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诸雄必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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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古法、推新政,历朝历代和各国阻碍推行变法的“反派角色”都是同一个群体——老世族、旧权贵。
任何一国的新政新法永远都是“革新派”与“守旧派”的恩怨斗争。卫国也不例外,只不过变法毫不动摇的卫峥早就知道阻碍着是谁,更知道变法革新的难处所在,要在卫国力主推行变法,需要的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声音在背后支撑,以及一个坚定不移的执行者。
卫国的老世族对于卫峥要变法,心中必然是竭力反对,然而也只能是心里反抗,去年的整肃行动历历在目,国君滔天威仪不容忤逆,而今携以余威变法卫国。
要不要变,不过是国君的一句话而已。
卫国变法,于朝堂之上昭告国野上下,国君离开庙堂大殿,群臣顿时议论不断,尤其是一群老世族,一个个或面色愁容,或摇头叹息。
面对变法推行者的右丞相剧辛,一个个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则变法诏令对于老世族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一样,变法推行的那一天开始,卫国的卿大夫家族们再也不能坐享其成。推行郡县制,由国君亲派吏员去地方治理,土地世袭制度从此一去不返,想要荣华富贵再也不能靠吃老本,唯有建功立业这一条途径。
“右丞相留步——!”
朝会宣布解散之后,满朝官员陆陆续续离去,掌管卫国力主推行变法的右丞相剧辛也没有过多逗留,一大堆政务还等着他处理呢。
听见有人使唤,剧辛闻声停止步伐而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宫侍宦官朝着他小步快走而来,一个面挂笑容,另一个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左宫监有何事?”剧辛认得此人,乃是侍奉君侯左右的一个宫侍。只见他回头看向跟来的随从仆役,后者双手奉上一精致的方盒,剧辛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左宫监一脸艳羡的说道:“回右丞相的话,此乃小人奉君侯之命,特意奉送至右丞相手中,君侯嘱咐务必要右丞相收下。”
“哦?”剧辛略感惊讶,旋即看向那方盒,遥指道:“此盒内所置何物?”
“盒内之物乃千年野山参一株,乃君侯赐与右丞相的。”左宫监一脸羡慕又感慨的说道:“右丞相或许有所不知,山参常有但千年山参不常有啊,这野山参历经千年奇珍无比,整个卫国只此一株,即便放眼天下也难以寻得!”
“左宫监请收好奉于君侯,世间如此宝物,剧辛岂敢受之?”剧辛一听惊诧,连忙说道。
“实不相瞒右丞相,小人之言还请丞相莫要介怀。大朝会之际君侯言其此宝物要送与右丞相时,小人曾经建言君侯换一物送与丞相。可君侯慨言叹道:右丞相为国殚精竭虑,为国变法而跋山涉水苦访各地,一来一回竟是如同变了一番模样,当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故,命小人将此奇珍送与丞相补补身子。君侯听小人建言之际还呵斥道:区区一株人参,怎能与吾之丞相比拟?即便是一万株也比不上一个剧辛!”
闻此言,剧辛目光微停滞,眼眶顿感湿润,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间苦访卫国各地的经历,此时此刻觉得一切都值得,一切苦楚何足道哉!
左宫监看到剧辛此番失神的模样,顿时笑道:“右丞相不必推辞了,君无戏言。丞相若不收小人亦无从与君侯交代啊!”
剧辛闻声回神,侧目望向那精致方盒,顿时双手郑重的接过,面朝宫廷府院的方向长身一躬,感激涕零的说道:“臣叩谢君侯隆恩,终我一生,唯侍我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一株小小的人参便能让一治世能臣彻底归心,卫峥若是得知估计要乐开花了。
……
翌日,宫廷之内。
此刻,卫峥苏秦这君臣二人对望而坐,坐而对弈,苏秦落下一子,而后说道:“君侯,此番推行变法,臣心中亦有所忧虑。”
“季子对变法有何忧虑?”卫峥回道,同时也落下手中的黑子。注视棋盘的苏秦想了片刻,落下白子的同时说道:“外患——!”
