以前的锦绣在国公府低眉顺眼十分低调，几乎是悲哀到尘里的人，可是一来到帝京，锦绣整个都脱胎换骨般，行为举止皆是雍容有气质，考虑事情更是面面俱到滴水不露。
她甚至怀疑，这个人还是不是锦绣，就算是真正的王莞宁在此，恐怕也不可能做到这般好吧。
思绪划过，那管事有些站不住了，虚心地觑了锦绣几眼，低头悄悄朝底下站着的一个青衣老者递眼神。
那老者想了想，阔步走上前，行了一礼，谦卑道：“奴才外院管事茅江财，参见福晋，福晋金安。”
锦绣放下手中微凉的茶盅，似笑非笑看了茅江财一眼，又转而看了看杨管事，见杨管事正不断用袖口拭额头的冷汗，方才缓缓开口：“我还以为王府没有账房管事的，都是杨管事管着呢。”
杨管事吓得脸都白了，那茅江财亦是脸一阵红一阵紫的，不知是尴尬着还是吓着了，好半天才喏喏道：“福晋真是会开玩笑，偌大的王府岂会没有账房管事呢。奴才也是从建府起就在府里服侍了，也算府里的老人了。”
锦绣在心里冷笑，老人？这是想仗着资历压她？
念头转过，便斜睨了杨管事一眼，杨管事那个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都快溢出腔子了。
不是说这位嫡福晋才堪堪及笄吗？瞧这举手投足，说话处事，哪里像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就是比那些意淫内院的当家主母也不逞多让！
这样的人，岂是能随意糊弄的！
杨管事忽然就慌了，先前来请安的时候，他本是和账房管事商量好的，只要福晋不过问就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哪知道……
见账房管事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锦绣原本和气的脸瞬间布上一层寒霜，接着语气冰凉地道：“我只知乳娘是打小服侍王爷跟前的，却不知账房管事也是府里的老人，倒是本福晋怠慢了您。”
账房管事先前还不当一回事，等听锦绣这么冷冰冰地说完，再对上那双冷若寒霜的眸子，腿肚子不由得软了起来，先前的硬气和得意全然消失大半，口气跟着慢下来，支支吾吾道：“乳娘……乳娘自然是王……王爷身边的老人，奴才……奴才……”
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锦绣便冷笑道：“本福晋可没时间听你们瞎扯！管事若是还没想明白该如何回话不如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回王府答话。”
账房管事注意到，锦绣口中说的是“想明白了再回王府答话，”那意思是说，如果想不明白岂不是……
整个人都战栗地抖了一下，看锦绣的眼神再不敢像之前的敷衍，样子益发恭顺起来。
锦绣见账房管事像是想明白了的样子，于是淡淡道：“本福晋第一次管家，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只是这账自然是要第一个弄明白的，管事觉得呢？”
管事吓得都要跪下去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不住地赔笑：“那是，那是，福晋睿智。账务乃是管家核心，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