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查真凶（二）
钟姨娘被带上来时，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外，其余都还算齐整。对李家这种忠义仁厚的家族来说，最忌讳的，便是滥用私刑。当然，私刑在本朝律法当中也是同样不被允许的。只是遇到个别需要略施惩戒的奴才，官府也是同样不会管的。
钟姨娘倒坐在大厅中，一言不发。察觉到大家看过来的目光之后，更是将头给低下了。
“钟氏，抬起头来。”李远政不急不缓的声音说道。声音沉稳而又带了些许威严。虽然自己为人仁厚，但作为丞相，该有的威慑力还是十足的。
钟姨娘抬起头来之后，李清芷看见，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眼窝深陷，而显得苍老不堪，原本二十来岁，望着却仿若三十许人。前世钟姨娘一直不得宠，李清芷也不记得前世出了荣哥儿的事后，钟姨娘后来结局是如何。
“老爷，老夫人，夫人。我认罪，三少爷是我害的。”钟姨娘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为何要害荣哥儿？”这次是老夫人发问。
“妾就是嫉妒，妾是良家女的出身。多年来连一个丫鬟出身的香姨娘都比不上。前些日子妾遇见香姨娘，她却羞辱妾。妾不堪受辱，便想着给她一些教训，鬼迷心窍就做了这样的事。”钟姨娘言辞恳切，很是坦然。
许多人见她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又如此恳切，早已信了七八分。而李清芷，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因为李清芷查过，钟姨娘虽然小门小户出身，但家教甚是不错，断断不会做出如此腌臜之事。前世钟姨娘也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并不招惹谁。
钟姨娘见大家纷纷点头，知道是相信了自己。便又补充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老爷，老夫人放过我的家人。”
“可以。”李远政说道。
“妾有几件事想问一问钟姨娘。”香氏不愿意就此罢休，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凶另有其人，不想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崔氏脸色变了变，只不过，这一切她没有理由站出来阻止。
“钟姨娘这柳絮害人之法，就连孙太医也不知道。据我所知，钟姨娘似乎是不通医术的，即是如此，又如何知道此法的呢？”香姨娘似乎一下几句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钟姨娘眼神有些慌乱，但她知道，这件事自己是必定要认下来的。只得说道：“妾无意间在书上看见的。”
“不知是哪本书？竟教了害人之法？”香姨娘有些咄咄逼人。
“若想害人，哪里需要探究这样许多。左不过是见缝插针寻找机会罢了，我既然恨透了你，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找办法害你的。害不到你，能害到你的孩子也是一样的。”钟姨娘有些歇斯底里了。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香姨娘这唱的是哪一出。
“是谁指使你的？”香姨娘再度问道。
“没有人指使我。香氏，你不过是想让我攀咬出你想拉下马的人罢了。这件事既然是我做的，我便不会胡乱拉上别人！”钟姨娘说道。
李远政见香姨娘还想问，也猜测到这件事当中或许有些内情。便对钟姨娘说道：“你不必有所顾虑。你若是有什么，告诉我便是。今日审问你，并不是要将你定罪，而是希望你说出实情。”
钟姨娘心中有些微微松动，但一想到自己尚在天牢里的哥哥和父亲。只得咬了咬牙，开口道：“没有人指使，妾也并没有顾虑。”
李远政看她如此固执，也知道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叹了口气也打算作罢。
香姨娘还欲再问，崔氏却在这时开口：“香氏，正院这样的地方。当着老爷，母亲的面，岂容你这样放肆？钟氏既然已经认罪，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让她说出背后莫须有的人来？”崔氏声音有些威仪，强忍住心中的不安与恼怒。
“夫人，妾惶恐。若是没有证据，妾是断断不敢冤枉任何一人的。”香姨娘笑了笑，露出得意的神色。
崔氏冷哼一声，她自信自己安排的事情不会出纰漏，便说道：“既是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别老是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香姨娘从袖中取出一根白玉簪子，簪子上面只点缀了一朵梅花，样子甚是清丽。香姨娘把玉簪拿到钟姨娘面前，问道：“钟姨娘，你可认识这白玉簪子？”
钟姨娘一看见那白玉簪子，眼眶中的泪瞬间也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这是妾娘亲的簪子，娘她，还有我大哥和父亲，他们都还好么？”跪在地上的钟姨娘泣不成声。
“他们都很好，你放心。只要你把实情告诉老爷，老爷定会为你做主。”香姨娘抚慰钟姨娘道。
原来，这件事的经过，是这样的。
钟姨娘的祖父曾经跟人跑船，赚了些钱。后来觉着跑船太过危险，太过辛苦，而且自己攒下的家底也够一家人用，便就自己做起了小生意。虽然生意并不算红火，但也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开支。
到了钟姨娘父亲这一辈之后，因为经营不善，生意也越做越差。后来，因为家里越来越困难，就将钟姨娘嫁到相府做小妾。而当初的那些聘礼，钟家也够用了许久。
可是好景不长，习惯了挥霍的钟姨娘父亲与哥哥很快就将那笔银钱给用光了。这才开始琢磨着怎样能弄点钱花花。他们于是便借助钟姨娘嫁入相府为妾的名声，开始给人放贷。
放贷倒也没什么，随便本朝不允许私下放贷。但是只要不严重的，也不会过问太多。但到了钟姨娘父亲这里，他们本是正常给人放贷，所收的利息也并不高。可有一家农户，却声称自家当家的因为欠他们债而被逼得自杀了。
官府知道这件事后，下令将他们抓了起来，关入了大牢。本来这事情到了这里也并不严重，但官府居然传来消息，说钟姨娘父亲与哥哥在牢内打架斗殴，还打死了一个嫌疑犯。这事情，便越发大了起来。
原本走动走动关系就可以轻判的案子，这下却被递交到了刑部。而刑部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肯放过钟姨娘的父亲与哥哥。甚至拟好了日子，不日便要处斩。钟姨娘的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一家人，似乎都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而钟姨娘这里，因为自己本就人微言轻，钟家又散尽家财，更是走到了绝路。
就在这时，有人递话给钟姨娘，让她去找张绣娘，与张绣娘合作，谋害荣哥儿。张绣娘那里的情况，则是与钟姨娘极为类似，家人受到胁迫，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
可眼下事情败露，荣哥儿也安然无恙。想必吩咐钟姨娘办事那人也不会履行自己的承诺，钟姨娘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决定，只要自己一口咬死这件事，不将那人供出来，也许一家人还有一条生路。
事情到了这里，明眼人其实都已经明白过来。钟姨娘家里的事，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局。而布这个局，并且能够将手伸到刑部的人。阖府上下，除了崔氏娘家与刑部有关，又有谁能做这件事呢。于是，所有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崔氏。
李清芷心中明了，钟姨娘所述与自己知晓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崔氏让人去寻钟姨娘，让她谋害李锦荣这件事，想必是不会留下把柄来被人诟病的。如此一来，仅仅凭借钟姨娘的一面之词，确实难以让人信服。哪怕这件事疑点重重，怕是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