“外患——?”右手刚刚拿出一黑子的右手忽然顿了顿,盯着棋局的视线也转移到了苏秦身上,卫峥问道:“季子何出此言?”
苏秦微微叹息道:“虽说六国相王不足挂齿,如今我之大敌魏梁更是被强秦、强楚共伐之。然方今天下七雄格局大定,天下列国又岂能容许第八雄而立中原?卫国欲图强而变法,我之大敌魏国或可不足为虑,但与我边境接壤的齐国怕是第一个不容许家门口出现一个新的强国。”
卫峥一听,看向苏秦轻轻一笑道:“季子所忧可是担心卫国一行变法之事,齐忧而阻之,恐我强国大策于中道夭折?”
“诸雄岂能坐视我卫国崛起呼?”苏秦叹息道。
“季子所言不无道理!”卫峥放下了手中的黑棋而陷入了深思,不禁自言自语道:“列国变法莫不由弱至强,卫国变法必然会引起诸雄侧目,乃至对我警惕,尤其是与我接壤之魏、齐两国,诸国变法,申不害变法于韩国失败是一个教训。”
参考他国变法的失败是最好的镜子,以便自己变法不会犯别人已经犯过的错误,卫峥慨然叹息的说道:“韩国十五年变法强国以失败而告终,依我看来究其原因不外乎内外两点。其内乃法之根本,申不害侧重术治,这样的法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术治过于寄托一国君主,在位国君若是有为的君主,国便能大治;国君若是无能,则国家便会止步不前,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韩国变法十五年综合国力即便远超于变法之前,乃至一举成为七雄之一,却仍在七雄之中沦为弱国。”
“君侯所言,深切要害啊。”苏秦一听卫峥的分析,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而卫峥继续说道:“至于外部原因倒也不难理解,正是季子担忧的。韩国变法过于招摇,申不害强国心切,大肆强军浩浩荡荡,毫不避讳。魏国岂能容忍韩国做大?故,魏王命庞涓率大军伐韩,若不是齐国驰援围魏救韩,韩国怕是早已不存!”
卫峥旋即一笑,看向苏秦,道:“韩国教训告诉我。一、术治派不行,我卫国的法乃集法家大成之法、术、势齐头并进。国法固而一,哪怕是后世我卫国出了无能之主,只要有国法在,即便当朝国势颓靡却可保国家安稳,等下一代、下下一代出有为之君,国便能再度中兴,甚至大治天下。”
“除非昏主奸臣同朝当道,否则国虽危却也不亡,且若真有那一日,也只能说气数已尽,改朝换代也怨不得人。后辈之事,三分靠祖上蒙恩庇佑,剩下的全凭自身造化,忧亦无用而!”
苏秦闻此言,愣神许久,失神而道:“君侯竟有如此胸怀,苏秦纵观历史历朝历代之国主,即便尧舜汤武亦不及我主而——!”
“哈哈,什么时候季子也学会奉承了?”卫峥哭笑不得的说道。却见苏秦缓缓摇头,道:“苏秦并无奉承之意,实乃肺腑之言。”
“身后之事,于此多说无益,不说也罢。”卫峥重回之前的话题,道:“季子所虑不无道理,我若变法而遭诸雄忌惮,犹如韩国变法而魏忌惮,故派兵伐韩致使申不害变法付诸东流,而今我卫国变法若齐、魏忌惮,魏国自顾不暇所以不足为虑,但齐国不但是强国更无魏国之忧患,此事若遭齐国忌惮当年魏伐韩国的事情有可能会故伎重演于我卫国。不过话又说回来,究其源头不外乎内外两点,其内要取决于变法是成还是败,那就好办了,既然诸雄希望我卫国变法失败、强国不成,那我就败给他们看便是了,如此便不会忌惮我了,呵呵呵——!”
“哦?君侯此言,颇有深意啊!”苏秦一听好奇的看向微笑的卫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