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姓（1）

大雨倾泻而下。

雨，自破旧的瓦缝滴落。

屋内雨滴不断。

阴冷潮湿的恶劣天气里，舅舅一改往日的嫌恶态度，亲自领着张媒婆前来说亲，显然急着将她嫁出去，更为正确的说法是将她卖出去。

心羽凝视眼前口沫悬河的张媒婆。

“何老爷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有钱又疼太太，一说要娶秦家大姑娘，连夜派人收拾清荷苑当新房。”张媒婆解说道：“清荷苑是何老爷当年娶正房用的，正房过世后一直空着，何老爷家中那十几位姨太太都争着抢着要住进去。姑娘还没嫁进何府就已是清荷苑的主人，可见何老爷对姑娘是放在了心尖儿上，姑娘若能为何家添个男丁，日后极有可能扶正。”

听完最后一句话，秦安露出满意的笑容。

何老爷一把年纪纵情声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眼看快入土为安了。心羽若能扶正，何家的财产自然由她继承，有了钱当然要补贴娘家，也就是他秦家。

心羽眉眼疏离，淡淡地瞥了眼舅舅，淡淡地开口：“既然是娶秦家大姑娘，那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秦安很是厌恶这副淡然沉静的模样，这使他想起了心羽的爹，忍不住讥笑起来，“张媒婆是给你面子，叫你秦家大姑娘；我是看你可怜，才把我秦家的姓氏赐予你，免得你嫁到何家被人嘲笑是个没姓的野种。”

长袖下微颤的手紧紧攥成拳，心羽压下怒意，反驳道：“我不是野种，我有爹和娘。”

“你爹来路不明，到死都不敢以真名示人，他就是个野男人，野男人的种就是野种！”

想到心羽的爹，秦安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何老爷欲娶妹妹为妾，岂知妹妹竟与野男人苟合，生下心羽这个野种，丢尽秦家的脸。秦家欠何家一个妾，母债女还，心羽嫁给何老爷，天经地义。

“我有姓，我不姓秦。”心羽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语气却仍是平静，“何老爷要娶秦家大姑娘，不是我。”

眼看舅甥二人争吵不下，张媒婆急忙站出来打圆场，“不是秦家大姑娘，是我口误，何老爷要娶的是你，心羽姑娘。”

“我不嫁。”心羽一口拒绝。

秦安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架子，厉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既已不在，就该听从舅舅的安排。这桩婚事我已经订下，由不得你不嫁。”

心羽嘴角上翘，冷笑起来，“舅舅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何老爷又老又色，家中妻妾成群，正常人家的姑娘谁会愿意嫁过去？舅舅你贪财图利，舍不得卖自己的女儿，就要卖我这个别人家的女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说到底，你不过是欺负我没爹没娘，没有靠山罢了。”

“反了反了！”

秦安心虚地大声斥骂，粗壮的手臂猛地抬起，对准女孩清丽的脸庞，便要掌掴上去。

就在这时，阴暗的屋角忽闪出一道黑影，于瞬息之间扣住秦安的腕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